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来生
“璃儿……”
睁眼时,眼前一片黑,只隐隐看得出严璟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璃儿……”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从喉间发出一般。乐清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怎么了?”
他捧了她的脸,轻吻她的额头,“我要去上朝了。”
“嗯。”乐清又闭了眼,继续睡。
“璃儿……”他又轻唤,让她很有些烦闷,“知道了,你去啊。”
他又许久没说话,只是低了头,吻住她的额头,又吻住她的唇。乐清不由伸了手去推他,不耐地呢喃,“别闹,要睡。”
他自上方看着她,轻轻开口,“璃儿,我爱你。”
“嗯。”乐清翻了个身,将背朝向他。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穿衣服,不知他是什么离开,睡意铺天盖地而来,一转身她便已再次沉沉睡去。
厚厚的窗帘只透了微光,房中还似清晨的光景,可乐清知道,外面肯定已大亮。严璟喜欢轻纱窗帘,那样天一亮他就能意识到,哪怕不用早起也睡不下去。而她则喜欢厚重的深色窗帘,那样哪怕日上三竿她也不会为阳光所扰。出云阁那边她早已让人将他的窗帘换下了,而这边他却一直保留着她喜欢的窗帘。
乐清趴睡在**,已无睡意,却仍不肯睁眼,不肯起床,抚着丝滑的枕头微笑。脑中依稀有些影像,半夜里他好像叫醒过自己,没说什么,却说了一句爱她,这样的话听来十分美好,只是她一直在纠结这倒底是梦还是真的。
指腹上摸到一根微凸起的细丝,乐清睁开眼,见自己按着的正是一根黑发,那粗度硬度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枕上不只这一根,还有其余两根,且那两根都是从中间而断,乐清捡了那几根头发并在一起,不觉发笑。她能肯定,这头发一定被她扯下来的。好在他的头发密,哪怕一天扯几根也不碍事。
一天扯几根……她是想夜夜**么?脸颊微热,她想,就算她不想夜夜春撇宵,他也会想的,那个老色鬼。
目光不经意间便瞟到一只白角,那白色的细绢从枕下露出来,本特别显眼,可她沉浸在那几根头发丝中,现在才看到。
乐清伸了手,从枕下拉出那只角,越拉越多,最后拉出了一方手帕。
身上猛一阵凉,狂烈的紧张朝胸口袭来。这一看,便是女人的手帕,而她多数不拿手帕,仅有的几方也常不在身上,而且她对眼前这方绣了字的手帕也毫无印象。
这是女人的手帕,却不是她的手帕,而这手帕竟放在自己的枕头之下……不,这不是她的枕头,她与严璟分房了近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这房,这床,这枕头都是他一个人的。
心中有极其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她最好是将这手帕塞回枕下,然后起床,当没事一样等严璟回来,再当没事一样好好与他相守,只是……她何时又是一个那样能顾大局的人,何时又是一样那样沉得住气的人?或许,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这手帕,并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她颤抖着手,将那手帕在枕上铺开。下角处,绣着一汪碧水,数张荷叶,几枝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上面,是一首词: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业业专的的言說說。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后面空空如也,没有署名。可是偏偏,这是她知道的词,偏偏宫中曾有宫女编曲唱过,偏偏她很早就知道,这是个名妓写给情人的决别诗。
他说他对千墨无情,他说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他说他早已将千墨送出京城……他说的什么她都相信,可他把她当了什么?
泪水一滴滴落下,她从**坐起,被子自身上滑下,露出被他脱得寸缕未着的光洁肌肤。
坐在向皇宫疾驰的马车上,她逃得极其狼狈。她无法静心等他回来,无法当着他的面举起手帕问他怎么回事,无法冷笑着道一声和离,轻飘飘地拂袖而去。她是深爱的那一个,是受不得一丝伤的那一个,是脆弱的站在悬崖边的那一个,稍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她的害怕,她的患得患失,如今终于应验,迎接她的只有泪水、伤痛,以及疗不了伤的皇宫、母后、皇弟。
她一到玉芜宫,太后便来了,问她是怎么回事。
安安跪下来答话道:“回太后,公主,是因为驸马。”
“严璟?”太后面上一片冷峻,“又怎么了?”
安安看看坐在一旁神情呆滞的乐清,低头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看见**有一副绣了情诗的手帕,那手帕好像是驸马所识的女子送给驸马的。”
太后甩了甩袖,有些恼怒,张口欲言,却又停住,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璃儿,既是这样,你就回宫算了吧。严府不用再去了,严璟,你也趁早忘了的好。还有韩子楠,他昨日为皇上挡刀而受伤中剧毒,现在刚醒,还在宫中疗养,你若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嗯。”许久,乐清才回了一声。
太后走到她面前来,握住了她的手,“璃儿,放心,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好。”
乐清缓缓抬头,只见太后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决然之色。
太后走后,宁宁不解道:“太后怎么突然提起了韩大人,还让公主去看他,韩大人不是已经和小姐订亲了吗?公主怎么能专程去看?”
安安神情有些凝重,“太后好像是想公主与驸马分开,还与韩大人一起。”
“这……皇上如今不是对驸马多有倚重吗?我还以为太后要劝公主回去。”
安安宁宁诸多疑问,乐清却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在身子无力时又躺到了**。皇宫之内,遍布严璟的眼线,她回宫住下的消息肯定很快就能传到他耳中,她在想,他会有怎样的解释,会有怎样的着急神情,会如何竭尽全力地接她回府……可是,他迟迟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