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释厄转
字体: 16 + -

第2章 扬城少年

    扬城,王营村一间用茅草和烂泥砌成的屋舍内,四周除了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外就只剩下一堵黄泥糊成的土墙。整个屋舍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方宽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起身坐在床沿。其身下垫着一张略显霉斑的深黄色草席。此时已至深夜,四周静悄悄的。偶而的一丝声响也只是墙角的老鼠磨牙发出的吱吱声。

    方宽两眼略有空洞的盯着身前的墙壁。他强迫着自己去睡觉,可是兴奋的神经却时刻磨灭着他那并不强烈的睡意。因为他被圳州大学录取了,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改革开放,他几乎永远不可能考上大学,他赶上了好时代。

    而这圳州大学,创办至今虽然不足十年,但却以其强硬的校规,与庞大的师资力量短短十年间就位居华夏十大高等学府之列。再加上圳州是全国改革开放的试行点,哪里发展速度之快另人无法想象。这也使得圳州大学的声望并不在青华、京都这两所大学之下。

    方宽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庄稼娃会有机会入读这所高等学府。可放在床头的那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却时刻提醒着方宽这一切的真实性。

    想着以前在村头村长家看的黑白电视,那里面城里人富足的生活,方宽想想就很羡慕。“要是以后我也能在大城市生活,那该有多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宽的睡意渐起,在将睡未睡之时。突然从隔壁传来父亲抽吸旱烟杆的“啪嗒”“啪嗒”得吸允声,声音虽然微弱。可落在方宽耳中却依旧十分清晰。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母亲轻微的埋怨声“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

    方父听闻,轻轻的将烟灰磕在地上,换了些烟末添入烟锅中。

    方母侧身对着方父小声说道:“孩子他爹,再过半个月我们家阿宽可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可这学费和生活费至今还没着落,这可怎么办啊!”

    方父也有些忧心道:“咱家阿宽有出息,给我长脸了,能被圳州大学录取,这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我说什么都不能让阿宽跟咱一样,一辈子都窝在这穷乡沟里,一辈子种地,永远出不了头。”方父点起烟末深深的吸了口旱烟。

    “也是噢,那可是大学,不是村里的小学堂!我听张婶说过,能到大学里读书的人,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的。”方母自豪的道。

    “是啊......阿宽他娘啊,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去地里多挑点菜、再给我抓上两只老母鸡,把咱家那两头老羊也拖到县里去,看能不能多卖点钱。顺便把这块玉拿到铺子里去问问。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你就卖了吧!”方父弯下腰板,从身下的床铺内取出一张打着结扣色泽蜡黄的手帕说道。

    方父轻轻的将手绢的结扣解开。露出一块雕刻着狰狞龙头的雪白的玉片,这玉片上的龙头虽然雕刻生动,但整体色泽并不纯正,内有点点斑驳,表面之上更是有着浅浅的淡青色裂纹,显然是时日甚久。这明显就是婴孩出身时父母为其佩戴的辟邪玉佩,可护婴孩安康。

    方母眉头皱起说道:“孩他爹这不是咱家祖传的吗!你真要将它给卖啦?如果老祖宗们怪罪...”

    “要怪就怪我,回头我会给老祖宗们多烧点纸钱。”方父面色肃然的叹道:“说起来也怪我没用,就只能做点木匠活,无法支撑这个家,连娃的学费都没法凑齐。要是再耽误了阿宽的前程别说祖宗怪罪,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就只有如此了,如果能和村里的乡亲们再借点钱,这块玉也就不用卖了。”方母微微叹息道。

    方父无奈的叹道:“哎!其实大伙都不容易,要不明天我去趟村长家,求村长帮帮忙。他是村里的富户,想来愿意帮忙,如果能凑上一点,那阿宽的学费就应该够了。至于生活费可就要另想办法了。”

    方宽听到此处心中顿时涌起阵阵暖流。他父亲本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只有小学文化。本是不愿因自家的这点事去劳烦左邻右舍,欠下人情,但现在却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落下老脸去四处求人了。

    听到这里,方宽已是泪眼朦胧,整个衣襟和靠枕都彻底湿润了。

    方宽本就十分懂事,其家境贫苦。在五六岁时,其他同伴们都还只知满村的追鸡摸狗时,方宽便已下地干些简单的农活来减轻父母的负担。其孝顺、懂事程度在家乡都是人人称赞。

    这一夜方宽却彻夜未眠,整个人都在胡思乱想。

    待得东方破晓,一声鸡鸣传来方宽揉搓这略微胀痛的脑袋爬起身来,来到屋外刷好牙,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顿觉精神百倍。原本因为一夜未睡的疲劳感顿时消散一空。

    “爸,你去哪里?不吃早饭了?”方宽回头只见父亲向着屋外走去。手中还提着一只老鸡。

    “我出去下,你们先吃,不要等我了。”父亲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方宽来到饭厅旁,母亲正在向碗里盛舀着稀饭。“妈,早啊。”

    母亲一见方宽招手道:“阿宽来坐,今天妈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素饼。”

    这素饼就是在锅中放少量的油,在将和好的面粉倒入锅中烧烤而成。吃起来毫无味道还粗糙难嚼。可这素烧饼在方宽家中却也并非经常可以吃到的。每吃上一回,方宽都会极为开心。

    方宽从碗里拿起一张形状奇异的烧饼有滋有味的吃着。

    “妈你也来吃吧!对了,爸这是去哪啊?怎么手里还拎着只鸡啊?”

    “你爸这是去村长家有点事。”

    “哦。”方宽见母亲不愿多说也就不在多问,至于什么事方宽心中自然清楚。

    这乡村地域偏僻,但民风却是淳朴。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乡亲们相处的都很融洽。哪家有事都很乐意去帮忙。

    这不,方父拎着这老鸡来到村长家中。村长却是名六十多岁德高望重的长者,家中富足,且乐善好施,方父将自家事与其一说。老村长却是立刻拍案而起大声称赞道:“阿宽这娃娃从小就有出息,自打小就知道用功,我家小子是比不上啊,也是你们方家祖上积德咯。不过这一切可都要感谢政府的政策,要不是他咱们村也出不了这名大学生啊。”

    村长敲敲手中的烟杆又道:“老方不是我说你,你家小子一个月前就收到通知书了!怎么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事!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方父的笑的很是憨厚,有自豪,也有拉不下脸皮的无奈。自己这一辈子从没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但为了儿子一切都值。

    老村长知其面薄也不多说什么,微一拍手道:“老方啊!你家的难处我是知道的。毕竟阿宽这次是为咱王营村争了光啊!相信乡亲们自是不会让你一家受难的!我现在就去发动乡亲们,能帮的我们大家都帮上一把。你先回去。我去替你和乡亲们说说。”

    “哎!好嘞!一切都要感谢您咯!您受累了!”方父听了面露喜色,双眼眯成一条缝感谢道。

    “哪的话,乡里乡亲的。这点忙又算得了什么,你先回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烈日高悬,气温愈发的蒸人。就连村口新修的柏油路也已经有点融化,人一踩上去,轻易的便能留下一行脚印。

    如此炎热的天气,村口的打谷场依旧经聚集了三、四十号人。他们多是衣着朴素的村中父老。

    此时众人都眼神热切的注视着前方。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方宽。

    方父一拍方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娃啊!你要记得出门在外,可不比咱家里,凡事莫要强出头,遇事都要忍让三分啊!”

    方父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裹的玉片递给方宽道:“这是咱家祖传的宝贝,很有灵性的。你就带在身上,可以保你平安。切记凡事莫出头。”

    方宽听了接过玉片,将其挂在脖子上,这才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爸我晓得!”

    方母双眼婆娑的看向方宽的说道:“阿宽,出门在外你可要自己学会照顾好自己啊!爸妈不在身边,可别苦了自己,多吃多睡。有啥不顺心的记得写信告诉妈。”

    方宽却微微一笑道:“妈,多吃多睡,那我不成猪了吗!”

    乡亲们闻言都是淳朴的笑了起来。

    方母听了原本婆娑的双眼却被笑意取代,用手指对着方宽脑袋一抵道笑骂道:“你这孩子!还是不这么不让人省心。”

    “滴滴。”远处一辆略显破旧的小客车从路上晃晃悠悠的向着村口驶来。方宽连忙收拾行李伸手拦车。

    方母见了原本打转的眼泪,一下没有止住哭道:“娃啊,妈舍不得你啊!”

    方宽神色却是一黯,生平第一次离开父母多少有些茫然无措,但方宽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却很是好奇。

    方父却是有些气急对着方母骂道。“你这婆娘,有什么好的哭!娃儿都这么大了,是该出去闯闯。难道你要他一辈子窝在这山沟里,那不就毁了吗!你这婆娘怎么如此不懂事。”

    方父见方宽一旁没有上车当下气急败坏道:“你这臭小子还不上车,你想...啊!”说着脱下鞋子,就要向方宽抡来。

    方宽见了却是吓了一跳,含着泪水三两步便爬上车来。只是隐约间方宽也瞧见其父眼角的泪花。

    “娃啊,记得常回来看看啊。”方母眼圈越发的通红。方父也背过了身子。

    “阿宽记得常回来看看。”相亲们摇着手告别道。

    “再见了。”

    坐在车上,方宽挥手与众乡亲们道别,心中暗暗记下乡亲们的恩德。

    但不管如何方宽总算是坐上了去城里的汽车,驶向了那未知的人生。只是乡亲们却不知道方宽这一走,再次相见却是很久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