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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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孽障!你自己看!

    上京。

    朝堂一如既往吵吵嚷嚷惹人厌烦,睿王凌霄的心情格外糟糕。

    今天,整个朝堂仿佛都在针对他。

    先是张俭那帮人声称找到了他谋害厉王的新证据,然后是户部翻出了他挪用二十万两赈灾粮款的旧账,再后来……居然是他的父皇在质问他,近期是不是派人去窥探过祁王府。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南齐从来没有过什么“祁王府”。被称作“祁王府”的宅院只有一处,就是那座号称藏有至宝得之可得天下的鬼宅。

    凌霄当然派人去过那里。但最让他心惊肉跳的不是有人探知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了皇帝,而是皇帝居然拿这件事来当众质问他。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的父皇还曾经慈爱地对他说:这天下,都是你的。

    那时候父皇甚至曾经同太后商量过,等他完婚就禅位给他,让他来完成平定四海的大业。

    这样的他,被父皇当作储君来对待、寄予厚望的他,难道连探一探那座鬼宅的资格都没有吗?

    私探祁王府,罪同谋逆。

    但那是对别人而言。他几乎已是南齐的储君,南齐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他去祁王府找点儿东西算什么谋逆!

    除非,父皇已经不打算把他当储君了。

    这个发现,使得凌霄在初冬的早晨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托赖于他这些年运筹帷幄练就的应变能力,这几件糟心事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他砸趴下了。

    凌霄并没有急于辩驳,而是当场跪地痛哭自承其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夜探祁王府是因为府中爱妾养的一只珍贵的波斯猫走失、两年前挪用赈灾粮款是因为战事在即而西北军费紧缺。

    解释完这两件事之后,另外一项罪名也就不需要多说了:西北军费紧缺,三哥不求朝廷而专求他,正是因为他与三哥兄弟情深、彼此可以性命相托啊!

    这样深的情分,他怎么可能设计谋害三哥?所以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栽赃给他,处心积虑杀了三哥再拖他下水,一石二鸟!

    说到此处凌霄再次伏地痛哭。这一次不哭自己的冤情,只哭三哥。

    张俭和几个老臣看了这番表演险些被他给气死过去,揪着胡子在朝堂上跳脚骂:厉王殿下不在了,死无对证,你臭不要脸的就可以把什么都推到他身上去了是不是?你说关系好就关系好?你说他向你借粮就是他向你借粮?你倒真不怕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听着这些痛骂,凌霄脊背挺直丝毫不惧。因为他知道他三哥是不会从棺材里爬回来的。

    他只会从阳城……

    凌霄摇摇头甩开这个不祥的念头,趁着他父皇已经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并且正要为这无休无止的吵嚷而开始厌烦的时机,擦擦眼泪挺起胸膛沉声开口,为今天的朝议换了一个话题。

    “父皇,”他神情语气沉痛,“儿臣自知挪用赈灾粮款有罪,愿领责罚。只是如今阳城百姓生死悬于一线,请父皇准儿臣亲赴阳城解了百姓之难,然后再回京领罪!”

    “亲赴阳城?”皇帝一凛,“阳城有瘟疫,你去做什么?!”

    “禀父皇,”凌霄仰起头,面上现出喜色:“这几日儿臣与诸位太医阅遍古籍,已寻出一剂良方,或许能有希望治愈那瘟疫!”

    “或许?有希望?”皇帝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把握!那么大的风险,治愈又无把握,你去做什么?送死吗?”

    凌霄郑重叩首,俯伏在地:“父皇,阳城二十万百姓不能放弃!即便此去必死,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战胜此顽疾,儿臣亦无憾无悔!”

    这番话说出口掷地有声,朝堂中一时寂寂。

    郑太医跟着跪了出来:“皇上,这几张药方,是睿王殿下连日来不眠不休,同臣等在太医院苦读古籍、多番验证凑齐而来,至少有三成把握能克服此顽疾,一旦功成,可安天下、利万民啊!”

    三成把握?!

    那烂疮瘟疫是悬在所有南齐百姓头顶上的一把刀。别说三成把握,哪怕只有一成、甚至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希望能治愈,也已足够令人欣喜欲狂!

    群臣想到此都觉得胸中激荡得厉害。再看向凌霄的时候,只觉得这位睿王殿下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治病良方是在他的带领下斟酌出来的,他又肯以身犯险去阳城治病,这不但是大功,亦且是大勇大义啊!

    为了阳城百姓,以天潢贵胄万金之躯去赌那三成的生机,这是何等大无畏的精神!

    于是群情激昂。

    只有皇帝一脸阴沉。

    这也可以理解,慈父之心嘛,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的。

    于是凌霄再次叩首恳请,语带哭音:“父皇,瘟疫爆发至今已近半月,阳城二十万百姓不知还能剩下多少!那都是南齐的子民啊……他们有血有肉,他们也有父母子女,他们千辛万苦活这一世,也想平平安安的啊!”

    皇帝听罢默然良久,眼眶红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凌霄伏地大哭:“父皇,儿臣不畏死!儿臣相信南齐国祚昌隆、苍天必不肯绝我!只恨儿臣无能,耗了这么多时日才寻出药方……但即便阳城只剩一名百姓,儿臣也要去试一试!儿臣要告诉百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儿臣没有放弃他们!”

    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朝堂上有大半的人落了泪,只无一人开口说话。

    直到,殿门外面传来了一声激赏:“说得好!”

    这声音分明是太后的!凌霄大喜。

    太后从前对他十分慈爱,只不知怎的最近这段时间忽然冷淡了下来。凌霄正为此事发愁,此刻听见太后来赞他,自然是喜出望外。

    满朝文武官员转身行礼恭迎太后,皇帝也站了起来:“今日北风虽停了,天气却还冷。母后怎的到这里来了?”

    太后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缓步走进殿门:“哀家原本只是路过,看见小安子在殿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怕他找你有话要说,就过来多问了两句。”

    小安子不是皇帝贴身近侍,而是御书房当差的。他若有事,那必定与朝政有关。

    群臣都有些紧张,皇帝忙喝了一声:“既然有事,为何不进来回话!”

    小安子立刻滚了进来,双手托着一本奏章:“陛下,是盛公山……”

    一句话未说完,凌霄忽然抬头看见了太后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立刻大惊:“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那女孩子正是阮青枝。听见凌霄的质问,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凌霄顿时心惊肉跳,又仿佛某一扇窗子被撞碎了,豁然开朗。

    他总算明白自己心里隐隐的那几分忐忑是从何而来了。

    截止到此刻,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收到阳城的任何消息了。最初以为是突如其来的寒风阻住了往来的信鸽,后来以为是祝衡忙于攻城来不及给他传信,再后来又想着大功告成将士们总该庆祝一下……于是三拖两拖就拖到了现在。

    现在,很显然,阳城失控了。

    凌霄来不及想清楚前因后果,指着阮青枝就厉声喝骂:“你不是在阳城吗?怎么会回来的?你……你要把瘟疫带回来?你要毁掉上京……毁掉南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一些站得近些的官员已经开始飞速后退躲避,半点儿官仪也没有了。只有御史中丞栾文广目瞪口呆看着阮青枝,被人撞得踉跄而不自知。

    阮青枝仿佛并未看到群臣的狼狈。她只看着凌霄,面露微笑:“原来睿王殿下还不知道啊?阳城的瘟疫,已经被我给治好了。”

    群臣齐齐呆滞,如同被吊住了脖子的鹅。

    刚要坐下的皇帝又重新站了起来,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阮青枝从太后身旁走出来,行礼:“恭喜皇上,阳城瘟疫之劫已过,二十万百姓尽得保全。”

    “尽……”皇帝吓得结巴了,“尽、尽得保全是什么意思?没有一个人因瘟疫而死?”

    “没有。”阮青枝答得坦然,“瘟疫爆发第二日,民女已配制出预防瘟疫的药粉撒遍全城,因此十余日来阳城仅有不到千人感染。民女召集全城医者、征全城民力万众一心抵御病魔,成效可喜。”

    皇帝愕然良久,慢慢地躺倒在龙椅上:“不到千人感染,全好了?”

    不等阮青枝回答,郑太医已冲了出来:“那不可能!烂疮瘟疫沾之必死,无法预防、无法治愈!你说你能防能治,除非——阳城根本就没有瘟疫!”

    群臣闻言同时色变。

    烂疮本是常见的病,即便没有瘟疫,一座城里二十万百姓有近千人生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他们被骗了?

    群臣都有些羞恼,而皇帝的羞恼竟比众人更甚。他坐直了身子,冷冷盯着阮青枝:“你给朕一句实话,阳城,生的到底是不是瘟疫!”

    “皇上,”阮青枝从容不迫,“民女只是控制了疫情、保证不再有新的病人感染而已,那些已经感染了的,如今还有七八十个尚未完全治愈,仍住在民女买下的来归客栈之中。到底是不是瘟疫,请太医亲往阳城一观便知。”

    郑太医慌忙后退,连连摆手:“不不不……”

    “你不敢去。”阮青枝看着他,“你不敢去,那就意味着你不但相信阳城爆发的是瘟疫,而且比我这个从阳城回来的人都更加笃定,是不是?”

    “阮大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旁边一个老臣急问。

    阮青枝微微冷笑:“什么意思,恐怕说来话长。等陛下恩准了,咱们可以慢慢说。”

    皇帝看着阮青枝,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阮青枝也不急,只管盯着郑太医,用朝臣们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您是太医,德高望重,您当然有资格质疑我。正好我进宫时乘坐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我派人送您上车直奔阳城,也算您老人家为瘟疫出一份力,如何?”

    “不不,不用了……我相信是瘟疫,我相信阳城是瘟疫!”郑太医连连后退,看见阮青枝向他走来,竟又吓得高声尖叫:“你别过来!”

    阮青枝觉得有些无趣,又走向睿王凌霄,后者却也是后退不迭。

    阮青枝拍拍衣袖,笑意更深:“睿王殿下、这位太医大人,您二位有点怕死啊!既然这么怕死,刚才怎么又敢‘大义凛然’地说什么要亲赴阳城救治二十万百姓呢?你们不会是欺骗皇上的吧?”

    二人无言可答,阮青枝倏地敛了笑容,声音拔高:“你们口口声声说不畏死、要去阳城,却不敢靠近一个从阳城回来的我,这是为什么?其实你们根本不是不怕死,而是原本已经认定阳城被焚毁片瓦无存,所以才敢在这里假装大义凛然,对吧?”

    “阮青枝,世上并不只你一人不畏死!”凌霄咬咬牙,向她走近:“本王何惧!”

    阮青枝迎上他,笑容不变:“你不惧,是因为阳城的瘟疫是你们搞出来的,你们大致可以确定它不太传染,对吧?”

    群臣再次骇然变色,人人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凌霄脚下连连后退,脸色大变:“朝堂之上,岂容你疯言疯语!金吾卫!还不把这个贱婢叉出去!”

    金吾卫几个士兵看看他,再看看皇帝,没动。

    皇帝看着阮青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阳城确实是瘟疫?”

    阮青枝再次俯首:“千真万确。”

    “能治了?”皇帝再问。

    阮青枝再答:“能治了。所以要恭喜皇上,南齐国祚昌隆、皇上福泽深厚,今后天下百姓再不必闻疮色变。”

    “哈哈,好!”皇帝终于露出了笑容,接着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来。

    群臣这才想起了克服瘟疫是件天大的喜事,忙也跟着笑。

    只是有很多人笑得极为勉强。

    对大多数人来说,欢喜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另一部分人担心的事情太多,那一点点的欢喜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笑出来。

    甚至还有一些人连半点儿欢喜之情也没有,只想寻个机会往阮青枝背上插一刀。

    所以满殿里看上去,还是皇帝的笑容最真实。

    这时太后已在龙椅旁边的偏位上落座,看着皇帝提醒道:“青枝是大功臣了,不眠不休一路奔波从阳城回来报喜,你怎么还叫她跪着?”

    皇帝闻言忙道声“疏忽”,立刻吩咐内侍去给阮青枝搬把椅子来。

    这会儿到内殿去搬椅子也来不及,内侍顺手就把凌霄先前坐的那把搬了过来。阮青枝也不推辞,谢了皇恩坦坦然坐下。

    皇帝向前倾了倾身子,伏在龙案上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慈和:“治疗瘟疫的药方子,是谁想出来的?”

    阮青枝坦然道:“是我和阳城的大夫们共同斟酌着、反复试验多次才拟定的。当然最初给出思路和最终拿定主意的都是我,我的功劳最大!”

    此话一出,有几个置身事外的老臣忍不住笑了出来。

    郑太医高声嘲讽道:“倒是忘不了给自己表功!”

    阮青枝回头睨了他一眼:“我有功为什么不能表啊?你倒是也想给你自己表表功,你有吗?既然酸气那么大,不如求陛下给你个机会?——你即刻赶到阳城去,让剩下的那几个病人停了我的药、改用你的方子治一治,看看死不死人?”

    郑太医差点让她给气死过去,本想回头向同僚求助,却见附近几个老大人们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就连翰林院那几位素日与他交好的也都不住摇头。

    人家小孩子为自己表功那叫心直口快天真赤诚,你一老头子在旁边酸,丢不丢人!

    显然皇帝也觉得很丢人,不客气地对郑太医丢出了一句:“你那方子只有三成把握,况且又未经验证,还是不要拿出来残害我南齐的子民了!”

    郑太医又急又怒又是惶愧,以首触地连连请罪。

    皇帝却并没有什么兴趣跟他多言,仍旧又看向阮青枝,神情语气愈发慈和:“想不到此番阳城大难,竟是你一个小姑娘力挽狂澜!那段日子过得不容易吧?为什么不早些送个消息回来,朕虽没什么顶用的人手送给你,至少也能送一些药材钱粮,让你过得舒坦一些!”

    阮青枝微笑拱手:“陛下心系百姓,这是天下皆知的。阳城的百姓们原本是想向朝廷求救来着,只是这一次瘟疫爆发得突然,封城封得更突然。百姓们几乎都还没回过神来,城门就不能进出了。”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

    栾中丞忽然开口问道:“你说‘封城封得更突然’?有多突然?”

    阮青枝不认识这个老头儿,只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是时候,忙回头向他笑了笑,答道:“据我所知,从盛公山到阳城步行大概要走一两天。但此次事故之中,从那对祖孙带病硬闯城门开始,到盛公山将士封锁阳城,这段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十二个时辰。所以我一直在疑惑,除非盛公山将士是插翅飞过来的,否则他们一定提前知道了瘟疫会爆发。如果再加上调兵遣将安排粮草的时间,那就更不对了。”

    这样算起来,盛公山驻军启程开赴阳城的时间,竟要比那对祖孙闯城门进城还要早!

    这背后的问题就大了。

    怎么会有人提前知道那对身患瘟疫的祖孙要闯城门?又是谁提前通知了盛公山的将士?难道阳城瘟疫,竟不是天灾,而是……

    先前阮青枝指责凌霄散播瘟疫的时候,众人勉强可以自我安慰说是小姑娘口不择言。可是现在疑点摆出来了,阳城的瘟疫真的有了人为散播的可能性,那就不是“女孩子年幼无知信口开河”能解释的事了。

    众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的争执,齐刷刷看向了凌霄。

    凌霄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溜圆:“你们看着本王做什么?阳城的事,本王如何知道!”

    “殿下当然知道!”张俭冷笑道,“盛公山的驻军,不正是您下令调去围城的吗?下官记得,当时陛下在早朝之前才刚刚收到阳城爆发瘟疫的急信,而您却声称在前一天就已经调兵围住了阳城水泄不通。”

    凌霄急道:“那是本王用信鸽……”

    军令不可能信鸽来传递。凌霄补充道:“本王用信鸽传了消息给祝衡,他提前作好部署,等调令一到立刻出发星夜兼程赶过去的,当然快!”

    这个说法,并没有洗脱他的嫌疑。

    就算他的解释都是真的,时间仍然对不上。

    一个消息从阳城用信鸽送过来,再从上京传递到盛公山,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要一天时间。

    所以无论怎么算,盛公山的驻军都不应该在出事第二天就神兵天降出现在阳城。

    而且,阮青枝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围城的时候,阳城还没有爆发瘟疫呐!就只是一对生了烂疮的祖孙进城,引起了百姓恐慌而已!所以后来百姓们可佩服围城的将士们了,都说他们能未卜先知!”

    朝堂上可没有人相信什么“未卜先知”。

    角落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盛公山,只怕水很深啊!”

    “盛公山,”一直在沉吟的皇帝忽然抬起头来,“传谕,召盛公山祝衡进京!”

    这时,一直被冷落在龙案旁边的御书房太监小安子终于插上了话:“皇上,盛公山祝衡大统领送来了一封急奏。”

    皇帝到这时候才想起了他,立时急怒:“既然是要事,怎么不早说!朕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小安子不敢辩解,忙将奏章举起奉到案前,跪下请罪。

    皇帝自己也知道不是太监的错,冷哼一声哗地将奏章展开铺在了龙案上。

    满朝文武同时伸长了脖子,其中睿王凌霄尤其突出。

    这奏章,关乎他的性命了。一会儿且听听奏章上是怎么说的,一定要打起精神来随机应变……

    凌霄正这样想着,忽然眼前黑影一闪,竟是那本奏章直直地向他的头顶上飞了过来。

    同时砸下来的还有皇帝震怒的声音:“孽畜!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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