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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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幽灵不散

    sun oct 23 09:13:32 cst 2016

    陶丽华晕头晕脑走出报社大楼,摇摇晃晃走下台阶,觉得脚下悬空,身轻似燕,腾云驾雾一般,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

    出了大门,环顾街道,白雪皑皑,风吹在脸上麻酥酥的,路滑,脚下没根,她趔趔趄趄要跌倒,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伸手去扶眼前的一棵小树,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雪皑皑的世界渐渐隐去,黑暗潮水般涌上来,眼前一片漆黑。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舒畅感,象一股暧流,从心脏向全身扩散,沿着每一根神经传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全身的肌肉自由地舒展,每一个细胞都欢快地跳跃,如盛夏的花朵欣然怒放。

    她心里暗暗地想:“太舒服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舒服。”

    她感觉到自己的幻影迅速缩小,凝缩成一条灵活的小金鱼儿,从心房穿过心室,从主动脉游进肺脏,沿着空洞的气管钻出鼻孔,如脱壳的幼蝉,娇嫩明亮,经风硬朗,展翅欲飞。

    她看见自己的躯壳舒展地躺在雪堆旁,米黄的毛线织帽和围脖格外显眼,她一直喜欢米黄色,那是乳汁的颜色,是皮肤的颜色。她灰色的羽绒大衣粘满了雪粒,像滚了芝麻的麻团;她看见自己脸色乌青,嘴角流涎,象是安静地睡熟的婴孩。

    睡吧,你确实累了。在大连她自己带外孙,就一直缺觉,小外孙一晚要醒几回,因为心疼女儿,她从不叫醒女儿,一个人陪着外孙,待把孩子哄睡了,她又睡不着了。回来这些天,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她从没看见过自己的睡相,想仔细看一看。

    一个老头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伸手在她口鼻处拭探,又急匆匆地跑回去。很多过路的人围过来,人墙围住了她,一张张惊恐的脸上肌肉紧绷,充满惊恐,迟疑,紧张。

    有人嚷着,120!快打120!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这时,一股很猛的风从人群的空隙里冲过来,把她如蝉似羽的灵魂轻飘飘地带到空中,她身不由己,像一朵柳絮随风飘荡,在风里翻转,升高,地面渐渐远去。

    她看见脚下围着她的人群,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她看见鳞次栉比的房屋,高楼,纵横交错的街道;房屋,道路和树木都在她眼前缩小,渐渐远去,象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儿。

    陶丽华象一片浮云在天空飘荡,她像鸟一样飞翔,看到很多人:她的一生以快进的速度重新播放了一遍:小时的玩伴儿,学校的同事,过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很多人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一张张面孔像影子一样从她眼前一一闪过。

    她在云里雾里飘荡,在黑暗中飞翔,身不由已,御风而行。

    她回到自己的学校,看见学校门前烧烤店的老板正把发黑发臭的羊肉泡在嫩肉粉里,泡过的羊肉看上去很新鲜;她看见学生们拥挤着争相购买那肮脏肉串,一串串烂肉被他们咽进肚子。她想喊出声,制止可怜的孩子们,但她发不出声音。

    她看见给学校盖楼的包工头把一提包钱交给校长,校长笑脸相迎;两人举杯共饮,兴高采烈。

    她看见年轻漂亮的音乐老师赤身裸体,一个陌生的胖男人骑在她身上一上一下地颠簸,音乐老师猫一样叫着;这个骚货,学校谁都知道她是局长的情妇,自从勾搭上局长,车也有了,奥迪q3,lv包也挎上了,每天浓妆艳抹,招摇过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看见学生们穿着整洁的校服,排着整齐地队伍向烈士陵园行进;脸前的红领巾迎风飘荡,她们天真的脸上满是虔诚的悲伤和仇恨,眼里泪光点点。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

    她看见年轻的常哲在蓝球场上争抢,跳跃,接过同伙的一个妙传,奋身越起,投了一个漂亮的大灌篮,很潇洒地甩甩头发,赢得满场喝采……曾经的常哲多帅,多有活力,青春洋溢。

    时光倒流,往昔再现。

    凭风借力,陶丽华要到北方专科医院看看,她恨那个张主任,她象一只蜜蜂飞向北方专科医院。来到张字长的办公室,她看见张院长正在自测血压,连续测了三次,叹口气,一脸落没。

    张院长拉开抽屉取出二个小药瓶,拿起水杯去接水,这时,一个小伙子推门进来,很客气地问张院长,你是林总吗?我找林总。

    张院长接了水,回身坐下,回答说:“我不是林总,你找林总什么事?你找他什么事?”

    小伙子站得笔直,笑着回答说:“给他家安热水器。”

    “热水器不是前几天装的吗?怎么还装?”张院长问年轻人。

    小伙子很害羞地低了头,轻声说:“是装好了,听说有点问题,林总打了售后电话,我来给修一下。”

    张院长点点头,把药瓶放回抽屉,站起身,带着年轻人走向走廊尽头的一个办公室。

    陶丽华轻轻飘落在年轻人的帽子上,心想,这医院原来还有老板,我要看看老板什么模样,为什么开了一家骗人的医院,看来,那个弥陀佛似的张院长不是最大的领导。

    小伙子进屋前摘下帽子在身上抽抽打打,吓得陶丽华一跳落在一棵台湾竹上。张院长敲门,房间里没动静。

    张院长回头跟小伙子说:“林总不在,你改日再来?”

    小伙子说:“我等他一会儿,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只要家里有人就行,不麻烦他。再来就不知道那天了,别耽误林总使用。”

    张院长回到办公室,打通了电话。对小伙子说:“林总在三楼四诊室,你去那儿找他吧。”

    张院长说完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又取出那二个小药瓶,每个药瓶里倒出二粒胶囊,一口捂在嘴里,喝口水冲服下去。放好药瓶,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伙子出了张院长办公室往三楼走,陶丽华尾随着他。

    陶丽华见到了林总,年纪三十多岁,是个南方人,眼睛乱转,一看就是个精明人。陶丽华看见林国龙跟张理军聊得喜笑颜开,看见他给张理军茶叶,陶丽华怒火中烧,几次想冲过去挠他,却无法近前,好像有一股力量排斥她靠近。

    直到林国龙聊完走出来,陶丽华轻轻推了一下门,门边正磕在林国龙额头,看倒他的额头隆起一个血包,陶丽华开心地笑了,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陶丽华想上前抽他耳光,却靠不上去。

    林国龙惊叫一声,很多人跑过来,人越聚越多,阳气逼人,尤如火烤,无法靠近,陶丽华不得不离开,飘出医院。

    陶丽华向天空飞去,在空中辨认自己家的方向。终于找到了自家的楼,自家的单元,从锁孔钻进去。

    家里空无一人,常哲干什么去了?她蹲在客厅的枝型吊灯上,等常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