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死梦
在世人眼中，幽山既是凶地亦是福地，不过大多数上了岁数了的人更愿意称之为神迹！
因为有幸目睹过那场天罚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惊人心魄的场面，百里烈焰熊熊燃烧数月不绝，遍地黑烟久久不散的人间炼狱竟然在短短几年之间拔地而起，成了一座不小的山峰。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长满漫山的树木，以及那望向山顶便能瞧见的仙树。都让世人难以理解，只能称之为仙人手笔。
当然也有些荒芜怪诞的传说不断的衍生出来，比如山峦突起是因为惨死之人冤魂不散，想要登天鸣冤之类的民间怪谈。
正因为有着各种传说，才刺激这一些人前来寻上那么一段奇缘。不过却是有来无回，十死无生。不过对于一些真正的修行之人来说，这里的元气要浓郁上几倍不止，所以才有了无名之城的存在。
……
夜间的幽山之上显得不像白日那么平静，山间野兽横行，随处可见都是某具不知名的动物尸体，散发着腥臭味。
所以无名城中有着“夜不上山”的规矩，毕竟再强硬的拳头，也抵不过野兽锋利的獠牙……
影虎脸色铁青的背着伯阳奔跑在山间，丝毫不顾及某处正蓄势待发的獠牙野兽。若说脚力，伯伏平日里自然不是影虎的对手，不过心中记挂着垂危的师兄，疯狂奔袭在前方引路。
星楼轻盈的跟在两人身后，为其掠阵，手中长剑残存的炙热，让这些跃跃欲试的野兽生生止住了试探的脚步……
“师兄！你一定要挺住，就快要回家了！”
若是这世间还有能救师兄的命之人，那便是师父了。思至此，脚下仿佛踏上了风雷，引着几人想幽山之中行去……
穿行在雨后的山林，残存在树木枝干叶子上的雨水打在伯阳苍白的脸上，若是他人受此重伤，定然当场暴毙，长剑穿胸，剑气在五脏六腑肆虐着撕裂脆弱的内府。
即便是今日服下的两颗丹药之力不断的压制这剑气，穿胸之痛也让伯阳不堪重负，昏厥了过去。
“若是有些忘忧酒，怕是这点伤痛也会弥散在醉意之中吧！”
伯阳的思绪翻转，不知忆起了哪一处的前尘往事，山下五年，茫茫不知所谓。每每自己失落无奈之时，都会饮上一坛忘忧。
名虽为此，却是再平凡不过的乡间自酿，是一个没有酒钱的老者写下配方顶当来的。
喝着第一口，伯阳便爱上了这个味道，就像当年爷爷腰间那酒葫芦里酒味一样，辛辣无比，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胸口剧痛，长剑穿胸却不是墨痕所为，而是另一把不知名为的精致佩剑，执剑之人也不是元卓，而是以为身着盔甲的男子！
“小兄弟，若是还有得来世，你要记住我的样子，记得来找我报这一剑之仇！”
盔甲男子冷漠的表情，在伯阳的脑海中瞬间化作一张狰狞的恶鬼模样，任他胡乱的挥手推搡，也无法将胸间那剑拔出半分。而回首望去，正是爷爷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呼的起身而来，伯阳满头大汗，却警觉身旁有人，正欲默念藏剑决，却发现此人正是他的师父。
“嗯……醒了就好，不过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命了，若是再偏移上半分，怕是你可就要一命呜呼，回天乏术了。”
这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十分苍老的人见伯阳无碍，便起身向外走去，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屋内。
然而此时屋内的两女却是泪痕满脸的忙上忙下，擦拭了伯阳额头的汗水后，便忍不住眼泪，决堤似的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小灵，小晚，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你看……”
伯阳不住安慰的两女，正是伯伏口中那师兄面前温婉若绵羊，自己面前凶似猛虎的两位师姐。
伯灵，伯晚。
“师兄若是呆在山上怎会受此磨难，而且我看那个身着盔甲的男子面带凶相，定不是什么善类，师兄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打上关系，以后还是离着远些好，咱们修行之人不就是求个了却凡尘么？”
伯灵幽怨的埋怨着伯阳，还顺势点评了一下一身戾气的影虎。然而手中却是温柔的为伯阳擦去汗水。
一旁的伯晚更是不住的点头附和着，两女更是由影虎的外形讨论在内在，最后还中肯的点评了一下星楼的样貌。
叽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便是，不准师兄与这样的女子多说上一句话，即便她们二人并不了解星楼……
……
“二位师姐，师父要和师兄有话说，让师姐们先行出来，不得打扰……”
见伯阳无碍，伯伏悬着的心也是放到了肚子里，不过这一席话可是将两位师姐的矛头引向了自己，被二人捏着耳朵拽到了门外，审问这今日之事，以及那些没有来得及带回的点心。
几人吵闹的声音在老者进屋后，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想必是走的远些虐待伯伏比较好。
伯阳见老者进来，起身正欲行礼，却一瞬眩晕，刚刚恢复的他还是有些虚弱，毕竟这样的重伤，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老者挥挥手示意伯阳不必行礼，坐在了伯阳的对面，眼神中充满这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师徒二人之间，沉默无言……
“弟子不孝，怕是不能侍奉在您老人家身前了！”伯阳拖着虚弱的身子，艰难的跪在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闻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其中意味也是不用多说，毕竟这么多年他最疼爱和看中的弟子就是伯阳！
伯阳心中所想，他能不知？只不过不忍心阻止执拗的弟子，去走自己所行的道路。
扶起跪着的伯阳，老者看着他，眼神中那本就稀疏的神采又落寞了几分。
“为师修道多年，如今大限将至，对你对我，都是一个考验。自你师祖在此平地飞升之后的前十年，为师只来过一次幽山，天下之大，而我却茫茫然不知何处是安身之所，直至遇见你，我才重拾当年之誓。可还记得为师遇见你的时候？”
老者像是回忆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记得，冬去春来，艳阳正午，弟子蜷在仙树之下，被师父救起，视若己出，传道修武，无不是尽心尽力……”
当年饥寒交迫，已然一只脚踏进死门的他绝望的在仙树之下等死，有幸碰见师父，这才得以多了十年之命。
“为师不知见过多少沧海桑田，很多年前此处也曾灯火辉煌，繁华万千，却转瞬之间沦为死地。偏偏几年光景便又生机盎然。当我故地重游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注定要承接我门意愿之人……”
老者捻须浅笑，像是在回味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可徒儿心中之事犹如梦魇，让我不得不去完成，这该死的体质让我没有一丝办法！”
当年伯阳下山便觉察出自己特殊的体质，混迹在山林之间还不觉得，只要迈出幽山一步，便觉自己生机飞速的流散，难以为继。
“当年你能长剑穿胸不死，怕是这仙树的缘由，此乃一位大能的尸体所化，万古不朽的生机皆在那一枝一叶之间，你的命已经和它连接在了一起……”
老者沉吟了片刻，手中光芒一闪，一柄充满着古朴玄奥气息的木剑出现在了手中。
“耗尽了半甲子的功力总算是有些收获，此剑是我取于仙树之材所炼制而成，虽是木剑，却有金石之坚，是一把不错的利器，最重要的是它能保你一年之内，不会为这身体所累。”
老者嘴上说的轻松至极，伯阳心中确实万般苦涩，师父的修为他是清楚的，早就跨过了天人五衰的境界，如今这副风烛残像便是为伯阳在山下续命五年的缘故。
“师父……”
伯阳的诸多话语都哽在喉咙，身体低俯在地，眼前这位亦师亦父的人让他无法形容此时的心中之情。
“莫要心头再多念想，为师为你所做一切都是份内应当，你是我的大弟子，也是我唯一誓愿的承接之人，怎能如此脆弱。去，于树下舞剑一遍，便离开幽山，完成心中之事！”
木剑轻拍在伯阳的肩膀，老者命其接过之后，便转身负手不再多看伯阳一眼，或许那苍老的背影中，也是满满的不舍吧！
伯阳闻此，也是努力的将眼眶之内的清流憋了回去。执剑出屋，向那仙树走了去……
不知是第多少次在仙树之下舞剑了，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把，年幼之时曾于爷爷在树下乘凉修武，当时便觉这树如此之高难以望其顶端，现如今多年光景过去，却依如当年之感，只不过少了自己至亲之人……
“爷爷你看，我找到一把柴刀……”
“爷爷你看，这里有一个树洞，还真是隐蔽呢……”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快起来啊……”
……
不知舞了多少次剑招，木剑越发的合手，然而自己却心心念念无法释然，脑海中全是当年与爷爷的点滴，那已经是他心中最深藏的美好回忆。
然而回忆却夹杂痛苦，挥之不去的梦魇，那身着盔甲的男子无情的模样，不管爷爷如何求饶依然决绝的长剑挥下，斩断了爷爷与他的生命，也断了伯阳的回忆……
“也许上天叫我有命活着便是为了这一丝执念吧！那叫你心念如何，希望你真能帮我达成心中所念……”
伯阳收了剑势，轻抚这师父赠与的那柄木剑，木剑像是听懂了伯阳的话一般，剑身竟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出来吧！”
伯阳默念藏剑决收了心念，舞剑之时便觉得有人在不远处，只不过是一位对他没有敌意之人。
星楼妖娆的身姿自不远处行了出来，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更让伯阳惊诧的是她竟然能寻的到这颗仙树，在这茂密的不见天空的林子间想找到此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伯阳皱着眉头，看着星楼，想要从那绝世容颜中看出些端倪。
“看来这两个小姑娘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不是没有缘由的，不过姐姐我可不吃你这套哦。”
星楼闻言，不由得调笑了伯阳一下，伯灵伯晚两人可是没少让她吃白眼。
“当年我从这幽山而出，便抢了你手中的包子，至今我都记得那能传遍山林的哭声，只不过当年的嚎啕的孩童长成了少年，如今我又欠你个人情……”
星楼望着眼前的仙树，似乎也沉入了某段回忆之中……
伯阳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当年丢了包子，去找爷爷诉苦，说是被女妖怪给抢了去，还被爷爷给一顿好打……
“既是幽山之人，又如何蹚尘世这趟浑水，如今天下，同那炼狱有何区别？”
山下五年，伯阳见过不知多少兵戈相接的战祸，尸骸遍野的战场也不过在无名城外几里不远处。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炼狱！”
星楼所答，也许是伯阳所问，也许是另一种景象……
……
影虎骂骂咧咧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自打他进了幽山便觉得不舒服，当年若不是伯阳，自己早就沦为猛虎的口中之食，所以他对此地没什么好印象。
一见二人便催促着立马下山启程回周国，那急迫的表情告诉众人他一时一刻也不想在待下去。
“你也要下山？”
伯阳迟疑的看着伯伏，而伯伏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打心眼里他可不想再受两只母老虎的摧残了。
“师父说我尘缘未断，应当随师兄下山历练，而且我还大着胆子跟师姐那捞得了不少的好处……”
伯伏嘿嘿一笑，这么多年头一次在两位师姐那压榨出东西，虽然是看在伯阳的面子上。
……
太阳初升，微光透着树叶间的间隙打在地上，打在四人的身上，驱逐着秋夜的潮冷之气。
四人望着仙树看了看，便转身像山下闲庭走去。而仙树某处枝干上的死枝，此时竟借着初升之光顶出了嫩芽……
一生一死，如大梦一场，梦醒之时，亦是开始……
(本章完)
因为有幸目睹过那场天罚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惊人心魄的场面，百里烈焰熊熊燃烧数月不绝，遍地黑烟久久不散的人间炼狱竟然在短短几年之间拔地而起，成了一座不小的山峰。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长满漫山的树木，以及那望向山顶便能瞧见的仙树。都让世人难以理解，只能称之为仙人手笔。
当然也有些荒芜怪诞的传说不断的衍生出来，比如山峦突起是因为惨死之人冤魂不散，想要登天鸣冤之类的民间怪谈。
正因为有着各种传说，才刺激这一些人前来寻上那么一段奇缘。不过却是有来无回，十死无生。不过对于一些真正的修行之人来说，这里的元气要浓郁上几倍不止，所以才有了无名之城的存在。
……
夜间的幽山之上显得不像白日那么平静，山间野兽横行，随处可见都是某具不知名的动物尸体，散发着腥臭味。
所以无名城中有着“夜不上山”的规矩，毕竟再强硬的拳头，也抵不过野兽锋利的獠牙……
影虎脸色铁青的背着伯阳奔跑在山间，丝毫不顾及某处正蓄势待发的獠牙野兽。若说脚力，伯伏平日里自然不是影虎的对手，不过心中记挂着垂危的师兄，疯狂奔袭在前方引路。
星楼轻盈的跟在两人身后，为其掠阵，手中长剑残存的炙热，让这些跃跃欲试的野兽生生止住了试探的脚步……
“师兄！你一定要挺住，就快要回家了！”
若是这世间还有能救师兄的命之人，那便是师父了。思至此，脚下仿佛踏上了风雷，引着几人想幽山之中行去……
穿行在雨后的山林，残存在树木枝干叶子上的雨水打在伯阳苍白的脸上，若是他人受此重伤，定然当场暴毙，长剑穿胸，剑气在五脏六腑肆虐着撕裂脆弱的内府。
即便是今日服下的两颗丹药之力不断的压制这剑气，穿胸之痛也让伯阳不堪重负，昏厥了过去。
“若是有些忘忧酒，怕是这点伤痛也会弥散在醉意之中吧！”
伯阳的思绪翻转，不知忆起了哪一处的前尘往事，山下五年，茫茫不知所谓。每每自己失落无奈之时，都会饮上一坛忘忧。
名虽为此，却是再平凡不过的乡间自酿，是一个没有酒钱的老者写下配方顶当来的。
喝着第一口，伯阳便爱上了这个味道，就像当年爷爷腰间那酒葫芦里酒味一样，辛辣无比，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胸口剧痛，长剑穿胸却不是墨痕所为，而是另一把不知名为的精致佩剑，执剑之人也不是元卓，而是以为身着盔甲的男子！
“小兄弟，若是还有得来世，你要记住我的样子，记得来找我报这一剑之仇！”
盔甲男子冷漠的表情，在伯阳的脑海中瞬间化作一张狰狞的恶鬼模样，任他胡乱的挥手推搡，也无法将胸间那剑拔出半分。而回首望去，正是爷爷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呼的起身而来，伯阳满头大汗，却警觉身旁有人，正欲默念藏剑决，却发现此人正是他的师父。
“嗯……醒了就好，不过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命了，若是再偏移上半分，怕是你可就要一命呜呼，回天乏术了。”
这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十分苍老的人见伯阳无碍，便起身向外走去，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屋内。
然而此时屋内的两女却是泪痕满脸的忙上忙下，擦拭了伯阳额头的汗水后，便忍不住眼泪，决堤似的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小灵，小晚，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你看……”
伯阳不住安慰的两女，正是伯伏口中那师兄面前温婉若绵羊，自己面前凶似猛虎的两位师姐。
伯灵，伯晚。
“师兄若是呆在山上怎会受此磨难，而且我看那个身着盔甲的男子面带凶相，定不是什么善类，师兄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打上关系，以后还是离着远些好，咱们修行之人不就是求个了却凡尘么？”
伯灵幽怨的埋怨着伯阳，还顺势点评了一下一身戾气的影虎。然而手中却是温柔的为伯阳擦去汗水。
一旁的伯晚更是不住的点头附和着，两女更是由影虎的外形讨论在内在，最后还中肯的点评了一下星楼的样貌。
叽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便是，不准师兄与这样的女子多说上一句话，即便她们二人并不了解星楼……
……
“二位师姐，师父要和师兄有话说，让师姐们先行出来，不得打扰……”
见伯阳无碍，伯伏悬着的心也是放到了肚子里，不过这一席话可是将两位师姐的矛头引向了自己，被二人捏着耳朵拽到了门外，审问这今日之事，以及那些没有来得及带回的点心。
几人吵闹的声音在老者进屋后，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想必是走的远些虐待伯伏比较好。
伯阳见老者进来，起身正欲行礼，却一瞬眩晕，刚刚恢复的他还是有些虚弱，毕竟这样的重伤，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老者挥挥手示意伯阳不必行礼，坐在了伯阳的对面，眼神中充满这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师徒二人之间，沉默无言……
“弟子不孝，怕是不能侍奉在您老人家身前了！”伯阳拖着虚弱的身子，艰难的跪在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闻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其中意味也是不用多说，毕竟这么多年他最疼爱和看中的弟子就是伯阳！
伯阳心中所想，他能不知？只不过不忍心阻止执拗的弟子，去走自己所行的道路。
扶起跪着的伯阳，老者看着他，眼神中那本就稀疏的神采又落寞了几分。
“为师修道多年，如今大限将至，对你对我，都是一个考验。自你师祖在此平地飞升之后的前十年，为师只来过一次幽山，天下之大，而我却茫茫然不知何处是安身之所，直至遇见你，我才重拾当年之誓。可还记得为师遇见你的时候？”
老者像是回忆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记得，冬去春来，艳阳正午，弟子蜷在仙树之下，被师父救起，视若己出，传道修武，无不是尽心尽力……”
当年饥寒交迫，已然一只脚踏进死门的他绝望的在仙树之下等死，有幸碰见师父，这才得以多了十年之命。
“为师不知见过多少沧海桑田，很多年前此处也曾灯火辉煌，繁华万千，却转瞬之间沦为死地。偏偏几年光景便又生机盎然。当我故地重游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注定要承接我门意愿之人……”
老者捻须浅笑，像是在回味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可徒儿心中之事犹如梦魇，让我不得不去完成，这该死的体质让我没有一丝办法！”
当年伯阳下山便觉察出自己特殊的体质，混迹在山林之间还不觉得，只要迈出幽山一步，便觉自己生机飞速的流散，难以为继。
“当年你能长剑穿胸不死，怕是这仙树的缘由，此乃一位大能的尸体所化，万古不朽的生机皆在那一枝一叶之间，你的命已经和它连接在了一起……”
老者沉吟了片刻，手中光芒一闪，一柄充满着古朴玄奥气息的木剑出现在了手中。
“耗尽了半甲子的功力总算是有些收获，此剑是我取于仙树之材所炼制而成，虽是木剑，却有金石之坚，是一把不错的利器，最重要的是它能保你一年之内，不会为这身体所累。”
老者嘴上说的轻松至极，伯阳心中确实万般苦涩，师父的修为他是清楚的，早就跨过了天人五衰的境界，如今这副风烛残像便是为伯阳在山下续命五年的缘故。
“师父……”
伯阳的诸多话语都哽在喉咙，身体低俯在地，眼前这位亦师亦父的人让他无法形容此时的心中之情。
“莫要心头再多念想，为师为你所做一切都是份内应当，你是我的大弟子，也是我唯一誓愿的承接之人，怎能如此脆弱。去，于树下舞剑一遍，便离开幽山，完成心中之事！”
木剑轻拍在伯阳的肩膀，老者命其接过之后，便转身负手不再多看伯阳一眼，或许那苍老的背影中，也是满满的不舍吧！
伯阳闻此，也是努力的将眼眶之内的清流憋了回去。执剑出屋，向那仙树走了去……
不知是第多少次在仙树之下舞剑了，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把，年幼之时曾于爷爷在树下乘凉修武，当时便觉这树如此之高难以望其顶端，现如今多年光景过去，却依如当年之感，只不过少了自己至亲之人……
“爷爷你看，我找到一把柴刀……”
“爷爷你看，这里有一个树洞，还真是隐蔽呢……”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快起来啊……”
……
不知舞了多少次剑招，木剑越发的合手，然而自己却心心念念无法释然，脑海中全是当年与爷爷的点滴，那已经是他心中最深藏的美好回忆。
然而回忆却夹杂痛苦，挥之不去的梦魇，那身着盔甲的男子无情的模样，不管爷爷如何求饶依然决绝的长剑挥下，斩断了爷爷与他的生命，也断了伯阳的回忆……
“也许上天叫我有命活着便是为了这一丝执念吧！那叫你心念如何，希望你真能帮我达成心中所念……”
伯阳收了剑势，轻抚这师父赠与的那柄木剑，木剑像是听懂了伯阳的话一般，剑身竟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出来吧！”
伯阳默念藏剑决收了心念，舞剑之时便觉得有人在不远处，只不过是一位对他没有敌意之人。
星楼妖娆的身姿自不远处行了出来，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更让伯阳惊诧的是她竟然能寻的到这颗仙树，在这茂密的不见天空的林子间想找到此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伯阳皱着眉头，看着星楼，想要从那绝世容颜中看出些端倪。
“看来这两个小姑娘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不是没有缘由的，不过姐姐我可不吃你这套哦。”
星楼闻言，不由得调笑了伯阳一下，伯灵伯晚两人可是没少让她吃白眼。
“当年我从这幽山而出，便抢了你手中的包子，至今我都记得那能传遍山林的哭声，只不过当年的嚎啕的孩童长成了少年，如今我又欠你个人情……”
星楼望着眼前的仙树，似乎也沉入了某段回忆之中……
伯阳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当年丢了包子，去找爷爷诉苦，说是被女妖怪给抢了去，还被爷爷给一顿好打……
“既是幽山之人，又如何蹚尘世这趟浑水，如今天下，同那炼狱有何区别？”
山下五年，伯阳见过不知多少兵戈相接的战祸，尸骸遍野的战场也不过在无名城外几里不远处。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炼狱！”
星楼所答，也许是伯阳所问，也许是另一种景象……
……
影虎骂骂咧咧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自打他进了幽山便觉得不舒服，当年若不是伯阳，自己早就沦为猛虎的口中之食，所以他对此地没什么好印象。
一见二人便催促着立马下山启程回周国，那急迫的表情告诉众人他一时一刻也不想在待下去。
“你也要下山？”
伯阳迟疑的看着伯伏，而伯伏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打心眼里他可不想再受两只母老虎的摧残了。
“师父说我尘缘未断，应当随师兄下山历练，而且我还大着胆子跟师姐那捞得了不少的好处……”
伯伏嘿嘿一笑，这么多年头一次在两位师姐那压榨出东西，虽然是看在伯阳的面子上。
……
太阳初升，微光透着树叶间的间隙打在地上，打在四人的身上，驱逐着秋夜的潮冷之气。
四人望着仙树看了看，便转身像山下闲庭走去。而仙树某处枝干上的死枝，此时竟借着初升之光顶出了嫩芽……
一生一死，如大梦一场，梦醒之时，亦是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