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溜了溜了
大陆上有很多修行宗门，比如东殇泗河苑，南朝剑派，唐国的教殿，如果连西海怜若寺也算的话，世间大大小小的修行宗门足有上百个。
而世人好像许多都不知道，或许是遗忘了，唐国那座不算巍峨的山上那间不起眼的道观。
或许有些人忘了，但还是有些人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那道天雷，那间名字很规矩但行事却很潇洒或者说邋遢的道观，或许现在还是一副繁荣的景象。
——
——
左黎山的风景算不上优美，甚至可以用磕碜这个词来形容，如果在拿右黎山顶繁荣的宫殿来做对比，左黎山那间破旧的道观显得又磕碜了几分。
守规观建于左黎山山腰，终年不下雨，除了道观周围有些绿意，山顶和山下就像被用刮刀刮过一般，所以显得“磕碜。”
守规观在唐国境内，自唐太祖灭商立唐后便立道教为国教，直至世安年间，佛教被打压的只剩下西海那座寺庙，道教更受唐人尊崇，无奈数十年前那道天雷，劈开了整座黎山，分成了左黎和右黎，而那道天雷又被世人称为神罚，所以至今道观还保留着被天雷劈过后的样子。
守规观前有颗老槐，槐树下有只棋桌和四张石凳。
比起往些年，今日的守规观平静了许多，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今日没有反复的用木剑劈砍槐树，那个成天不停唠叨的老道士今日也没有打骂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那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也没有读书一个时辰然后再看着天空发呆半个时辰又继续读书。
今天的守规观多了个少年，那少年似乎没出现过，又似乎一直住在守规观，此时四人正坐在石凳上微低着头，看着棋盘发呆。
天气很冷，那个少年穿的却很薄，似是不怎么怕冷，他忽然开口低声说道：“我知道平时就没什么事，可我刚出来难道不能给我点面子，去山下买二两酒庆祝一番，这样一直沉默，难道不会产生那种叫尴尬的气氛？”
满脸胡茬的中年人摇头说道：“往日我们几个至少有事做，今日你刚出来，所以不知道做什么。”
那个年轻人觉得中年人说的有些道理，于是提起木剑，准备继续回去砍树。
老道也觉得中年人说的有道理，继续打骂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
少年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有些愤怒，站起来拍着棋盘说道：“即便是如此，难道就不能。”
说道这儿他的话戛然而止，似是觉得不妥，然后又坐了回去。
中年人摸了摸满是胡茬的脸，然后继续看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夜，四人进入饭堂开始吃饭，他们没有如那些修行大派般，吃饭必须要嚼几下或者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正如世人看守规观那般，名字很守规矩但行事却很邋遢。
少年夹了块洋芋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我想去看看他，毕竟要走了，这一走可能不回来了，当然要是回来了，肯定去劈了那座宫殿给他解解气。”
老道吃完了，放下碗筷，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跟针，剔着牙说道：“去吧去吧，毕竟是你爹，你走了要是有啥事就回来，咱守规观一向很守规矩，如果有人不守规矩，你懂的。”
中年人吃完也放下碗筷，搓了搓脸，修行者或许不怕冷，但如果不运起真元御寒，二月的天还是会觉得有些冷，他盯着那个还在扒饭的年轻人说道：“只要死不了，我一般不会出去，我还想多过几年安稳日子。”
老道咧开嘴看着同样在扒饭的少年，笑着说道：“看来现在你只能靠你师兄，你家小师叔真是无情啊。”
少年没有说话，话题似乎结束了，少年吃完饭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漠然，平静说道：“其实我挺讨厌他的，挺好一人，非要去跟天下人对着干，当然我不介意，毕竟没了他就没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按照他的心性，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当然我更讨厌那些个天下的正义人士，那一剑的风采很撩人，那个以剑圣自居的老家伙，对年轻人出手就不说了，毕竟他老了，没脸没皮的，关键是叫了那么多人，我很生气。”
老道挑眉微讽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少年没有回应老道的嘲讽，转头看着那轮不怎么明亮但却很圆的月亮，声音微冷说道：“我会杀很多人，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那些破书里说的因果。”
他摇了摇头，回头又看着老道继续说道：“不知怎地，我最近很想看看那个女人，听说她也被关起来了，想想真是嘲讽，道史里明明那么多人魔恋的狗血故事，到了守规观跟魔人圣女就不行了？”
老道没有继续说话，年轻人依旧扒着饭，中年人又看起了书。
少年也没有继续说话，他端了两盘菜，酸辣椒炒洋芋片和一盘凉拌黄瓜，从角落里拿了个食盒，又盛了碗饭然后装好，走出了饭堂。
少年提着食盒，走到了道观后院，哪里有一口枯井，少年走到枯井旁翻身跳了下去。
枯井里很阴暗，很干燥，墙上没有苔藓，地上没有淤泥，似是干涸了许久。
走到井的尽头，那儿有个人，赤裸着上身，披散着长发，四肢跟头都被一根极粗的铁链锁着，胸前有道极深的伤疤，少年走到了他面前，放下食盒，把菜跟饭取出来递到那人身旁，那人接过饭菜，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少年看着那人，眼睛里有些怜悯，有些愤怒，有些杀意。
直到那人吃完，把碗筷放下，擦了擦嘴，然后看向少年。
“如果你是来看我，我很欢迎，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毕竟我是你爹，虽然很少见你，但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如果你想来问我为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因为爱情。”
那人没有动口，声音很沙哑，不知从哪儿传出来。
少年蹲坐在地上，声音平静说道：“我其实一直不知道对你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反正我觉得是讨厌。”
少年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不擅长这种交涉，如果换成老道，或者中年人，或许他的语气会柔和些，说不定还会开两句玩笑，只是如果换成了这人，或许他们俩应该是世界上最亲的那类人，但却显得很陌生。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走了，不知为什么，想来看看你”
那人又说道：“现在看到了？你快滚吧，不瞒你说，我也很讨厌你。”
少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那个满脸狰狞，身上布满伤疤的可怜男人，忽然对着那人说道：“溜了溜了，”
那人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嘶吼道：“你快滚，快滚。”
——
——
——
怜若寺于青国内，整个青国的人，大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小到三四岁的孩童几乎都信佛。
青国又位于大西周境内，西周只是对大陆以西的统称，西周又被称为妖国，自数百年前人类强者剑圣齐敬白、刀圣石七、知圣天书子、书圣李宣娄、琴圣杜玉等人的出现，妖族逐渐衰落，到后来被人族打的逃到大陆极西的海岛上，不敢再在大路上露面，而当再次出现时，便只剩下一个新的种族：“妖人。”而那时人族刚好在与北部魔人打的不可开交，妖族开始攻城掠地，直到人族割让了整个北部雪域，妖族攻下了整个大西周。
按理来说，西周妖国的人，都很讨厌人族，更别说还有人类修行者，而滑稽的是不管是天空之城上的飞人，还是西海里的鲛人，亦或者西周不多的大陆上那些妖人，它们竟都信佛。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大西周境内，只有青国这么一个人类的国家。
怜若寺很宏伟，特别是那座通天的佛塔，偌大的佛塔里却只有一和尚，只不过，这个和尚不念经吃斋，不云游济世，不讲经普度，而是成天扫地，每天从日出扫到日落，直到夜里佛塔上那颗大陆上最大的夜明珠开始散发他应有的光芒，那个和尚才吃饭睡觉。
今日的和尚依旧在扫地，只不过他扫到了塔顶便没有再继续扫下去，他凝视着东方，他已经十九年没有开口，而今日，他竟是破天荒的笑着说了句：“溜了。”
——
——
(本章完)
而世人好像许多都不知道，或许是遗忘了，唐国那座不算巍峨的山上那间不起眼的道观。
或许有些人忘了，但还是有些人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那道天雷，那间名字很规矩但行事却很潇洒或者说邋遢的道观，或许现在还是一副繁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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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黎山的风景算不上优美，甚至可以用磕碜这个词来形容，如果在拿右黎山顶繁荣的宫殿来做对比，左黎山那间破旧的道观显得又磕碜了几分。
守规观建于左黎山山腰，终年不下雨，除了道观周围有些绿意，山顶和山下就像被用刮刀刮过一般，所以显得“磕碜。”
守规观在唐国境内，自唐太祖灭商立唐后便立道教为国教，直至世安年间，佛教被打压的只剩下西海那座寺庙，道教更受唐人尊崇，无奈数十年前那道天雷，劈开了整座黎山，分成了左黎和右黎，而那道天雷又被世人称为神罚，所以至今道观还保留着被天雷劈过后的样子。
守规观前有颗老槐，槐树下有只棋桌和四张石凳。
比起往些年，今日的守规观平静了许多，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今日没有反复的用木剑劈砍槐树，那个成天不停唠叨的老道士今日也没有打骂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那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也没有读书一个时辰然后再看着天空发呆半个时辰又继续读书。
今天的守规观多了个少年，那少年似乎没出现过，又似乎一直住在守规观，此时四人正坐在石凳上微低着头，看着棋盘发呆。
天气很冷，那个少年穿的却很薄，似是不怎么怕冷，他忽然开口低声说道：“我知道平时就没什么事，可我刚出来难道不能给我点面子，去山下买二两酒庆祝一番，这样一直沉默，难道不会产生那种叫尴尬的气氛？”
满脸胡茬的中年人摇头说道：“往日我们几个至少有事做，今日你刚出来，所以不知道做什么。”
那个年轻人觉得中年人说的有些道理，于是提起木剑，准备继续回去砍树。
老道也觉得中年人说的有道理，继续打骂那个与槐树较劲的年轻人。
少年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有些愤怒，站起来拍着棋盘说道：“即便是如此，难道就不能。”
说道这儿他的话戛然而止，似是觉得不妥，然后又坐了回去。
中年人摸了摸满是胡茬的脸，然后继续看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夜，四人进入饭堂开始吃饭，他们没有如那些修行大派般，吃饭必须要嚼几下或者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正如世人看守规观那般，名字很守规矩但行事却很邋遢。
少年夹了块洋芋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我想去看看他，毕竟要走了，这一走可能不回来了，当然要是回来了，肯定去劈了那座宫殿给他解解气。”
老道吃完了，放下碗筷，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跟针，剔着牙说道：“去吧去吧，毕竟是你爹，你走了要是有啥事就回来，咱守规观一向很守规矩，如果有人不守规矩，你懂的。”
中年人吃完也放下碗筷，搓了搓脸，修行者或许不怕冷，但如果不运起真元御寒，二月的天还是会觉得有些冷，他盯着那个还在扒饭的年轻人说道：“只要死不了，我一般不会出去，我还想多过几年安稳日子。”
老道咧开嘴看着同样在扒饭的少年，笑着说道：“看来现在你只能靠你师兄，你家小师叔真是无情啊。”
少年没有说话，话题似乎结束了，少年吃完饭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漠然，平静说道：“其实我挺讨厌他的，挺好一人，非要去跟天下人对着干，当然我不介意，毕竟没了他就没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按照他的心性，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当然我更讨厌那些个天下的正义人士，那一剑的风采很撩人，那个以剑圣自居的老家伙，对年轻人出手就不说了，毕竟他老了，没脸没皮的，关键是叫了那么多人，我很生气。”
老道挑眉微讽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少年没有回应老道的嘲讽，转头看着那轮不怎么明亮但却很圆的月亮，声音微冷说道：“我会杀很多人，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那些破书里说的因果。”
他摇了摇头，回头又看着老道继续说道：“不知怎地，我最近很想看看那个女人，听说她也被关起来了，想想真是嘲讽，道史里明明那么多人魔恋的狗血故事，到了守规观跟魔人圣女就不行了？”
老道没有继续说话，年轻人依旧扒着饭，中年人又看起了书。
少年也没有继续说话，他端了两盘菜，酸辣椒炒洋芋片和一盘凉拌黄瓜，从角落里拿了个食盒，又盛了碗饭然后装好，走出了饭堂。
少年提着食盒，走到了道观后院，哪里有一口枯井，少年走到枯井旁翻身跳了下去。
枯井里很阴暗，很干燥，墙上没有苔藓，地上没有淤泥，似是干涸了许久。
走到井的尽头，那儿有个人，赤裸着上身，披散着长发，四肢跟头都被一根极粗的铁链锁着，胸前有道极深的伤疤，少年走到了他面前，放下食盒，把菜跟饭取出来递到那人身旁，那人接过饭菜，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少年看着那人，眼睛里有些怜悯，有些愤怒，有些杀意。
直到那人吃完，把碗筷放下，擦了擦嘴，然后看向少年。
“如果你是来看我，我很欢迎，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毕竟我是你爹，虽然很少见你，但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如果你想来问我为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因为爱情。”
那人没有动口，声音很沙哑，不知从哪儿传出来。
少年蹲坐在地上，声音平静说道：“我其实一直不知道对你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反正我觉得是讨厌。”
少年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不擅长这种交涉，如果换成老道，或者中年人，或许他的语气会柔和些，说不定还会开两句玩笑，只是如果换成了这人，或许他们俩应该是世界上最亲的那类人，但却显得很陌生。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走了，不知为什么，想来看看你”
那人又说道：“现在看到了？你快滚吧，不瞒你说，我也很讨厌你。”
少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那个满脸狰狞，身上布满伤疤的可怜男人，忽然对着那人说道：“溜了溜了，”
那人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嘶吼道：“你快滚，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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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若寺于青国内，整个青国的人，大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小到三四岁的孩童几乎都信佛。
青国又位于大西周境内，西周只是对大陆以西的统称，西周又被称为妖国，自数百年前人类强者剑圣齐敬白、刀圣石七、知圣天书子、书圣李宣娄、琴圣杜玉等人的出现，妖族逐渐衰落，到后来被人族打的逃到大陆极西的海岛上，不敢再在大路上露面，而当再次出现时，便只剩下一个新的种族：“妖人。”而那时人族刚好在与北部魔人打的不可开交，妖族开始攻城掠地，直到人族割让了整个北部雪域，妖族攻下了整个大西周。
按理来说，西周妖国的人，都很讨厌人族，更别说还有人类修行者，而滑稽的是不管是天空之城上的飞人，还是西海里的鲛人，亦或者西周不多的大陆上那些妖人，它们竟都信佛。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大西周境内，只有青国这么一个人类的国家。
怜若寺很宏伟，特别是那座通天的佛塔，偌大的佛塔里却只有一和尚，只不过，这个和尚不念经吃斋，不云游济世，不讲经普度，而是成天扫地，每天从日出扫到日落，直到夜里佛塔上那颗大陆上最大的夜明珠开始散发他应有的光芒，那个和尚才吃饭睡觉。
今日的和尚依旧在扫地，只不过他扫到了塔顶便没有再继续扫下去，他凝视着东方，他已经十九年没有开口，而今日，他竟是破天荒的笑着说了句：“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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