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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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来者不善

    tue oct 25 08:42:24 cst 2016

    那三个凶巴巴的光头象是押着张理军回到诊室。

    那个矮胖的光头叫孙浩,说来算是张理军的病人。昨天来找张理军看过病,说是朋友介绍,点名找张主任。

    张理军当时还挺得意,刚来北方医院几个月,就有病人慕名而来了,便半是显摆,半是嫌偏宜地跟经营主任请示,这个病人不能算号,人家是慕名而来的。

    男科医生,只要业绩好,提什么要求老板都答应。前些年,业绩好的医生老板还定期陪着去***,解决医生的生理问题。心怀舒畅了,作业绩更给力。

    昨天的孙浩一副憨厚相。说排尿不痛快,等半天才能尿出来,中途断流;再就是浑身没劲,经常腰酸,房事力不从心。

    张主任点头说:“哦,哦,是这样,好象出问题了,问题出在哪儿,情况有多严重,检查一下就清楚了。”

    张理军给孙浩开了彩超,支原体衣原体,尿常规,血常规,前列腺液常规,总费用大概三百多块。孙浩说没时间,先查查前列腺吧。只交了二十元的前列腺液常规检查。

    开了五项检查,孙浩只作一项,张理军不太高兴,堵着气给孙浩取前列腺液,故意用力挤压前列腺,疼的孙浩嘴里哼哼,浑身打颤。

    检查结果很快回来了,白细胞当然是三个加号。张理军给的诊断是得了前列腺炎,导致性功能障碍,又讲解了半天病因病机,胡说八道了一通,建议必须马上治疗,病已经很严重,再拖就不好治了。

    孙浩很认真地听张主任讲病情,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末了,说今天钱带的不多,回去考虑一下再来治疗,走时要带走化验单,张理军不许,让他把化验单留下,孙浩立即变了脸,伸手把化验单抓在手里,张理军没敢强夺,因为孙浩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凶光,那是暗夜里食肉动物的眼光,让人不寒而栗。

    孙浩走了,张理军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正常,不象是真心看病的,那是要干什么呢?

    孙浩今天给他送答案来了。

    孙浩跟着张理军进到诊室,掏出两张化验单摆在桌子上,一张是昨天张理军给作的,白细胞三个加号,提示前列腺炎,必须马上治疗;另一张是离开北方专科医院后,孙浩直接去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作,也作了一个前列腺液常规化验,这次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孙浩用猫玩耗子的眼神盯着张理军的脸说:“张主任,这事儿不是怪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随孙浩同来的两个瘦子站在诊室门口,一边一个,虎视眈眈盯着过往行人。

    张理军一阵心慌,昨天他就怀疑孙浩不是真心看病,果不其然,来者不善。不善是因为来者很内行,紧紧抓了自己的尾巴,点到了自己的死穴。张理军故作镇静地拿起化验单仔细端详,心里七上八下地谋划对策。

    张理军说这是化验的误差,医学上是允许失误的。

    孙浩说别跟我扯蛋,今天你必须说清楚。说完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把烟吐向天棚,仰脸看天棚。

    张理军说可能是标本搞错了,这事儿你得去问化验室。

    孙浩不言语,抽烟,继续看天棚。

    初诊,复诊的病人陆陆续续过来,想进来见医生。门口的两个瘦子拦住不让进,说,兄弟,还敢在这看病?这里骗人。

    拿出桌上的两张化验单给病人看,你们看,你们看,同一天作的化验。这儿说有病,得马上治疗,再到医大去,医大的大夫说啥事儿没有。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张理军想拦,看看他们的凶相,也不敢拦,很多病人围过来看化验单,看完一脸疑惑,有的想进来请医生说清楚,两个瘦子拦着门不让进,说我们的事儿还没解决呢,你们等一等再来。有的气哼哼不走,在走廊骂骂咧咧;有的自认倒霉转身走掉了。

    这时张理军知道坏事儿了,遇到“医闹”了。

    “医闹”是近年才有的一个新词,从世界范围来看,是我们独有的,除了我们,全世界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贫穷的非洲,都没有的“医闹”这个词,这个事儿。

    卫生部说,中国的卫生改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发改委说,中国的医疗改革不成功;老百姓说,有啥别有病,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医疗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行业。时时刻刻并存着失误与风险。在医患关系中,患者处于被动的从属地位,一切听医生摆布。当医患失去信任,患者对医生的诊疗行为产生疑虑时,矛盾很容易激化。因为信息不对称,患者处于劣势,如果没有致死,致残的情况等明显的事故,患者的权益很难得到法律,法规的保护,患者处于孤立无援的地位,不得已,用“闹”的方式争取利益。也只有这样的手段能让医院让步,前提是手里要掌握一定的证据,抓住医院的短处。

    孙浩手里的这两张化验单就是医院的小辩子。

    这些证据在医学上可以有很多解释,如果指望法律,法规和主管部门和领导,往往无济于事或拖而不决。正义被封闭在瓶子里,看得见,却得不到,因为找不到出口。

    再严密的法律也是漏洞百出的。商业诈骗可以一目了然,医疗的欺骗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到的隐隐的痛。所以,“医闹”是对现行医疗法规无可奈何的抗争。

    医闹现象也经历了发生,发展和壮大的过程。闹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摆尸体,设灵堂;有的挂标语,摆花圈;有的大打出手,冲击医院;有的跪地祈求,博取同情;也有更极端的,一刀下去,非死即伤。有人统计,全国全个月有几十个医生护士挨打,有二个半医生被砍杀,这个比例是世界之最,可以申请世界吉尼斯。

    民谣说,要想富,告大夫,一告一个万元户。

    孙浩他们这么一闹,整个医院就传开了,先是男科初诊,复诊病人走了一大半;即而传到了妇科,也有很多病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诊主任一看架势不对,到四楼男科转了好几圈没敢靠前,俗话说做贼心虚,这些莆田人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平时也不希望别人说他们是莆田人,遇到纠纷之类的事儿他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躲到一楼大厅,指示导诊:“快给张院长打电话,让他快过来处理。”

    张院长接了电话,急忙下楼来到张理军诊室。简单了解了情况,觉得这三个人有备而来,不好蒙。就很客气地请三位上楼上,去他的办公室谈。目的是减少影响,先把矛盾捂住。

    孙浩不上他的当,扔了烟头,站起来踱着步子,说,病是张主任看的,我只想听张主任解释,张院长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说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院长,张院长让他盯的心颤,灰溜溜地出了诊室。

    张院长的太极功夫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