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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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茅草屋中获秘辛

    胡不归与漆明珠一步跨了进去,屋内甚为明亮,亦非常洁净,地面为樟木铺就,光滑如镜,无一丝灰尘。整个室内空间呈一球形,布局甚是简单,只有一桌五凳。桌子造型亦是奇特,一般人家要么是四方桌,要么是八菱桌,仰或圆桌,而此桌却为罕见的五菱造型,每个菱面各配有一条木凳。

    室内墙壁亦为樟木所造,雕刻着与漆氏祠堂墙壁上类似的花纹,而屋顶上的茅草泛着幽光。胡不归抬头呆呆地望着屋顶的茅草,心中好生费解。漆明珠顺着胡不归的眼光瞧了瞧屋顶的茅草,在胡不归耳边悄声的说道:“仙长,好生奇哉怪也,此处茅草既然并不陈旧,更未腐烂,如新取稻草一般。”“是呀,稻草最是容易枯碎腐败,放置不过三载,即腐烂成灰而生萤矣,所谓腐草为萤,”胡不归不解的回答到。

    胡不归打量整个室内,估摸着整个空间不过丈二方圆,并不甚大,想必葫芦状茅草屋的里面那间要大许多。

    胡不归与漆明珠对视一眼,轻声道:“明珠,我们且往里屋,一探究竟,如何?”漆明珠微微颔首。

    前面过道不大,二人弯腰低头小心翼翼的走进里屋。

    抬头一看,一刹那,二人直觉得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

    原来,是前屋数倍大小的里屋之二人正对面处有一位肌肤欺霜赛雪,神态飘逸出尘,宛如明月破云,又似雨后万里碧空的鹅蛋脸型的极美女子。

    胡不归望着对面女子,感觉此时此刻脑子停止了思考,口鼻无法呼吸。

    真是美的令人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漆明珠柔柔的声音“仙子,这厢有礼了,我等误入仙府,恳请仙子勿要降罪?”

    原来,漆明珠正在向对面女子作揖打拱。胡不归清醒过来,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直视对面女子,生怕再次迷失自我。

    然而,整个房间只是回荡着漆明珠一人的声音,此外,并无第二人作答,益发显得屋内悄然静谧。

    胡不归与漆明珠轻手轻脚的走到女子面前,女子散发着一股股森森寒气,漆明珠嘴唇已经冻得发青。胡不归凝神静气,鼓动全身元气,鼓舞一身血脉,使身体又温暖如春起来。

    二人再次面对女子,发现女子并无呼吸,然,又非塑像雕刻。一头青丝,柔顺中泛着光泽。柳叶弯眉,似远山丝雾。

    既非雕塑,又非活人,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胡不归四周环顾,发现女子后面是一张硕大的书柜。

    二人走进书柜,书柜上并无一无,亦点尘不染,洁净非常。胡不归用手抚摸书柜,发现有一暗格,轻轻打开,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函套封装好的几卷书册。

    胡不归顺手拿出,漆明珠凑近身来,只见得函套上的字体甚是娟秀飘逸,写到“《拜月指要》,留存漆氏后人”。

    胡不归略做犹豫,遂转手将书交予漆明珠,温和的说道:“恐为漆氏秘辛,外人不便与闻,你且一观。”

    漆明珠接过函套,就近放在书柜之上,打开函套,三本线书,一封信笺映入眼帘。

    漆明珠心中忐忑不安,颤颤巍巍打开信笺,捧读详阅。越看越是激动,一时心潮翻腾,不能自己,一会傻傻痴笑,一会莫名哭泣,一会黛眉紧缩,约莫一刻钟之后,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信中所述种种,正是花石漆氏香胡一脉之源流秘辛,以及始祖漆怜胡与胡香的爱情故事。

    隋末唐初,天下大乱,民生艰难。南岳余脉,一无名山脚下,身材瘦小十二三岁的漆莫易不知道心中暗暗给自己下了几次决心,第几次给自己鼓劲,今日必须逮到一只野鸡,或者蛇鼠之类也好,否则,无法向族长交待,到时,恐怕连麸饼也吃不到了。

    突然,远处传来杂乱而兴奋的叫喊声,“打伤了,打伤了,被我李老三给打伤了,哥几个,好生给我睁大眼睛,这次定要给我捉住它不可”,“你南瓜秧秧的不开花,那只畜牲呢?”“这边,这边,我眼瞅着这畜牲是往这个方向而逃”,“辛老四,你眼睛冒恰油,跟紧哥哥我就是。”

    然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从漆莫易眼前的树林里窜出,一头撞到漆莫易腿上,摔倒在地。漆莫易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小白狐,心想,总算有些收获了,要是交给族长,想必定是能换来几块好麸饼。

    漆莫易低头看着小白狐,只见小白狐后腿、腰间鲜血直流,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无助的盯着漆莫易,既似能说话一般,乞求漆莫易的帮助。

    小白狐孤苦无依,痛苦无助的眼神不知道波动了漆莫易哪根心弦,漆莫难心中莫名一痛,想起了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独自一人的自己,头脑一热,遂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救得小白狐一命。

    漆莫易环顾四周,灵机一动,悄悄来到此前发现的附近蛇洞,把小白狐轻轻往洞里一塞,然后,赶紧盖上一些枯草败叶。

    做好这些之后,漆莫易转身就往相反方向快速跑去,奔跑之中,身体带动路途之中的树枝、灌木、杂草,不时发出声音,身体同时亦被这些树枝、灌木所划伤,流出鲜血,漆莫易不管不顾,只是兴奋的朝另外一个方向的山下飞奔,身后传来乱七八糟的叫喊追赶身。

    漆莫易身材瘦小,然而,瘦小也有其妙处,时而从低矮的树枝条下低头而过,时而从两灌木丛之间一窜而出。漆莫易既生出两肋生风的感觉,只听着耳朵两边呼呼风声,漆莫易心中好生得意。突然,脚下踏空,身体一滑,漆莫易连滚带爬,直接就到了山底。

    漆莫易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心想:“此处距小白狐所藏山洞起码有一千余步远,想必小白狐已然无恙,即使有恙,老子也跑不动了,跑得老子我差点一命归阴。”

    躺下不久,身边慢慢围拢来五个狼狈的男子。“小鬼,可曾见着一只狐狸?”“小鬼,刚才你跑甚?”

    漆莫易不作回答,并索性闭上眼睛,只当作未曾听得,未曾见得。

    突然,身体被人一把拉起,“小鬼,可是皮作痒了,想要大爷给你松松?”漆莫易睁开眼睛,嬉皮笑脸说道:“小鬼?小鬼在哪?这光天白日之下哪儿有小鬼?大爷我最怕鬼了,你叫大爷我做甚?”

    一个一对三角眼,身材高瘦的家伙朝着漆莫易迎面就是一拳,漆莫易头脑嗡的一声,只见得星星在眼前飞舞,鼻子流出一股热流。

    漆莫易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用手一摸鼻子,一手的血,想来定是鼻子流了很多的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呀,救命呀,土匪抢劫了,土匪打死了,大人欺负小孩了?”漆莫易高声的胡乱喊到。

    一个骨架宽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走进跟前给了漆莫易肚子就是一拳,漆莫易痛得弯下了腰,几至不能呼吸。“小兔崽子,你跑做甚?可曾见着一只狐狸。”

    “没有,没有,发誓没有,小爷我刚才正在追赶一只野兔。”

    “没有?可曾撒谎?”“打他,打他他就老实了”,“就是,就是,跟他不必废话,姑且给他一顿饱拳,消消你我兄弟火气再说。”

    漆莫易耳边话音刚落,只见得五个人十个拳头,雨点般朝他打了下来。瞬间就把漆莫易打倒在地。

    小莫易一时弓着身子,双手抱头,只能由着这些人他,嘴里不服气的喊到:“我真未曾见着有什么狐狸,别说狐狸,狐狸毛小爷都未曾见着一根。”

    “没见着?更是该打!谁曾让你四处乱窜?耽误爷爷大事,不打你,实难解大爷几个心头之火。”说完,五个家伙朝着漆莫易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之后,遂骂骂咧咧而去。

    漆莫易躺在地上,耳朵嗡嗡一阵阵只响,鼻子鲜血直流,一阵咳嗦,手往嘴把一摸,就是一把的血。“这次老子亏死了,女人尚未曾摸过,就要死了,隔壁的春香儿眼睛那么漂亮,皮肤那么白……亏死了,亏死了,香香的麸饼真好吃,更未曾吃够……”。漆莫易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在拱他的头,同时,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青木香的香气。

    香气扑鼻,漆莫易头脑顿时清醒了些许,艰难的睁开红肿如球的眼皮,露出一线光线,往外一窥,原来是那只小白狐。

    漆莫易艰难的抬起手,抚摸了几下小白狐,倍感费力,无奈,遂作罢,说道:“小爷可被你害死了,今日若是捉不到山鼠之类,麸饼定然是没得吃了。”“是了,你这笨狐狸,哪曾知道麸饼是甚。”“我跟你说,笨狐狸,麸饼呀,原是用米糠、荠菜、马齿觅合在一起做成的饼,烤熟之后,香,真香。”“笨狐狸,你一定不曾知晓最好吃的是甚,是白粥哦!六年前父母大人去了之后,再也未曾喝过……。”漆莫易喃喃自语,不知所云起来。

    许久,漆莫易神志不清,渐渐迷糊起来,“我这是要死了吗?听说人死之后,可以与先人团聚,爸爸,妈妈,莫儿想你们了。”

    朦朦胧胧之中,感觉嘴边有一股清香甘甜的汁液流入干涩苦腥的嘴中,漆莫易不由自主吮吸起来。

    汁液入口,滑向肠胃,漆莫易感觉肠胃如一团烈火,稍倾,这团烈火散向四肢百骸,身体如久旱逢甘露,顿时充盈了生机与力量,在那一刹那,也清醒了过来。

    漆莫易张开眼,看着小白狐的嘴正对着他的嘴。不禁急了,胡乱的嚷嚷道:“笨狐狸,趁小爷我睡着了,你既然敢亲我的嘴,我这可是要留着亲隔壁春香的,亏小爷我冒死救你一命,笨狐狸,臭狐狸?”“耶,嘿嘿,貌似不臭,是香香的。”漆莫易闻着小白狐身上传来的一股青木香的香气,站了起来,莫着头尴尬的说道:“小爷我看在你香香的份上,这次姑且不跟你计较,可是不准再有下次。”说着混账话的漆莫易哪儿知晓,刚才正是小白狐从山中摘采得南岳山脉一系之奇果——祝融泪,喂入他嘴中,方才救得他一命。

    盖因南岳为南方诸脉之主,火德居天之所,在神话传说中,祝融泪此果,是为昔日上古大神祝融氏在诸神之战受伤所流之血洒落人间,化生而成,此处无名小山距祝融主峰不过数十余里,份属南岳山脉一系,且此处藏风聚气,砂锁密固,故有此物。

    漆莫易环顾四周,抬脚刚要走,看见小白狐转身从密林之中拖出一条菜花蛇,讨好的望着他。原来这条蛇正是此前漆莫易将小白狐所藏蛇洞内之蛇。“哈哈,总算可向族长有所交待了,小白狐,你真好。”“对了,小白狐,你有名字没?我给你起吧,看你香香的,就叫你香狐吧,”“香狐,香狐,哈哈。”“小香狐,你住在山上,孤苦伶仃,甚是不危险,小爷我亦是独自一人,爸妈全去天上了,莫如跟我回家,我定将把你藏好,不被他人所害。”一人一狐,边走边说。

    此后,漆莫易与小香狐一人一狐相依为命。

    话说狐狸,本为小型肉食动物,哪儿有山鼠,哪儿有小蛇,哪儿有野兔、野鸡之属,小香狐既能凭着天生感知,引领着小莫易,相互协力,一一扑捉得来。自此,小莫易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肚子也再未曾饿过。既有逍遥快活,不知寒暑之感。

    然而,不知道,巨大的灾难即将悄然降临于漆莫易与小香狐的头上。

    且说三载光阴,转瞬即逝,漆莫易到了十五岁生日这天,彼时,正是丹桂飘香远,月魄照寒空的中秋佳节。

    漆莫易之草庐距漆氏众人族居之地甚远,大概不下四里路程,因今日生日,漆莫易欲与小香狐共渡母难之日,故酉时尚未过半,即提着族长所赐白藕,早早离开族居之地,回到家中。

    “小香儿,小香儿……哪儿去了?笨狐狸,猜一猜,小爷我给你带甚好吃的了……。”漆莫易一边屋里屋外四处寻找,一边略带兴奋的巴拉巴拉个不停。

    “这死狐狸,又不见了,整日介只知道玩耍为乐,今日可是小爷生日,等会被我找到,非得好生给你一顿好打不可。”

    然而,寻遍屋里屋外,既未曾见得小狐狸。

    “莫非到山头去了?”漆莫易抬头望着天空,只见天空瓦蓝瓦蓝,在月光衬托下益发显得洁净澄澈,一轮圆月,滢滢如水,挂在空中,格外明亮,月中桂树隐隐约约,也似是让凡间百姓看得清楚。清辉的月色洒满大地,山间的树木枝叶在月色映照下泛着一层层光晕,煞是好看。漆莫易一时之间,不禁痴了。

    “呸,呸,呸,”漆莫易回过神来。于是,带着月色往山上走去。

    不过一刻钟,漆莫易来到一个山坳,他知道,翻过这个山坳即能到达另外一座树木修茂之山,那是三年前与小香狐遭逢之地。

    行及不过一刻有余,漆莫易即来到当日遇见小狐狸之所,环顾四周,嘴里轻声呼唤道:“小香儿,小香儿。”但是,并未曾见到小狐狸。

    漆莫易往山头继续走去,突然见得不远处地方的树枝之间隐隐约约传来白光,漆莫易好奇的朝白光方向走去。

    最后,行至山顶,只见得此山与附近四座山脉之余脉蜿蜒顺势而下,汇聚于一山谷,山谷中间有一山丘,此正是传说中的五龙吐珠之风水宝地。丘上有一白狐,正是小香儿。

    漆莫易刚刚要喊,只见得小香儿直起上身,抬头望天,上肢虔诚的捧着一具骷髅头骨,高高举起,天空一缕如练白光进入骷髅头骨之内,然后,以骷髅头骨为媒介,进入小香儿之鼻端。漆莫易一手捂住嘴,眼睛瞪的大大,惊讶莫名的望着小香儿,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

    天空之中的如练白光随着小香儿的呼吸在小香儿鼻端间一进一出,一来一去,宛转悠长,缓慢柔绵。

    忽然,漆莫易身边传来声音:“哈哈,终于被我等发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