美人不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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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就依夏青姑娘所说的,五万两。”老管事轻声说道。

    宁夏青狐疑地瞧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老管事声音冰冷:“若是三年后,夏青姑娘有本事赔得出五万两,桑园就可以交给夏青姑娘,倘若夏青姑娘此后经营得好,自是没话说,但若是夏青姑娘没那个本事却想要逞能,族里也不会看着不管,定会将桑园收归族产。不过,每年的租金还是会付给你家老太太的。”

    宁夏青心道,说的是付给老太太而不是她,这就是打着老太太年纪大了,等老太太去世就彻底抢走她家桑园的主意。宁夏青带着讽刺的笑意问:“不知在三叔公看来,如何评定我是否经营得好呢?总不能是三叔公一句话,就给我下了判语吧。”

    “自然不是。待夏青姑娘亲手接掌桑园之后,若是两年内能够进入郡里的丝行,便算是夏青姑娘经营得好了,到时候也可放心地将桑园交给夏青姑娘了。”老管事的语气波澜不惊。

    宁夏青的语气有些玩味:“郡里的丝行?”

    老管事面无表情:“正是。丝行里头全是郡里以布匹生意立身的家族,若是夏青姑娘真的进得去,便证明夏青姑娘已经得到了这一行的认可,也就可以证明夏青姑娘是真的有本事了。”

    宁夏青忽然露出讽刺的笑容:“没记错的话,郡里的丝行行长就是三叔公吧。”

    老管事不说话了。

    宁夏青冷笑一声,心知这是族里给她设的陷阱,若是她不答应,凭着拍卖租期,也可苟延残喘地保留对桑园的所有权,若是她答应了,五年之后,便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拿回桑园,要么彻底失去桑园,可丝行几乎全权把控在宁氏一族手里,她想要入行难如登天。宁夏青毫不迟疑:“我答应了。”

    “夏青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那老管事瞧了瞧宁夏青,又瞧了瞧萧景元和顾雪松,颇有深意地说:“夏青姑娘一旦执掌桑园,须得兑现招婿入赘延续香火的承诺,若有子孙后代,也须得姓宁。一旦夏青姑娘违反了誓约,桑园就会被收归族产,再与夏青姑娘无关。”

    宁夏青如何不知这老管事的弦外之音。这包间里不少人都对宁夏青和那两位贵公子的关系多加揣测,少不得起了那种龌龊心思,以为通过招赘之誓就能让宁夏青知难而退。宁夏青不由得露出些许不平的笑意,潇洒地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叔公既然不放心,我立誓承诺也无不可。”

    老管事微怔,随即像是有些看好戏似的,吩咐道:“那就让店家上笔墨吧。”

    誓约立下。

    三年内,宁大老爷需要按照宁永达生前所签的契约付给宁夏青租金。三年后,宁夏青要么拿出五万两,要么交出地契。

    就算把桑园拿回来,她还需要在两年内加入丝行,若是做不到,桑园一样会被族里收回去,且只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付给她们少得可怜的租金。

    此外,她终生不得外嫁,需得兑现延续香火的誓言。

    她瞧了瞧这张写好的契约,仿佛看见了自己负有千般重责的余生。她轻轻说:“契约既然已经立下,唯独缺担保人了。”

    老管事悠悠一笑:“既然是夏青姑娘和族里签契约,还需要什么担保人?难道夏青姑娘是怕族里抵赖,不兑现契约?难道在夏青姑娘心里,宁氏族人都是无赖的强盗吗?”

    宁夏青懒得理会这老管事的讽刺之语,顾雪松在此时开口对那老管事说:“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要有担保人的,若是全天下的生意人全靠着对彼此品行的了解来做生意,那为何不口头约定,又何需契约呢?”

    老管事哑口无言。

    顾雪松站起身来,拱手道:“因为萧兄的万盛行涉及到之前的租约拍卖一事,所以萧兄已然涉足此事之中,若是由萧兄来做担保人,想必宁氏诸位会怀疑萧兄有偏私之嫌。既然如此,若是各位不弃,在下愿意做这位担保人。”

    老管事见顾雪松姿容风雅无双,气度淡如冰雪,兼之衣饰华贵,自然对顾雪松态度尊敬,拱手婉拒道:“承蒙贵人看得起,是宁氏一族的荣耀。只不过,这是宁氏族内之事,公子若非与此事或与此行有所渊源,恐怕不便担当担保人。”

    顾雪松只淡淡一笑,萧景元挥了挥手中未展开的折扇,以包间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位公子乃是顾家人,顾家也涉足了布料生意,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便可以算作与此行有所渊源。”

    那老管事神色一变:“顾……顾家人?敢问……公子是顾家何人?”

    “在下顾雪松。”

    包间中宁氏族人皆是神色一变,顾雪松担当市舫司提举官一事乃是不少商户皆知的消息,且他又是顾家人,无论是官职还是出身,皆是这包间里极有分量的存在,老管家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挤出笑容说:“能入顾大人青眼实属宁氏一族的荣耀”

    签了三方契约,各自将其中一份保存完好,顾雪松便正式成为了宁夏青与宁氏一族对赌的担保人。

    老管事拿着那份契约,瞧了瞧上面苛刻的条件,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的眼神,拱手道:“既然契约签下了,我这就回去给族长回话了。萧公子,顾大人,告辞。”

    萧景元回礼示,却极为适时地宁夏青道了一句:“宁姑娘若是仍有意拍卖五年后的租期,万盛行随时奉陪。”

    老管家脚步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离开,宁大老爷和宁三老爷皆是满脸不忿,却又不好说什么,脸色铁青地走了,宁氏的众位管事在其后跟上。

    那些人都走了,宁夏青看着手里的契约,露出些许放松的神色,起身福了一福,感激道:“多谢萧公子和顾公子仗义相助。”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萧景元道:“不过我刚刚说万盛行随时奉陪的话,并非只是为了给宁姑娘壮声势,我在此再向宁姑娘保证,只要宁姑娘愿意,无论外界有何等压力,万盛行随时都愿意接手此单。”

    “萧公子为人仗义,在下感激。”宁夏青道了谢,随后看向坐在萧景元身边的萧锦如,温言道:“刚刚他们不识顾公子身份,意图阻拦顾公子担任担保人时,我瞧萧姑娘似乎若有所思。”

    听闻宁夏青的话,萧景元有些不解地看向萧锦如。

    宁夏青笑着说:“萧姑娘身份贵重,又是堂堂萧氏的大小姐,也算是与布料一行有些关系。我猜,若是顾公子最后没有担任我的担保人的话,萧姑娘便打算仗义相助了,对吧?”

    萧锦如不说话,几乎就是默认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宁夏青笑着说:“萧姑娘是女中豪杰,我在此感激萧姑娘的慈悲心肠。”

    萧锦如学着萧景元的口气豪迈地说:“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宁夏青见哄得萧锦如开心了,随即问道:“对了,刚刚我家的阿正似乎冲撞了萧姑娘,不知到底是何事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的萧锦如自然不能对宁夏青发脾气了,只好瞪着阿正,不悦地告状:“他欺负我的马!”

    “我没有。”阿正语气平淡地坚决否认。

    萧锦如冲着阿正喊:“你明明就是欺负我的马!”

    “那你说说看,我如何欺负你的马了?”

    “我……”萧锦如有些心虚地回避了目光,不敢再看阿正,嘟囔着:“我虽然没看到,但你肯定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阿正再次否认,随即对宁夏青道:“姑娘,我先去备马车了。”随即就下了楼,没跟萧锦如理论下去。

    萧锦如气得脸色发红,冲着阿正的背影喊道:“我还没让你走呢,你居然敢走?”

    宁夏青见此情景,也明白估计只是有一点小摩擦,最多也就是赔一匹马,真不是什么大事,笑着歉道:“我家的阿正不善言辞,所以有些言语冲撞,还望萧姑娘恕罪,不如我赔给萧姑娘一匹好马如何?”

    萧景元立刻道:“宁姑娘莫要如此,若是宁姑娘真的赔了马,我以后可就没脸再见宁姑娘的面了。我这妹妹被家里宠坏了,从来都是她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哪敢找她的麻烦?此次定然也是一样的,宁姑娘千万别在意。”

    萧景元既然都如此说了,宁夏青自然不可能坚持赔马,只好又对萧锦如歉了几句,随即福了一福,向两位公子告辞。

    看着宁夏青离开后,萧景元哭笑不得地问萧锦如:“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萧锦如言辞凿凿:“我的马经过那个车夫的身边时,也不知道他对我的马做了什么,把我的马惊到了!”

    “那个车夫碰你的马了?”

    “我不是说了嘛,我没看清……”

    “说实话。”

    “……没有。”

    “那他是如何惊到你的马的?”

    “他看了我的马一眼。”

    “然后就惊到你的马了?”

    “……嗯。”

    萧景元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说:“说起来,我刚刚看那车夫的确与寻常下人不同。”转而向顾雪松发问:“既然你识得宁姑娘,你可知道宁姑娘的车夫是何来历?莫非不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

    顾雪松答:“那位阿正应该真的只是宁家的伙计,至于他的身份来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人的确是与众不同,虽对宁姑娘言听计从,且事事办的得力,却并不似寻常忠仆,此人身上有着一种豪迈气度,诸事小节皆不入他法眼,不是池中之物。”

    萧景元点点头,说:“我刚刚瞧他言谈举止谦逊却不卑微,眼神也比寻常人犀利,或许是那眼神吓到了锦如的马,只不过这未免有些离奇了。”

    几人离开醉花亭,走到萧景元的马车旁,问了问萧景元的车夫,结果从目睹一切的车夫口中得知,阿正竟然真的只是看了萧锦如的马一眼,就把萧锦如的马给惊了。

    萧景元实在是大出所料,早就识得阿正的顾雪松倒是对此毫不意外,拱手道:“多谢萧兄今日前来仗义相助。”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倒是那位宁姑娘,不仅容色艳绝,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心性,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子,难怪能得你这般看重。”

    萧锦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什么叫‘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你妹妹我不一样也是女中豪杰吗?”

    萧景元当做没听见,让下人替萧锦如把受惊的马赶回去,把这个麻烦妹妹丢上了自个的马车带走了。

    宁夏青和翠玉上了马车驶离醉花亭,宁夏青不由得掀开车帘,诧异地问:“阿正,你跟那位萧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就是我在那里等着的时候,那位姑娘路过,非得嫌我的马车挡了她的路,趾高气昂地让我给她让路,我没说什么就给让了,结果不知怎的,她的马就惊了,那姑娘就赖到我头上,非得拉我上楼来,说要找她哥替我与她评评理。”

    “她的马到底为何会忽然惊了?”

    “我哪里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的马就惊了?”

    “姑娘怎么这样问,我何曾骗过你,再说了,我不是惹麻烦的性子,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宁夏青放下车帘,心想阿正说得也对,一边百思不得解地琢磨萧姑娘的马究竟为何会受惊,一边注意到,翠玉正在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宁夏青不由得摸了摸翠玉的脸,问:“还疼吗?宁致恒不过是指桑骂槐而已,说到底,你是代我受过了。”

    “姑娘与我是主仆,不论我替姑娘担什么都是应该的,就像姑娘说过,咱们主仆一荣什么荣,一损什么损……而且我也不疼的。”翠玉连忙摇了摇头,随即担忧地问:“姑娘,三年后咱们真能拿得出五万两吗?”

    宁夏青移开目光,叹了口气,道:“总之还有三年时间呢,慢慢看吧。”

    一阵风微微掀起车帘,翠玉不由得微怔,往外瞥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姑娘,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宁夏青点点头:“嗯,我让阿正带咱们去桑园看看,出门的时候也已经跟老太太和太太打过招呼了。”

    “姑娘要去桑园做什么?”

    宁夏青眸子一沉,露出对往事的追忆神情,颇有深意地说:“这么多年了,这自家的桑园,我竟都没好好看过一眼,如今自然要去好好瞧一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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