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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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你是不是想让我当寡妇?

    阮碧筠此番算是受了大委屈,次日一大早就被百姓堵门闹着要求退钱,吵嚷嚷乱哄哄连掉眼泪的工夫也没有。

    而与此同时,阮青枝已跟夜寒一起被召进了宫里,身边一堆小宫女小太监伺候着,在偏殿等候早朝结束。

    这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进宫时早朝尚未开始,皇帝却特意嘱咐夜寒在偏殿等候,这分明是不许他上朝的意思。显然,皇帝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愿意掩盖他的不满了。

    阮青枝靠坐在夜寒身边,低声问:“你猜,陛下一大早叫我们来做什么?”

    夜寒向窗外看了一眼,笑道:“大约是要算总账了吧。”

    “那倒是该好好算一算了,”阮青枝摆摆手撵走了添茶的小宫女,“这么久了,什么事都拖着!再拖下去可就过年了!”

    夜寒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皇帝召他来,可不是为了盘点他这一年受了多少委屈、立了多少功劳的。皇帝要找人算总账,照惯例通常会来个“大罪二十四条”之类的。

    这会儿他不愿说这个,便岔开话题,笑问:“昨天晚上林安找你说了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连我也不让听?”

    阮青枝苦笑:“还能有什么,他在阮碧筠那里盯梢,传回来的无非就是姐妹之间你死我活的那点儿事呗!他不肯让你听,多半是因为可怜我,怕你嫌内宅的事情太麻烦而厌弃了我吧?”

    “嘿!”夜寒笑了一声,“林安这个闷葫芦也有了他自己的主意了?从前他是只懂得遵从命令的,如今倒是会为你考虑了——你是不是把他给收买了?”

    阮青枝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收买人。如果你觉得他背叛了你,就该反思一下你是不是对他太凶了?”

    夜寒夸张地作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连你也要我反思,我觉得我该反思一下,我当初是不是被你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既无聊又无意义的话,门口的两个小宫女终于不耐烦,对视一眼同时退了下去。

    先前近身伺候添茶的已被打发走了,如今只剩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外,一动不动尽忠职守的样子。

    阮青枝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低声抱怨道:“这是把咱们当贼看着呢!喂,你说,咱们今儿还能活着出去吗?”

    “当然。”夜寒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就算真有大事,死的也不会是咱们。”

    阮青枝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如今的局势,最严重也不过宫变罢了,这些年轻人都不怕,难道她一个老妖怪会怕吗?

    这会儿最大的问题是无聊。宫中毕竟不方便交谈,阮青枝只得向小太监要了一副围棋,招呼夜寒来下棋打发时间。

    可是夜寒不擅长这个。阮青枝也懒得教他,干脆抓了一把棋子往他身上丢,两人练暗器玩。

    门外的两个小太监只听见里面叮叮咚咚一片乱响,心中暗道从未听说过围棋是这种下法。这青阳郡主的书画已是一绝,难道下棋也有绝艺不成?

    那还真是……可惜了。

    当然阮青枝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两个小太监真诚地怜悯着。她只知道今日的早朝格外漫长,她手中的棋子都已经丢得差不多了,正殿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玩了不玩了!”阮青枝烦躁地将一把棋子都丢回了棋盘上,殿中顿时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夜寒也学着她的样子丢下了棋子,笑道:“你喜欢的暗器还真是与众不同。最初我见你随身带棋子,还以为你是爱棋成痴,如今想来,你那时便是准备用这些东西打人的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阮青枝懒懒地往软榻上一靠,“我这一世没有安稳日子过,当然要时刻预备着打人!下棋刺绣这种虚耗光阴的玩意儿,我可没工夫去理它!”

    夜寒跟过来坐下正要接话,便听见外面闹嚷嚷地喊“陛下退朝”,紧接着皇帝的声音便随着门口光影的闪动传了进来:“是谁让我们青阳郡主没有好日子过了?告诉朕,朕帮你教训他!”

    阮青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躬身迎候,一个“你”字压在喉咙里,憋出一声轻哼。

    皇帝招手示意她免礼,笑问:“怎么,不高兴?吵架了?”

    “没!”阮青枝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夜寒的胳膊,“我们两个好得很,从没吵过架!”

    皇帝哈哈笑了一声,走到殿中坐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连半点儿笑影都没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夜寒,沉声问。

    问的当然是此次遇袭的事。夜寒没有迟疑,平静地道:“我们出城不久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后来风雪太大走得慢了,对方就追了上来。交战之中发现对方通晓阵法整齐有序,绝非寻常山贼。我们一行人算上婢女车夫也才十多个,很快便已不敌,幸有金吾卫将士赶来增援。”

    “然后增援你们的金吾卫将士就全军覆没了?”皇帝追问。

    夜寒坦坦然答了声“是”,又道:“金吾卫将士骁勇,只是对阵之时过于鲁莽,不肯结阵,以致屡遭不幸。儿臣请命:愿将西北军对敌阵法教授于金吾卫,请父皇恩准!”

    皇帝没有接他这句话,顿了一顿又问:“贼人共有多少?死伤多少?逃走多少?逃往何方?”

    夜寒不慌不忙一一答道:“风雪中看不清楚,想来足有百余人之多,死伤大半,天将明时带着部分伤者往东北方向山里逃窜而去,丢下的尸首大约有二十具。”

    皇帝等他说完,沉默地想了一阵,许久没有说话。

    夜寒也不多作解释,就是这样有问必答,不问就不答。

    最后还是皇帝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依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阮青枝忍不住抬了抬头。

    皇帝问出这句话,就代表差不多已经相信夜寒了。

    那晚她走得早,不知道夜寒最终是如何安排的,但从皇帝此刻的表现来看,他显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夜寒这个人,民间都传说他耿直执拗,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他弄虚作假也是一把好手。

    阮青枝抿嘴笑了笑,就听见夜寒终于又开了口,语气却有些犹疑:“儿臣不知。儿臣久未回京,想必在上京并无仇家,除非是昔年在北边得罪了人,招致报复。”

    皇帝冷哼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夜寒不争辩也不多问,老老实实作乖巧状低头听训。

    皇帝看见他这副模样却又来气,冷声呵斥道:“无论如何,金吾卫四十人在你眼皮底下全部殉职,你逃不掉救护不力之责!”

    夜寒低头称是,重审道:“儿臣愿将西北军阵法传授金吾卫,将功补过……”

    “不必了!”皇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朕有更重要的事交由你去办!”

    夜寒忙应一声是,单膝跪地听命。

    皇帝看着他,迟疑了一瞬,问道:“祁王府被焚毁之事,你可知情?”

    夜寒似乎有些疑惑,抬起头来:“昨日回城之后才略有耳闻。祁王府于我南齐意义重大,此番失火必有因由。父皇是要儿臣去追查真相吗?”

    皇帝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一阵,许久才摇了摇头:“近日北方各省普降灾雪,盗贼蜂起;如今祁王府又失火,民间必定流言纷纷。长此以往难免天下动荡民不聊生,必得有人镇守北方,安定民心才行。”

    夜寒低头应了声是。

    皇帝等了半天不见他主动说出那句“儿臣愿往”,只得又说道:“西北边境有你带出来的兵,朕不担心;北地百姓对你也一向信服,朕想来想去,此事还是由你去最合适。”

    夜寒低头,拱手:“儿臣领命。”

    再也没有旁的话。

    皇帝眉头拧得更紧,显见得已经十分不悦:“时局不安,京营的将士不能调动;你的兵符又不曾找到,西北军必不肯千里驰援。所以,你就不问问朕打算让你带何人去剿匪?”

    阮青枝听到此处心中一凛。

    就说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皇帝如今已经不肯好声好气对夜寒说话了,如有例外必有缘故,如今果然来了。

    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去剿匪,所以刚才的这一番做作,其实还是为了拐弯抹角问兵符?

    阮青枝由兵符联想到了自己手中治瘟疫的药方,立刻惊觉大事不妙,忙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此时夜寒已经开了口,依旧平平静静不慌不忙:“此时儿臣尚不知道北地盗贼形势,不便多言。如今大雪封山封路,剿匪只怕也并非兵马骁勇便能取胜,还是要靠恩威并施,方能奏效。”

    “所以?”皇帝不解。

    夜寒沉声:“儿臣愿带近卫数名,轻装简行入山寻贼。”

    “荒唐!”皇帝厉声呵斥,“各省来报,北方贼匪占山为王者已不下十余处,总算起来数目足有上万!你要单枪匹马进山寻贼?你确定不是去寻死?”

    夜寒俯首,一脸感动:“多谢父皇关怀。父皇不必忧虑,昔日儿臣在西北时,也常带三五亲卫深入匪窟游说劝抚,往往都能平定,未必便是有去无回。”

    皇帝心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但对方既然把“感动”表演得这么好,他也只得努力地演一回慈父,叹道:“朕不是不信你有本事,只是……唉,既如此,朕从京营抽调一千精兵给你,以防不测吧!”

    “父皇,”夜寒慌忙拒绝,“京营将士都是守城的精兵,保卫上京自是无虞,进山跋涉却并非所长,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况且,上京近郊虽多年未有盗匪,但今年不同往常,还是要多加小心为上。”

    皇帝当然也知道保住上京是第一要紧的事,夜寒的拒绝正合他意。反正他的心意已经到了,此时正好就坡下驴,说道:“你既有主意,那也罢了。你身边还有多少人?”

    夜寒忙道:“从西北回京幸存者一百多人,现有四十余人在金吾卫供职,儿臣身边连同老弱伤兵共有七十三人,进山足够。”

    七十三人,其中还包括老弱病残,这真是太寒碜了。

    阮青枝听到此处立刻叫了起来:“我不答应!带七十三人去剿匪?你当你是神仙吗?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打算去送死?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当寡妇?”

    夜寒慌忙摇头否认,再三保证自己会活着回来。

    阮青枝急道:“我不信!你嘴上说西北军将士以一当百,那天还不是差点死在贼匪手上!西北军到底能不能打仗我也不知道,除非你肯带我一起去,否则我不许你出门!”

    “青阳,不许胡闹!”皇帝厉声呵斥。

    阮青枝不依,偏要胡闹:“陛下,您不能让夜寒去送死啊!他死了我可怎么办?我还跟人吹说我是凤凰呢,世人可曾见过未及笄先守寡的凤凰?那也太丢人了!”

    “休要疯言疯语!”皇帝压住怒气喝道,“事关天下安宁,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好男儿要建功立业,岂能耽于儿女情长!”

    阮青枝张了张嘴还待说话,皇帝立刻又打断道:“你也不许再说跟着一起去!北方山路崎岖,又兼遍地大雪,可没有地方让你跑马车、更没有地方安置你的斗篷暖炉点心匣子笔墨纸砚!厉王是去剿匪,不是去游玩!”

    阮青枝被这一番话训斥得委屈万分,噘着嘴忿忿半天才听见皇帝又说道:“既然王优等人是跟惯了你的,此番你就带着他们一起去吧。你们从前在西北多见风雪,总比旁人习惯些。”

    夜寒低头答应了,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皇帝细细审视了他许久,始终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阮青枝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又问皇帝道:“既然西北各处都遭了雪灾,百姓们都去当盗贼了,那边境附近的将士们没有吃的也没有炭火,岂不是很惨?”

    皇帝皱眉训斥道:“朝政之事,你一个小孩子休得多言!”

    “就算我是小孩子,”阮青枝不依不饶仰头争辩,“我也知道人冷了要添衣、饿了要吃饭啊!陛下,西北的将士们都冻死饿死了,谁来守边境?夜寒一个人可以想办法安抚盗贼,却没本事安抚北燕的强盗!这两国交兵的事,还得靠将士们啊!”

    皇帝一听这话就觉得厌烦,立刻看向夜寒:“是你教她这么说的?”

    夜寒摇头,神色平静:“儿臣不曾教过。但,青枝说的话,恰也正是儿臣要说的。——父皇,大雪无情,西北军将士恐已冻馁多日,请父皇责成户部、兵部协调,尽快征购粮食棉衣增援,否则北疆一线只怕岌岌可危。”

    皇帝脸色沉沉,许久不语。

    他不是不怕西北军将士折损过多导致北燕趁机南下,他只是觉得愤怒:为什么凌寒已经离开西北军半年之久,仍旧心心念念在为他们向朝廷要钱要粮?莫非他已经把西北军当成是他自己的了不成?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从他被召回京的那一刻起,西北军跟他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如今西北军的统帅是皇帝极信得过的,就任也已经有几个月了,最近却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个现象让皇帝心里有些不安,这也是他迟迟不肯答应往西北送粮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今,应该差不多了吧?

    皇帝心里盘算着,冻饿他们十多天,应该已经够让他们在心里好好算算账,掂量掂量谁是主子了。

    他知道夜寒的性子:他若不办好这件事,那贼子是不会乖乖去北方剿匪的。

    皇帝在心里暗暗地想了一遍,缓缓地露出了笑容:“朕自然不会坐视南齐的将士受冻馁之苦。你放心,适才刘尚书言道,户部筹集的十万石军粮、八千件棉衣已经准备妥当,三日内便可启程北上。”

    “多谢父皇!”夜寒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如此,儿臣即刻着手安排,三日后便可北上剿匪!”

    皇帝气得眼睛瞬时瞪圆。

    军粮三日内北上,他就三日后启程,这意思分明是要眼看着粮食棉衣运出去才肯办事。

    为朝廷效力还要如此斤斤计较,其心可诛!

    偏这时候阮青枝还不依不饶,急问:“三日后就走?不在上京过年吗?”

    夜寒仿佛也有些无奈,拍拍她的手背劝道:“我在西北久了,本也不习惯过年。你不要吵闹,安心在家等我就好。”

    阮青枝还要不依,皇帝忙出言呵斥道:“北方灾民被盗匪侵扰已久,生死悬于一线,剿匪刻不容缓!青阳,这不是你吵闹纠缠耍脾气的时候!”

    话说到这儿,再要多言便是胡闹了。

    阮青枝委委屈屈地闭了嘴,须臾又嘀咕道:“可是,夜寒的伤还没好啊。”

    皇帝清咳一声,板着脸道:“男儿征战沙场当不畏死,一点伤算什么?”

    “那是‘一点伤’吗?”阮青枝气急,“他都快死了!”

    “休得胡言!”皇帝厉声呵斥,脸色发黑。

    阮青枝再不敢多言,只好蹭到夜寒身边去,揪着他的衣袖嘀咕道:“这可怎么办?你要去北方剿匪,天寒地冻的,又不许我跟着……这可再也没人疼你了!”

    夜寒攥了攥她的手,无奈道:“我很习惯这样,你休要聒噪。”

    阮青枝偏要聒噪,吵着闹着一定要跟着去。反正她知道不管她聒噪成什么样,夜寒都能忍。

    但是皇帝不能忍。

    他冷哼一声,沉沉开口:“青阳郡主,你不能跟着去。”

    “我可以的!”阮青枝立刻反驳,“我可以不穿漂亮的斗篷、不用精致的炉子,也可以不带笔墨纸砚!我也会骑马会走路会爬山,为什么就不能带上我!”

    “因为上京需要你。”皇帝冷冷地道。

    阮青枝愣了一下。

    耳边又听见皇帝说道:“关于瘟疫的事,几位太医已经研究得有些眉目。但他们毕竟不曾亲自去过阳城,所以药方能用不能用,还得你说了算。朕已经替你做主了,接下来太医院的事由你主持,直到将那瘟疫药方完全复原为止。”

    阮青枝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皇帝既然用剿匪来试探夜寒手中兵符的去处,当然也会用太医院来试探她的药方。

    他甚至完全没有打算掩盖他的意图:夜寒要想调动西北军,就必须承认兵符在自己手上;她要想追随夜寒去西北,同样也必须承认自己手中有药方。

    原是两边心照不宣的事,如今皇帝已经连这表面上的和平都不想维持。

    阮青枝抬头看了夜寒一眼,见他微微摇头,便苦着脸委屈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原先的药方我早就忘光了!皇上,那药方当时就是在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写出来了,治好了阳城瘟疫之后它就消失不见,这分明是神仙不想让仙方在人间流传!后来我也打听过了,南齐根本没有什么陇西节度使,那天来向我借药方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神仙派来的!”

    “简直一派胡言!”皇帝嗤之以鼻。

    阮青枝却坚信自己是对的,急得跺脚:“无论如何,我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您把我留在上京也没什么用,我根本帮不上太医院的忙!陛下,我要去帮夜寒……”

    “青阳郡主!”皇帝怒声打断了她的吵闹,脸色十分不善:“朕念你有大功,一向对你百般宽容,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事关天下,岂容你如此胡搅蛮缠!”

    “可……”阮青枝仍有不甘,还想继续争辩。

    皇帝却已拍桌站起,拂袖怒道:“从前看着倒还像样,如今是越来越不成话了!”

    被皇帝说“不成话”可不是什么好事。阮青枝犹豫一下,住了嘴。

    夜寒拉着她的手低头送了皇帝出门,压低声音道:“别吵,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对咱们很有利。”

    “哪里有利?”阮青枝气急,“他要你孤身一人去北边剿匪!”

    夜寒摇头,微笑:“怎么会是孤身一人?父皇不是把王优他们还给我了吗?我西北军将士齐聚,怕他贼匪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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