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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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夜话

    第五十二章夜话

    可那老实又话少的腼腆少年可没有心思好好品味别具特色的花家美食,只晓得捡起面前盘子里的菜肴塞到肚里,至于那是甜是咸,是清淡是香郁,一概不清,至于别处的碟子更是连筷子都没伸。

    殷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直叫小怜心里头多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忧愁,自家小弟怎的如此胆小,被个女人吓得连脸色都变了。

    小怜再细看红烛下的少年没有表情的脸色,看着似乎还是与平日赶路并无不同,细细琢磨,小怜只得加上另外的注脚,吓得连脸色都不敢变了。

    兴许是怀着这般替自家小弟涨涨面子的念头,小怜很努力地摆出一副我很成熟,这里我当家的小模样,对于花家主座上那位看着像是花农实际却是花家掌舵人的老农,小怜也是一副游刃有余又足够聪慧的样子,只是若有若无地掩饰着自己来自北方荒原上,只说自己来自羊角小镇,只说自己两人都姓夏,只说兄妹二人无父无母,此行是流落于此,无奈叩响花家大门只是求一口饱饭吃。

    花家老农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当然一眼就看的出小姑娘来自北方的荒原上,不算利落的大殷官话,还有有别于大殷少女的面容,况且还是姓夏。

    虽然想是想透了,却没有点透。接着花家老爷就主动岔开了话题,聊起了些无关紧要的江湖事,说到花家所在的平原北边的半撇山和一截崖,也说起了那个仙人一指断山的传说,小怜虽然已经从自己真正的哥哥那里听过这里的传说,却也还是乖巧地听着,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末了,花家老爷添上一句,若是修行修道到了一定的境界,一指断山一步升仙也未必不能做到,只是如今恰是武道修行的贫瘠岁月,没有人能触到那般堪比神仙的境界,说到此处,花家老爷还小小卖了个关子,说起如今修行境界大殷以谁为首又以那些人为传奇,年轻一辈就出了几个“百年一见”的天才,花家老爷只说明日再说,明日再说,不管小怜是如何渴望甚至是恳求,花家老爷也只是笑呵呵地提着今儿格外活跃的篮中鲤鱼儿走了出去。

    临走前吩咐自家女儿给两位客人带到家里的厢房休息,心里头痒痒的小怜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花家老爷,却被花家小姐鱼机拉住了衣袖,示意她稍等片刻。

    小怜只以为鱼机姐姐是要告诉自己那些个修行密事,却不想温柔似水的少女却一本正经地摇头说自己也不太清楚,然而不等小怜露出失望的神情,鱼机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一旁沉默的少年更加沉默。

    躲开小怜的张牙舞爪,鱼机告饶笑道:“多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尔听我爹说过,关于大殷荒原那些个听着就威风凛凛的大修行者们,大殷宝儿楼里的楼主,也是大殷京城里的遮了皇城外的半边天的当朝宰相是个只手移山的修行大能,除开那些个藏在暗处的皇族棋子,摆在明面上的修行高手以宝儿楼楼主为首,还有大殷的几位手握实权的将军也是算的上数的好手。”

    “再就是朝堂外的养鱼湖泊里也有几个不可得罪的硬骨头,这些老一辈已经功名兼备的修行大能们,父亲说的不算多,只是偶尔提上两句,那些个还算有些名声的年轻一辈们说得更少了些,只有个情痴的名号传到过这里。”

    “另外就是北边荒原上的大能……”少女说到此处,也学着自己的父亲一般卖着关子,笑着点了点小怜有些意犹未尽的鼻尖,“你们自然比我熟悉的。”

    鱼机领着二人到了花家庄园的别院,依旧是绕了许久的路,见过了太多的花,才看到小院里探出的檐子,少女和姑娘认真告别,少年和少女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哪怕是听了父亲的话,学着书里的妇人们扇了扇香风,可还是学不会书里妇人们的泰然自若,少女临别少年和姑娘前的背影略有些狼狈。

    而少年钻到院里的背影同样有些狼狈,小怜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也跨进小院里。

    说来又是一桩怪事,花家别院外生着无数的花,一路从厅里走来,就是小怜这样期期盼盼着爱花的姑娘也实在有些看腻了叠成叠的花海,却踏进这院中,却不见花朵叠成叠连成片的景象,只是零落的几株盆景,花依旧娇媚,却少了繁多的腻味,倒是别有一般风情。

    月光似水,淋在院里的盆景花上,又是添上一分迷离幻梦,含苞欲放,摇摇欲坠。

    刚刚钻进院子又赶忙钻进屋子的殷槐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有小怜还舍不得这番美景,独自靠着院里的长廊柱子发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色渐浓,殷槐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姑娘见到少年,招呼他坐在她身边,少年没有理会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条竹椅同小怜并肩坐着看花赏月。

    小怜也看了一阵,盘起腿,脱下鞋袜,开口道。

    “这些日子我们赶了许多的路了。”姑娘也有些累了,垂着腿靠在长廊的柱子上,而整个身体却直接倒在地上,姑娘望着天,说着话。

    “从我家到羊角小镇,已经很远了。”

    少年不说话,还是静静地看花赏月,一方面是天生性情使然,另一方面少年似乎察觉到此时的小怜多了些只需倾诉的忧虑。

    “再到这里,就更远了些。”

    “阿爸阿妈,还有哥,一个个都不见了。”

    谁说少女不懂愁滋味,离别愁,离家万里的姑娘正在辛苦品尝着,少年不知在此时应当做些什么,搂着她的肩,揉揉她的脑袋,叫她不要多想,这些似乎都不该由他来做,应当是山腰间同人打斗,打来打去不见了踪影的兄长来做。

    或者是据说在荒原那座城池的将军和将军夫人来做,甚至是羊角小镇分外喜爱小怜的马大娘和二柱子来做,都比他殷槐来安慰要来得轻松自在些。

    可是那些人死了大半,活着的也是条孤魂野鬼,虽然姑娘自己不知,却也还是落得个孤寡人的下场。

    姑娘数着天边的星星,一颗,只有一颗,在似水月晕周围瑟瑟发抖。

    “阿爸说,花家是我家世代交好的家族,从许多许多年前就有过来往,值得一半的信任,这半的信任给的是两家近百年的交情,余下一半阿爸说先留着,等到他来到大殷,同我们见了面再给他。”

    话到此处,姑娘语气中多了些生气,道:“听鱼机姐姐说,过半旬日子,他们要举办四年一次的百花宴,她叫我留下来看看。”

    少年不说话。姑娘故作轻松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也不管少年要说些什么,姑娘就赤足站起,跑到院子另外一件屋子前。

    沉闷地如同真的柱子一般的少年终于说出了句话。

    “到时你哥怪你的时候,我不会帮你。”

    白皙的手掌已经贴在屋门上的小怜回头白了少年一眼,“我才不会信哩!”笑着推门而入。

    少年呆愣在原地,兀然看见地上的娇小鞋袜,没有理会,扭头回头走到自己屋子里。

    少年屋内的烛火过了很久才熄灭,而等到少年屋里的烛光熄灭,悄悄在另一间屋子偷看的小怜还在看院里的花和天上的月。

    又过了不知多久,姑娘家的屋子里传来了些许呼噜声,而少年的屋子里却又点起烛光,少年再走出屋子,将那双小一号的鞋袜放在姑娘屋门前,少年这才望向北边,看着隐约的阴影叹了口气。

    少年就算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那也是一个懂人情爱人情的好木头。

    花家别院里少话,多沉郁离愁。花家老爷的院子里却是难得安静。

    花家独女鱼机将两位客人送到别院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反而在父亲的大院门口四处游荡,过了很久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召唤,鱼机才推开院门,扭捏着来到自己父亲面前。

    花家老爷还是在侍弄那条喜欢吃花瓣的鲤鱼儿,手里提着一串细小微黄的花瓣,触着水面,水里的鲤鱼儿不是冒出头来,吃上一口鲜嫩芳香的花瓣。

    “今儿晚上这鲤鱼儿真是太过兴奋了些,差点打翻了碟子,幸好有你及时扶住了竹篮,才没有真的掉下去,虽说碎几个碟子我花家还是不会太在意,只是这样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少些晦气事儿也是好的。”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嘛。”鱼机也捡来一串一般的花枝垂在水面,可这鲤鱼儿还是如同往常一半,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少女鱼机有些泄气,总以为今天会有些不一样,碰上今晚寻常家宴上鲤鱼儿不寻常地撞坏了脑子,也会对自己亲近一番。

    花家老爷还是呵呵笑着,他今天心情自然是极好,见到了故交之子,见到了那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还有面前这条鲤鱼儿,无一不叫他高兴。

    高兴过了头的花家老爷开口打趣道:“对那老实巴交的少年看上眼了吗?需不需要为父替你牵牵线把把关?”

    鱼机虽是个温婉的性子,可也还是一时羞红了脸,有花枝落到水里,浸湿的花枝依旧不讨挑食的鲤鱼儿喜欢。

    那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也不着女孩子喜欢,至少不讨怀春少女鱼机的喜欢。

    少女不说话,自顾自地生着闷气,一旁的父亲丝毫没有眼力劲儿,“那少年虽是贪财了点,但是也算得上是会持家节俭,至于门当户对上,花家同夏家可是有着近百年的香火情,就是如今的那个老皇帝活得都没有这份情谊长,相貌上虽说是那风流倜傥的将军后代,可也不算出彩,就是太过老实憨厚笨拙了些,只是男人嘛,丑些就丑吧,只要他对我闺女儿好,那我也就认了。”

    “只是那半天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等到你嫁给他后还是要好好督促他改改,虽然不用给外人看,可是在家里老是一副面孔难免会有些容易腻味,再说修行,修行一路……”

    旁边的鱼机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气地想要撂担子跑出去,却听见后面花家老爷在那里念叨着:“女儿忧,女儿愁,女儿红妆嫁错郎;女儿欢,女儿喜,女儿偷喝女儿红。”

    花家老爷逗弄着缸里的鲤鱼儿,将没有说完的话对着鲤鱼儿说完了。

    “埋在那里的女儿红总算能解馋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