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冲喜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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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章 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

“皇太子”进去之后,林医政微一沉吟,走到了苏云身边,恭敬的对着苏云拱手:“王妃,事实就是事实,对吗?”

苏云眼皮微微抬了抬,云遮雾绕的瞳眸中透出一抹深邃笑意:“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大多数时候,也需要人有一双能分辨事实的眼睛,对吗?”

林医政的眼眸晦暗闪烁,沉默了一会,徐徐叹出一口气,转身带着众人朝室内走去。

林医政心内苦笑,安定王自以为算无遗漏,在事情已经水到渠成的时候,苏云就是为了元晟少一个对手也会偏向于他,出手相助,但是,他太过不了解她的性子——如果他早知道安定王派人去劫持苏云,他一定会反对,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此一来,安定王早就将苏云得罪了个底朝天,她这性子,能不记仇吗?

只怕,王爷要失望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劫持这一回事,苏云也不会任凭安定王摆布。

同一个结果,可以有不同的做法来得到。苏云性子的乖戾,也正在这一点,反其道而行之,是她对命运或者企图掌握她的命运的人的反抗——有时候,甚至是不惜生命的代价。

林医政等人进去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再次出来的时候,面色都不甚好看。

他们抬头,就看到苏云正站在窗边,她白衣染霜,乌发垂泄,浑身透着一股清泠泠的气息,就仿佛一张美好的水墨画。

林医政看着她的背影,步子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跟着驻足。

“怎么样?”女子漫不经心的问话仿佛从天边飘过来。

林医政还没有回过神来,身边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转过头去,就见对方眼底的不甘和询问——“皇太子”真的没有使用术法?

林医政知道,这次各位大臣推荐的给“皇太子”验身的人里,大多数都是力图拆穿紫阳宫主的把戏的,显然,这样的结果,他们并不能接收。

林医政眼底神色闪烁半晌,终是朝苏云走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来:“她……真的没有动用术法?”他看到的“皇太子”的的确确是男儿身,但是……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云蓦然回头看向他,漆黑明亮的眼眸瞬间笼了一层薄纱,淡淡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本妃中了蓝色妖姬的毒,修为尽失,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林医政纵然早知苏云的性子,还是她一句话弄的有气撒不出来。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又是一紧,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心疼——

他想说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他隐隐感觉到,苏云失去修为的事情,与安定王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我早说出来,你以为,我还能活到现在吗?”苏云扫他一眼,浑不在意的说着,闲适懒散的转身朝殿外走去,“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因为她对于别人来说,有着利用的价值,当这种价值失去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安定王派人劫持了她却没有伤害她,一个原因是他们忌惮她的术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她出手帮忙。

如果安定王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术法,有可能早就将她杀了嫁祸给紫阳宫主了!

林医政看着苏云的背影,心头一阵酸酸涩涩的疼痛:她与很多年前一模一样,总是用这样不在乎的语调和态度对待生命中的残忍,一针见血的点明现实的冷酷。

他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依旧忍不住说道:“大殿上的时候,你也可以……”如今到了这一步,苏云再说自己没有了术法,要外人看起来,就成了他们在耍赖了!

“那时候,我还不想说!”苏云冷淡的声音让林医政心头一颤,“都是心怀叵测,我为什么帮助他?”

林医政知道苏云所说的“他”是指安定王。他恍然回神,心内一股难言的悲凉涌上,苏云已经不是当日的小平安,倔强的性子却还是如出一辙。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苏云这么做的原因:安定王得罪了她,她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阳光晴好,冬日冷冽干燥的空气让人心情有些浮躁。苏云抬头看着殿外的阳光挥洒,素淡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显露。她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身后洒落一地清冷。

她想不起自己与林医政有过什么交集,但是,林医政既然能喊出“平安”这个名字,那就说明,他们有些缘分。所以,她多说了几句。

“焱王妃,请留步!”

身后,林医政的声音没有响起,反而是“皇太子”的声音响起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云唇角一抹讽笑,停住了步子。她没有回头,听到“皇太子”带着狠辣得意的声音响起:“林医政,还要怀疑本宫非男儿身吗?”

“下官不敢!”林医政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恐慌,却依旧不卑不亢。

很快,身后请罪声响成一片,接着,是一溜人战战兢兢下跪的声音。

“下官等人,也是奉命办事,请太子殿下明鉴!”不得不说,林医政在有些时候的确很识时务,比方现在,他的服软——这时候他若再梗着脖子不服输,那就是找死了!

殿内阳光挥洒,筛下细密的网格,窗外檐下的汉白玉阑干透过窗户斑斑驳驳的落在地面上,上头行色各异的祥云和蟠龙显得有些狰狞。

苏云没有回头也可以想象的出“皇太子”志得意满的表情和身前跪立的众人战战兢兢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皇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罢了!本宫也知道你们只是奉命行事,此事怨不得你们!你们且退下吧!”

“是!”

众人纷纷答应着,朝殿外走去。

苏云避过一边,看着陆续离开的众人,眼底映着阳光透出两点金芒。

殿内,“皇太子”不悦的声音响起来:“林医政,你怎么还不走?”这个林医政,往常看着还好,今天怎么总是跟她扭着来?

“太子殿下见谅,焱王妃是下官带出来的,所以下官一定要将焱王妃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不然……下官没法同焱王交代!”

林医政话音未落,就被“皇太子”劈口打断了:“本宫是洪水猛兽吗?难不成会吃了她?”当然,她是恨不得吃了她,可是,一个失去术法,再也无法与她匹敌的人,活着也就活着吧!

她活着,见证的正好是她的荣光!

“林医政,本妃不用任何人带!”苏云淡淡的声音响起,林医政回头,看到她正倚在门边,微微侧身朝她看来,云遮雾绕之下晦暗未明的眸子里带着一抹清冷的笑意,任是阳光满身,也抵不过深处那一丝寒凉彻骨。

他微微一愣:“是!”她总是那般骄傲,骨子里透着百折不挠的傲气,就算失去了术法,也依旧不容任何人小觑。

他知道,就算她失去了术法,紫阳宫主也无法将她如何!因为,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

可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很多年前,他是师父医药一道得意的弟子,为了不辜负师父的信任,他残忍的对待这个女孩,很多年后,在这里,他们很明显又站到了对立的两面,他……命运为什么总是将他们放在对立的两端呢?

林医政低头,告退出去了。

林医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苏云清冷的眸光扫过站在内室门口的“皇太子”:“太子殿下,有事?”

“皇太子”一身锦绣,身姿纤细,面容轮廓还算秀气,但是皮肤粗糙,胡渣有些浓密,喉结也比寻常人要大,感觉与她的整体轮廓很不相称。此时,她正负手朝苏云走过来,黑暗的眼底暗潮翻涌,透着阴鸷得意。

她走到了苏云跟前:“苏云,你也有今日!”她声音里的得意是如此明显。

“你很得意?”苏云不为所动,慵懒的倚着门框,漫不经心的扫过她的面容,“术者并非全能,有时候,人心的谋划才是最重要的。”

苏云眼底划过一抹决绝的冰冷:失去术法,她也依旧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因为,当不能掌控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结束它——她不会容许任何人再掌控她的生命。在这之前,她亦会好好的活着,看他们身败名裂,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皇太子”似乎有些吃惊苏云这样的反应,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你不伤心?”术者失去术法就如同一个大人猛然变成孩童,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了,她难道不应该万念俱灰,歇斯底里的痛苦?

她看着苏云这样淡然无波的样子,有些不甘心。

“伤心?”苏云反问,“我为什么要伤心?”

“皇太子”慢慢走进她,眼底一抹探究:“你失去了一身修为,难道不应该伤心吗?”

“失去术法就应该伤心吗?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世道轮回,得到总要有付出,失去?你焉知就不是得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也不愿意失去那一身修为,可是,已经失去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人,总要往前看不是?

苏云看着“皇太子”黯淡下去的眸子,缓缓道:“应该伤心的,不是我,而是你!”

只见“皇太子”一愣,眼底透出一抹愕然,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她才忍着笑意:“你疯了不成?本宫为什么要伤心?”

苏云看着她,缓缓笑了,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流淌出来,阴暗低沉,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你是他的女儿,金枝玉叶,多么尊贵,从你及笄起有多少青年才俊慕名而来。但是谁又知道,你从八岁起,就再也不能享受身为金枝玉叶的荣光,放着无数爱慕之人,你却只能与一个垂暮的老人相依为命,而这个老人,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云唇角含笑,如水的目光淡淡扫过“皇太子”粗糙的面孔,柔和低沉的话语却仿佛锋锐的刀锋,一刀一刀将紫阳宫主心中不肯承认,不肯去想的事情抽丝剥茧,残忍剥开:“当年,你的生母就是为了遏制这种不伦之恋,所以让你修行了邪术,没成想,你搭上了身为女子的青春美貌,弄的男不男女不女,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厄运!”

“顺便问你一句,与生母争宠的感觉如何?”苏云的声音缓慢低沉,停在“皇太子”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惊天响雷。

“皇太子”,不,是紫阳宫主,她看着苏云,目中露出一抹警惕惊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云,云公子,她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她是神仙?不,不是的……她只是术者!可是……难道术者修炼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情都是她心中不愿面对的痛楚,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因为惑魂汤,她再也逃避不了仁宣帝的追逐,甚至心甘情愿的靠上去。

她不敢往深了去想,她欺骗自己,只要开心就好——她猛然看向苏云,眼底暗沉涌动的光芒锋锐如刀。

她怎么知道?怎么敢说出来?她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扭断她的脖子吗?

她不是失去术法了吗?怎么还敢这么嚣张?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不断的闪烁,恐惧愤怒仿佛滚滚怒涛铺天盖地而来。

“听不懂没关系!”苏云仿佛未见,直起了身子,缓缓朝她靠近,“这也罢了!人们常说,爱情是不分年龄,性别,国度的……当然,或许,也可以不分血缘。若他真心爱你,你在他心中可以位列第一,一切也算值得。但是当你觊觎他早就许诺给你的皇位时,他就毫不留情的将你冷藏了起来。”

“他喊你的时候,是怎么喊得?你还记得吗?”苏云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紫阳宫主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响雷,心底有什么开始坍塌,她神情慌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眼里,苏云仿佛是一个魔鬼,步步逼近她,将她心底最不堪,最龌龊,最不想面对的一面揭露出来。

“笑笑,他喊你笑笑。你在他眼里只是别人的替身。”

“这些,值得吗?”

“难道,你不应该伤心吗?”

苏云步步紧逼,紫阳宫主一步一步踉跄着后退。她忽然感到心底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袭上来,她猛然大声道:“你知道什么?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苏云冷笑。

“他爱我,他一直爱的是我……”紫阳宫主看着苏云,仿佛要说服自己,一字一句说道。

苏云不屑的冷笑:“自欺欺人到你这种程度,也算奇葩!”

紫阳宫主喘了两口气,阴鸷的目光满含恨意的朝她看过来,冷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若不是她,她怎么会沦落到……

苏云唇边笑意深邃,让人不寒而栗:“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苏妃娘娘吗?”有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了!

她相信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一旦让紫阳宫主知道,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你是……”果然,紫阳宫主瞳孔蓦然一缩,“不会的!你不是她……”苏妃,记忆里那个总是与母妃争宠的女人,她有一个女儿,当时很得父皇的宠,她很嫉妒,所以,当自己得尽宠爱的时候,不择手段也要除去她。

后来,她被**师带走,做了药人,再后来,苏妃竟然私闯禁地救出了她……但是,她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手掌心,连同苏妃一起,死在了魔教圣林边的崖底。

“她是我母亲!”苏云咬着牙,冷厉的眸光带着一抹阴煞之气射向紫阳宫主。

“你是……苏妃的女儿?”紫阳宫主蓦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不可能?”

“你已经死了……我见过你和你母亲的尸体!”紫阳宫主方寸大乱,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苏云,“不对,你是云公子……”

“哈哈哈……”苏云忽然大笑起来,眼底一层水雾迷蒙,“死了又如何?你是术者,不会不知道聚魂凝魄之术!”

“凝魂珠?”紫阳宫主牙齿打颤,“你……你是……不,不对……”在凝魂珠被她夺走之前,她已经存在了了,她不是凝魂珠聚集起的灵魂。

“我是人!”苏云看着紫阳宫主浑身颤抖,牙齿打颤的模样,冷冷道,“我母亲是天山剑派的传人,凝魂珠是天山剑派的镇派之宝。被你拿去那么长时间,总该物归原主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夜路走多了,终会遇见鬼!”苏云说完,不欲与紫阳宫主再纠缠什么,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紫阳宫主被苏云一番轰炸,惊愕的同时一颗心也高高的提了起来。

苏云眼底一抹决绝的冷意闪过,她回头看着紫阳宫主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好好活着,在我还没有取回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之前,一定要好好活着!”

紫阳宫主看着苏云朝殿外走去,心头一颤。

云公子术法通天,是她永远不能企及的,所以,她宁可杀死她。没曾想,她竟然是她……模糊的记忆里,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平安!

赵平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公子竟然就是她!看来,她们是天生的敌人了!

既然这样,她怎能放任她离开?况且,她知道一切。

“放肆!”紫阳宫主终于撕下了伪装,大喝一声,她伸手,一把朝苏云喉头扼去,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抹阴狠,“这是你自己找死!”知道实情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

苏云身子灵巧一转,避开了紫阳宫主的鹰爪。

她白衣染霜华,一身清冷,侧身立于门前,阳光从外边照下来,映在她的脸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会武功?”紫阳宫主一愣,似乎不敢置信——她竟然躲开了她的一击?

术者是给逆天的存在,所以修行了术法,便再也无法修的内力。有些术法门派之中更有苛刻的要求,要求门徒不得习武。但是苏云躲开的动作,她都没有看出她是如何躲开的,如果不是她会武功,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紫阳宫主心头一颤,奋力将那个想法抛出了脑海——蓝色妖姬乃是术者天敌,怎么可能有人中了蓝色妖姬还保有术法?

苏云恢复了慵懒无谓的样子,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好心的给她解释道:“本姑娘性情乖戾桀骜,不拘世俗,就是会些功夫,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也不足为怪!”

紫阳宫主眼神明灭的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有这么好心与我说实话?”

苏云不在意的笑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真假假,纠结不死她!

紫阳宫主再次出击,手中黑色光练仿佛一条巨龙朝苏云奔腾而来——这一次,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本宫是皇太子,将来名正言顺的皇帝,你敢这么对本宫说话,就是对本宫不敬。本宫杀了你,也不为过!”

苏云一声低呼:“啊……”她没有想到紫阳宫主突然发狠,心头一惊,却已经来不及来,黑练绕上了她的脖子,她颈间一紧,身子一轻,蓦然凌空飞起,待反应过来,紫阳宫主的手掌已经贴近了她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