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胆进青楼(三千)
任何人,看到一个做成自己样子的布娃娃满插着银针,都不会平静,几乎都会大惊失色、触目惊心,然而严璟却没有——他的表情,向来是没有表情,如果非要弄个表情出来,那就是严肃。
虽然他没有表情,乐清的心却飞快地跳动起来,极度忐忑不安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蹲坐在一旁,目露胆怯地看着他。是的,他是没表情,没有生气的表情,可是他却一直盯着那布娃娃在看,他很少盯着一样东西看那么久的……终于,他松手扔下了手中的布娃娃,从地上站起身来,回头看向她,突然冷冷一笑。
乐清仰头看着他,手心在瞬间渗满了汗。
下巴上一紧,竟是被一只大手捏住,而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
“殷璃……”
他突然唤出她的名字,声音阴冷如地狱修罗,让她身子一颤,心跳几乎就那样止住。有那么一瞬,她恍惚以为他会杀了她。然而下一刻,他便松开手,直起身大步跨出房间,脚步声在房门的晃动声下渐变渐小,直至消失。
乐清颓然跌落在地上。许久之后她才想起,这,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严璟。
三年的时间,除了他在**说不上粗鲁或是温柔的对待,她对他,再无别的印象。她以为他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样子,然而许多次,他都能让她感生陌生。
严璟自然是再未回来,乐清也不再怕怀孕的事,本以为今夜一个人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结果却还比不上以前睡得安稳。
第二夜严璟依然没来。这让乐清有些没底了,意识到他对那布娃娃果然是很在意的。也是,谁想被咒死呢,她自己不也想长命百岁?可是她不能让他不来啊,她还有责任在身上呢,皇上刚一交办她任务,她便把严璟弄得再也不回房了,两人的关系比以前还糟了,这可怎么好?
乐清私底下让人打听严璟的情况,这才知道原来乌勒使者这几日要到京城,严璟正负责接待,忙得不可开交。
这么说,他不是故意不来了,而是忙?
乐清心中又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听从安安的劝说,将布娃娃上的针都拔掉,又拆成布片一把火点燃,烧了个精光,以示悔意。为让人知道这悔意,还有意把火盆放在了外面,待严管家经过时才烧。
布娃娃的事可以和安安说,有意接近严璟的事却不能,乐清只能自己琢磨。琢磨该如何接近,他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想来想去,只想到失落而归的婉晴和令他讨厌的自己,再一想,便想到那日在湖上画舫中,严璟与他那个忠实党羽张宣狎妓饮酒的情形。
对呀,严璟喜欢妓女!好像所有男人都喜欢妓女吧,当然,除了像子楠那样真正的君子。
妓女这个事在乐清心里盘旋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乐清想出了个胆子偏大的绝世妙计,那就是师从妓女。
严璟不喜欢婉晴那样的大家闺秀,也不喜欢她这样的金枝玉叶,更不喜欢南平那样……算了,南平她也不喜欢!总之,严璟这人不喜欢身份高贵的人,喜欢低贱的妓女,自己身为长公主,与他喜欢的类型不是风马牛不相及?所以要让他喜欢上自己,那就只有学得妓女的精髓,好撩得他三魂丢七魄了。
这种事,乐清很是鄙夷,然而心里又隐隐有些兴奋。
她以金枝玉叶之身学得妓女的风韵,是何种千姿百媚呢?勾引起严璟那种老色鬼来是何种的得心应手呢?他日成事,成为大瑞第一公主,又是何种的神气呢?
这光明的未来让乐清越想越兴奋,某天晚上醒来那一瞬竟听到了自己的笑声,这才知道自己是得意醒的。好在……严璟依然未到她这边来。
美好的前景是一项极度的**,让乐清完全抗拒不了,于是有一天,寻着个机会,扯了个理由,她便独自一人出去了,到事先打点好的客栈,换了套男装,瞬间便成了个翩翩美少年。
心中是抑制不住地兴奋,乐公子穿一身雪白的缎袍,摇一把画着兰花的折扇,慢慢悠悠出了客栈。
平时虽没去过青楼,但总归听过春风街的名字,那条街一般不会有年轻女子去,同样,她也不会去,只因那就是一条花柳街。
今天,乐清便踏上了春风街的青石板,虽然心中有些底气不足,总怀疑别人认出了自己的女儿身,但面上还是作着大摇大摆模样。
让乐清奇怪的是,春风街好像很冷清啊,竟然好几家飘红灯笼的馆子都关着门。不过一走近,老天,迎面而来的脂粉味啊,熏得她这个女人都有点晕晕的了。
乐清并不懂行情,不知道这些个青楼大白天的怎么关门了,也不敢贸然去敲门,便慢悠悠左瞅瞅右瞄瞄地在街上闲逛。
“陈兄,我跟你说,这琴娘啊,可乖巧了,我这人,可谓猎艳无数,所见过的美人儿是数不胜数,而这琴娘,堪堪当称第一人啊!”
“啧啧,杨兄向来爱说大话,我可不信,那琴娘再好,能有逢春楼的玉瑶好?”
“唉,你还真别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保证你看了琴娘,再也不肯瞧别的女人第二眼!”
……逛着逛着,身后便传来这样的对话。
乐清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正窃喜着,两个锦衣公子便从后面超了过来,说笑着往前走去。听他两人的对话,这两人绝对是青楼常客,现在也绝对是去逛青楼找妓女的,她只要跟着他们就好了。
想着,乐清便立刻跟上前面的两人,大街上就一条路,不是来就是往,那被跟着的两人还在讨论着女人的好处,说的是春光灿烂,眉开眼笑,丝毫不曾注意到这后面的如玉翩翩郎。
没往前走多远,便见着一个门面是别家两倍大的青楼,上面气派金匾额上写着“惜红楼”三个字。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那两个货色才至门口,便有个身穿红衣,臂纱轻拂的女子迎了上来,一下子就挽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无耻!不成体统!
乐清在心中暗想,不禁抱住了双臂。然而在后面远远缩着也不是办法,迟疑片刻,朝自己鼓了鼓气,乐清便装作行路之人步履匆匆地打那惜红楼门前过了一道。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竟正好看到刚才那被红衣女子挽进门的色胚反搂住红衣女子往她胸脯上凑,那红衣女子居然还将胸挺了起来。
天啊,门还开着,旁边还有别的人啊!乐清被这景象吓住了,再不敢往那边走一步,畏畏缩缩待在那惜红楼隔壁的隔壁不知该怎么办。
正苦恼着,身后竟传来“吱呀”一声,乐清回过头去,正撞上个方脸。
四目相对,那方脸小厮立刻回头道:“冯妈妈,来客人了!”原来她刚好站在了另一家青楼前,而这家青楼不知怎么回事,都要晌午了,竟还刚开张。
未待乐清说“不”,立刻便有姑娘迎上来将她拉了进去,“哟,好秀气的小公子,里面来呀!”
这身上香味有点浓的女人把那“呀”字拖得老长,直拖得她心中发颤,要挣扎着退出去,这姑娘却似乎是拉客的老手,死拽着她就是不放。
“哎呀,这么早就来贵客啦,是哪……”一个上了年纪却盛装打扮,很有些风韵的女人走了过来,到她跟前,刚刚满挂笑容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热情洋溢的声音也停住了,盯着她,缓缓朝她走过来。
乐清对这样的改变又有些底气不足起来,紧张得直往后缩。
那似乎是叫冯妈妈的女人慢慢走到她跟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冷眼看向刚刚迎上她的姑娘,“不长眼睛的东西,白教了你了!”
“妈妈……”
“下去!”
“是。”那冯妈妈厉声一个“下去”,乐清身旁的姑娘便再不敢说什么,立刻低头退开。
这妓院中的老女人,竟然比她这个长公主还凶,然而乐清并没时间纠结这个,她早已在冯妈妈探究的目光中吓得不知所措,想出去,却软了腿。
冯妈妈绕着她转了半圈,语气还算客气地问道:“来找相公的?”
“不,不是。”乐清回答完,才猛然一惊。她不是已经扮成男人了吗?怎么这女人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来找相公的?她知道她是女人?
乐清立刻往头上摸去,发觉头发一根没散,还是好好的束着,再看身上衣服,依然是那套雪白缎子,实实在在的男装。
冯妈妈一笑,又问道:“那是来做什么?”
“我……我……”身在这种场合,面对这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子的人,乐清竟全失了胆量与分寸,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门豪体总体体裁裁。冯妈妈又开口道:“咱们这倚香院是男人快活的地方,不做女人生意,你还是请回吧。”说完便朝另一旁的小厮喊道:“阿五,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