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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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壤攻防战(三)

    傍晚,明军大营内。

    经过白天激烈的交战,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已经吃过晚饭在营帐内休息。伤员们已经得到救护,此时正躺在救助帐篷内养伤。

    大营外,巡逻的哨兵不敢有任何懈怠,列着整齐的队形巡逻警戒。

    中军帐内,李如松正召集众将商讨攻城事宜。

    根据白天战斗中所反映的情况来看,平壤城内的这股倭军是有着较强战斗力的。明军虽占有人数的优势,但面对这股作风顽强,又有高大城墙作为倚重的顽敌,一味的强攻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平壤城。

    一旦战事久拖不下,敌人的援兵极有可能前来增援,到那时,战事如何发展就不好说了。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迅速攻破城池,将小西行长的倭军一举歼灭。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避免敌方援军到来后,我军遭受内外夹击的困境出现。

    再说,作为入朝以来的第一战,胜则鼓舞士气,为后续作战打下良好基础;败则会使明军及朝鲜朝野的抗倭士气受到影响。

    骆石印被作为特邀嘉宾,被李如松邀请来参与这次只有军内高级将领参加的战事商讨会议,因为李如松已经知晓了骆石印曾经率小分队侦查过平壤城,他判断骆石印对平壤城是熟悉的。

    “李将军,我们能不能选择敌人守备最为薄弱的环节先行击破。一旦平壤城出现裂口,我想,城内各处的守军定会军心大乱,平壤城不愁不破。”在众将官发表完各自的作战建议后,骆石印才最后一个提出自己的建议。

    “哦,骆大人,请详细讲讲!”见骆石印终于发言,李如松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据我们前期城内侦察所获知的情报来看,平壤城西南门七星门方向的守城部队作战力最为薄弱,在此守城的除一部分倭军的足轻步兵外,其余的就是一些投降的朝鲜汉奸部队,其作战力应该强不到哪里去。我们不妨选此作为攻城的突破口,派出我军的精兵,一举拿下七星门,则平壤城不愁不破。”骆石印平静地说道。

    “好主意!将军,就让我率一队人马攻打七星门吧!我保证一个时辰内给你拿下!”骆石印刚一说完,明军副总兵杨元禁不住拍手叫好并主动请命。

    “好,那我们就按骆大人的建议,拿七星门开刀。传令下去,连夜在军内速招三千名敢死队员,自愿报名。明日如能顺利拿下七星门,率先登上城墙的敢死队员,赏白银五千两!大家准备去吧!”李如松目光如炬,对手下命令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千名敢死队员不到半个时辰便在踊跃报名的士兵中选了出来。

    石朗、施天济、李如珠、叶茹柳全都报了名,希望参加到敢死队的行列中去。四人最后得到的批复结果是:除叶茹柳落选外,其他三人均光荣入选。

    知道自己落选后,叶茹柳有些气愤不过。她之所以和石朗一块报名参选,本来是希望能够和自己的石朗哥并肩作战,保护石朗哥的安全。她知道,这种城市攻坚战向来是残酷无情的,她不希望自己的石朗哥出现任何差池。可如今,自己却没被选上,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一意想不到的结果。

    营帐内。叶茹柳气愤之极,抬手将自己手中水杯摔在地上:“我哪一点比那些士兵差?”

    “姐,你也别真生气,这攻城掠寨这些危险活,最好还是让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去做好了。”坐在营帐内的一条小凳上的谢元赶紧站起身来,劝说叶茹柳。

    “就是,大妹子。这枪林弹雨的,俺们那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呢!”施天济手握铁锏,坐在行军床上劝说叶茹柳。

    “女子咋了,不服气,当场比试比试!”叶茹柳依然气愤难平。

    “茹柳,不去就不去吧。你尽管放心。我,还有在座几位兄弟,一定会安全回来的。”石朗明白叶茹柳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着急的,他走过来轻轻拍一下叶茹柳的肩膀,宽慰道。

    “是啊,叶姑娘。不管是石朗兄、在座各位弟兄,还是骆大人,都不希望你去冒险。”李如珠也接着石朗的话安慰叶茹柳。

    “对,我去找指挥使理论去,看他能否帮忙让我加入到敢死队中去。”没想到李如珠的话反倒提醒了叶茹柳,她不顾大家的好言相劝,大步走出营帐,向骆石印的住处走去。

    此时叶茹柳的心中,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石朗的安全重要,她是铁了心要加入敢死队,因为在她看来,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石朗哥。

    此次攻打平壤,骆石印应李如松的邀请,率领小分队随攻城大军一起进驻明军大营,为方便及时从骆石印那里获取相关的情报,李如松将骆石印安置在离自己的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营帐内。

    叶茹柳的到来,似乎早在骆石印的意料之中,经门卫通报后,叶茹柳获准进入到骆石印的营帐内。

    “大人,我……”叶茹柳心急火燎地走进营帐,见骆石印放下手中的书籍,便开口说道。可哪成想,她的话才说来了一部分,就被站起身来的骆石印挥手制止。

    骆石印从案几后走出来,抬手示意叶茹柳随他一块出去走走。

    叶茹柳耐住性子,随着骆石印走出营帐。

    骆石印和叶茹柳顺着大营内那条唯一的大道漫步走着。

    “叶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找我。”骆石印语气平和地说道。全球 

    “大人,我就是不明白,我哪点比他们差?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敢死队?”叶茹柳见指挥使主动谈及自己想谈的话题,便急切地问道。

    “叶姑娘,我先不回答你的问题。请你耐心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

    “大约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黄昏,在中原地带的某个小山村的街道上,两个泼皮无赖正在调戏一位姑娘。这时,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正好打此路过,他路见不平,狠狠地教训了那两位泼皮,那姑娘得救离开。

    “青年人刚想离开,却被闻声赶来的那两位泼皮的十几名同伙团团围住。最终,这位青年被狠狠地暴打一通,还被对方的头目骑在头上羞辱一番。

    “趴在地上年轻人此时攒足自己最后一丝气力,将骑在自己身上的对方头目掀翻在地,并用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对方成员全都围上来,对这位年轻人拳脚相加。年轻人强忍疼痛,任凭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体的各部位,始终未曾松手,直到身下被掐之人断了气。

    “年轻人站起身来,仰天一声爆吼,一舒胸中闷气。在场的对方人群,被年轻人眼中所发出的杀气所震慑,惊慌地背起他们的头领逃走。

    “出了人命,年轻人难以在故乡待下去。在官府缉拿他之前,他含泪辞别自己的老母亲,踏上逃亡之路。

    “年轻人一路向西,希望逃进西北的荒山之中避难。一路走来,出逃时身上所带的盘缠已经花光,他只得沿路乞讨。

    “就这样,他一边乞讨,一边赶路,终于逃进一处他认为安全的荒山之中。可荒山之中,人迹罕至,找一处落脚点成了他的难题。

    “年轻人在荒蛮群山中走啊走啊,接连几天不见任何人影。此时的他,已经三天未进食,饥肠辘辘,双脚如灌铅般沉重。而此时天公似乎也在故意折磨这位年轻人,下起鹅毛大雪。

    “年轻人饥寒交迫,无助地在雪地上漫无边际地前行。由于饥饿,他几次摔倒在雪上,然后爬起来继续前行。就这样连滚带爬,年轻人来到一处山谷处。

    “透过密集的雪花,年轻人模糊地看到离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只雪狼正趴在地上撕咬身下的猎物。他悄悄走近一点,终于看清那只雪狼正在撕咬一只断了气的角鹿。

    “万分饥饿的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雪狼的存在,他像只饥饿的野狼般扑向雪狼身下的角鹿,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往嘴里塞。他刚刚咬下一块肉,还未来得及咀嚼下咽,只见眼前一条白影一闪,那雪狼已经将他扑倒在地,两排利利的牙齿咬向他的咽喉。他奋力扭头躲过雪狼的致命一击,腾出双手死死掐住雪狼的脖子。

    “雪狼为了挣脱年轻人,两只锋利的前抓不停地在年轻人胸前抓刨。年轻人的衣服被抓烂了,紧接着,他的前胸也被雪狼抓得鲜血淋漓。

    “年轻人强忍钻心的疼痛,死死掐住雪狼的脖子不放手。最后,雪狼终于停止了挣扎,身体瘫软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也已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昏迷过去。”

    “那后来呢?”叶茹柳一时弄不明白指挥使为何给她讲这样的故事,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得不静下心来耐心听讲。

    “当这位年轻人醒来时,身子已经躺在一张柔软暖和的单人床上。床前一名身着束腰长裙的藏族少女正伏在他的身前,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见他醒来,那位少女赶紧呼喊另一房间的阿爸过来。循着那少女的喊声望去,躺在床上的年轻人见一位肤色黝黑的长者,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另一房间内走来。

    “年轻人此时已经明白,是这家人救了自己,他努力欠一下身子,想坐起来,可由于身体过于虚弱,未能坐起。

    “长者走过来,示意他躺下别动并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一下体温。借此机会,年轻人用微弱的声音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致谢。

    “长者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告诉他,是自己的女儿到山谷里寻找一只失踪的,自家圈养的山羊时,发现了他并将他救回的。年轻人将目光转向那位少女口称感谢。那位少女竟然羞涩地跑进屋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年轻人身体逐渐恢复。他也知道了这家的主人是一位部落头领,部落里的人都尊称他为麦基头领,他的女儿名叫格桑拉姆。

    “整个部落只有十几户人家,全都是藏民。年轻人并没有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隐瞒自己杀人逃命的实情。麦基头领听了年轻人的身世后,对眼前这位敢于见义勇为,并能徒手杀死雪狼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便决定收留下他。年轻人自是不胜感激。

    “就这样,身体康复后,年轻人每天跟着格桑拉姆到山中放牧牛羊,生活过得倒也安详自在。在长期的交往中,年轻人和格桑拉姆渐生情愫。

    “这一切自然不会逃过麦基头领的双眼。有一天,趁格桑拉姆外出之际,麦基头领将年轻人叫到身边郑重地对他说,虽然他很喜欢这位年轻人,但自己的女儿格桑拉姆自幼已经许给邻近一家部落的头领的儿子,希望年轻人好自为之。

    “得知此消息,年轻人接连几天闷闷不乐。但他知道此事的分寸,不管怎么说,麦基头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不能横刀夺爱,让麦基头领陷于不守信约境地。

    “怀着这一想法,年轻人言行上便刻意同格桑拉姆保持一定距离。格桑拉姆见他忽然间接连几天总是眉头紧锁,觉着有些奇怪,便在一次放牧时,问他不高兴的原因。年轻人本不想对格桑拉姆说出缘由,但经不住对方的一再追问,不得不说出实情。

    “格桑拉姆听了年轻人道出事情的缘由后,竟然不以为然地咯咯笑出声来,然后,将脸凑到年轻人眼前,故作神秘地问他,如果她真被别人娶走了,他会不会痛苦。年轻人没有隐瞒自己的内心情感,告诉格桑拉姆自己会痛不欲生。

    “听到年轻人的话,格桑拉姆满足地冲年轻人莞尔一笑,然后,出其不意地在年轻人所骑牧马的屁股上猛抽一鞭。牧马嘶鸣一声,驮着年轻人飞速向前冲去。格桑拉姆又挥动马鞭,策马向前面的年轻人追去。两人并驾齐驱。辽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着格桑拉姆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