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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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中缘

    十年前,雪噩谷。

    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昏暗的视线里,夹杂着‘吱吱呀呀’雪花落地时和冰冻的大地融为一体的轻细声,那种微微发憷的悲壮声音又仿佛预示着即将新生,涅槃时身体痛苦但内心极度欣喜,那一声声划过耳膜,竟残留着一丝丝快感,挥之不去。那种奇妙的声音孤零零但又宏伟的充斥着整个雪茫茫的大地。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地上,被一道参天入云的雪墙挡住视线。有的人会以为这道雪墙就是世界的尽头,其实不然,那只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这边是葱绿大地,那边是是茫茫雪山。

    也不知道这神奇的自然现象是何人制造出来的,而踏足这片领地的人少之又少,周围的居民多数也是道听途说的多。而对于满足强烈的好奇心,他们更多的是不愿去触犯。因为这里生活着整个‘弎祈辘’国最厉害的人,他们一个不足十万人的一个小国,能做到常年不衰,外来国不敢侵扰,那是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筹码;他们的守护神——圣帝柏亦。

    走近一看,那道抬头看不到边,侧看看不到头的冰墙其实是两座雪山。两山之间是条幽深的峡谷,极窄,窄得只能容下一辆马车行驶。站在峡谷这头往那边望,看不到头,只能看到两条明晃晃如刀锋般锋利刺眼的冰墙。细细的竖起耳朵听,能听到风穿过峡谷,摩擦着冰雪,带过来的零零星星的冰点还稍带过来些那头的微微暖意·······

    ‘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两辆没棚的简易马车缓缓从那头使来。马车的木轮在冰雪里行驶得很是艰难,碾压着冰雪的‘咯吱咯吱’声越来越慢,回荡在空气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仿佛是时间被冻住了,停滞了一般。又仿佛是因为马车已年老体衰,一不小心就会被拉碎一般。

    一行八人都纷纷取出貂皮袄子披在身上,而两辆车头坐着驾马的车夫一看就是本地人,他们里里外外穿上了三层袄子,棉裤,棉鞋样样没漏下,尽管裹得很严实,他们的手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拉着缰绳的手哆嗦的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而其他几个人更像是突然从夏天穿越过来的,他们身上除了刚披上的袄子,里面全都是夏衣。半袖的衣服下,鸡皮疙瘩飞快的冒起,几个年轻身体薄弱的两手使劲的互相摩擦着,而在着极度寒冷的雪地里,他们的双手很快变得和这里的景象一样,冰冷剔骨。

    “哎呦!真冷!”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满脸稚嫩的白袍少年抱怨着,他的手不停的在全身上下快速的寻找着可以散发温度的地方。就在他把全身上下都揉搓了一遍后,发现自己从上到下没有一点温度,比裹了一层寒衣还要冰冷。少年不断的哈着气吹向冻得快要断掉的双手,可气流刚一出口腔就变了寒冷的气流。他失望的抬起冻得有些红红的脸蛋,温润的眼神看了一眼谷口,又看向茫茫雪海。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也许这个在前方等待的未知事件很可怕,但不致命,因为他的眼神充满了害怕神色,但只是呆呆的,没有颤抖。“才走几步就快冻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东西。”少年张了张嘴,想问出来。可他转身看向在后面马车上的二叔时,又赶紧闭了嘴。

    满脸胡渣,身材矮胖的二叔坐在马车的尾部,他的脸颊冻得比打了霜的茄子还僵红,胡渣上也有了些霜花。他双腿盘在一起,像和尚念经打坐般一动不动。

    少年不禁感叹,二叔果然不愧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恶胡人’。名声虽臭了点,内功实力却是响当当的。少年在心底有不断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抱怨出丧气话出,不然又免不了惹来二叔的一顿臭骂了。

    坐在前面一辆马车尾部是一个少女,少女刚刚度入青春期,微微突起胸脯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般还未绽放出最好的年华。她水灵灵的眼睛不时的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面容沉淀,拥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桀骜。她眼神刚毅,犹如初生的猎鹰般,柔和中充满了天生的霸气。

    其他人要么在交头接耳的细细说着话,要么在闭目养神。一切看起来安然无恙,其实只有他们的心里都恨清楚,内心更是翻涌着惊天巨浪,潜伏着阵阵杀机。而少女异常安静,而她平静的内心里,似乎比任何人更明白自己在找什么,而且志在必得的样子。

    远离了谷口。雪花还是飘飘洒洒看似缓慢的落下来。

    烈烈作响的风却越来越快了,就像是锋利的刀片硬生生的刮在脸上。

    “前面不能再走了,风暴太快了。”领头的那个车夫停下车说道,他的脸上起了几道雪印子,是被疾驰的雪花刮伤的。

    “少废话,还早呢?连那畜生的样子都没看到。”一个举着开阔斧的粗狂男子说道,他半张脸上都是胡子,衣服穿得极薄,尽管脸冻得通红,却不见他有半点惧意,一看就是常年穿梭在各种极度恶劣的环境里。

    “虽然你给的钱不少。这个地方从来没外人进来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车夫皱了皱眉头,继续驾起了车。

    “擅历司那只畜生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有冰狐,说明世界上就有。你也应该听说过那只畜生的厉害吧,可是瞬间把巍山国那个不懂事的奇葩王子瞬间撕成肉块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眼白多于眼黑,他摸着自己尖瘦下巴上的一小搓胡须,笑盈盈的说着,满脸散发着淫邪之色:“真想马上看看,那冰狐是有多厉害。”

    “擅历司是圣帝的弟子,得冰狐对他来说不是很容易的吗?听说那只惹事的冰狐还不是被圣帝一只手就捏死了·······”白袍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被满脸淫邪男子的眼神杀了回去。也不怪他怕这个怕那个的,其实他们以前都不认识,几人多多少少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声,也都知道一些。上个月,他们都接到来在神秘的莫离家族的一份请帖,说凡是能在雪噩谷猎到冰狐者,都能得到他们的武功秘笈一册。

    莫离家族身居幽谷,几百年来无人敢以之抗衡的原因是他们主人的武功无人能及。尽管好几百年来他们都不公然的出现在人前了,但关于他们的传说一点都不少。迄今为止,传说能和他们一较高下的,也许只有圣帝了。

    这些人完全被那强大的秘笈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般完全没想过莫离家族为什么要冰狐?

    白袍少年吃了一杖不敢在说话,谁让他是最小的呢?又没武功,受人欺负也只能干憋着。他抬头四处看看,大家都不在说话,像是在沉淀真气,好等到冰狐出现时,发挥最好的功力。

    灰蒙的视线里,有些光束避开浑浊的空气直直的照在冰面上,那些反射回来的光束竟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白袍少年武功浅薄,连平时的基本功扎马步都扎不稳。这次要不是爹爹非要他跟着二叔出来历练,他才不会来呢。正是无聊之时,坐在离他最近的少女引起他的注意。

    他拉了拉少女的衣角,少女才转过头来看他,少女的杏仁般的大眼里仿佛起不了一丝波澜,平静得有些诡异。

    “你是跟谁来的呀?哪个是你长辈呀?看来我们的年纪差不多,我叫武尚倚·········嘿嘿!虽然我的名字威武了点,但我人可是很好相处的,等下打起来了,你躲在我的身后,我来保护你。”

    少女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地听他说完。尔后,又恢复一贯的冷淡神色。那浅的仿佛马上就融化笑容更像没在她脸上出现过一样,一张看似毫无变化的脸像是用上好的玉雕刻出来的精致作品。她转过头去时头顶上几束毛茸茸的装饰上面镶嵌着的珍珠微微摇晃着,看起来美极了。她轻轻的把昂贵的衣料往上拉了拉,好掩盖住粉嫩的脸蛋不被风雪侵袭。“我没什么要你保护的。”少女转过头来,再次对他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就正常多了,却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像是带着一丝不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等下冰狐出现时最好跑远一点。不然会被瞬间撕碎哦。”少女白皙纤长的手指从袍子里伸出来,指着谷中深处的地方,那是遥远的天际,“你呀,最好往那边跑,那边冰雪更快更猛,所谓的冰狐也去不了,命大抵过大雪穿过谷中的话,说不定有机会逃走呢。”

    “你呢?”少年一怔,“你不跑吗?”

    “我呀,我进来了就没想过要出去!”少女笑着,十分灿烂,像是在述说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一样。

    一说完,所有人顿时毛骨悚然。

    少年完全是愣在那里,被一声斥责般的叫唤声才缓过来。他的二叔正怒视着他:“不要说太多废话。”

    他的心仿佛一直被刚才少女的那个笑容笼罩着,像久久散不开的阴霾,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强占着心头,一直徘徊在那里,要是稍稍一想起,就会全身发憷··········

    风雪越来越快,马车举步维艰。

    半个车轱辘陷在雪里实在走不了了,一行人这才下了车。

    凛冽的寒风吹得漫天飞舞的冰渣屑时不时的附在脸上,一种冰冷的刺激感也没有刚开始那般强烈,他们也懒得在去把冰屑拂掉。冰狐还没出现,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是在消耗体力。

    混沌的风雪里,视线范围越来越短,有时候就是微微卷起一阵细风也能把无数的冰雪卷得漫天飞舞,那时连眼前的人都看不到,更别说是要猎取动作飞驰、生活在这里的冰狐了。

    怕到时候,一瞬间所有人都会被冰狐撕碎。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不断的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冰狐出现时风雪能小一点。

    太阳感觉是一直挂在天上的,只是被风雪和天上的乌云挡住了,看不真切。一圈圈的光晕在云层里投出来,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少年抬起他巴掌小脸朝天空看看,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浮上心头。他琥珀色的瞳孔突然刺痛了一下,分泌出咸湿的液体。

    少年赶紧揉揉眼睛,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哭,尤其是二叔。不然又会骂他不中用,只会像女孩子那样哭。

    “呜——喔——”

    “呜——喔——”

    仿佛来在遥远的声音,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绷直了身体。

    感觉那声音飞快的朝他们密密麻麻的飞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突然,视线一花,周围的风雪犹像一块腾地而起的幕布,飞快转动的风雪冰块犹如一个漩涡般把一行人裹在了里面。几声快得豪咧的‘嗤嗤’声一响,几个年轻人已倒了在血泊中,那速度快得,他们甚至发不出一声惨叫·······

    “啊······”少年惊的一身叫唤,一个被抓得面目全非的头颅滚在他的脚边。他吓得腿软,拿在手里的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臭小子,出息一点·········”挡在他前面的二叔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闪电般疾驰的白色光速瞬间从漩涡中拉离出去,几滴滚烫的鲜血像从高空高速坠落的雨滴般生疼的砸在他的脸上。

    少年眼里噙了泪,他的眼圈红红的,充满了仇恨。“二叔·······”少年拿起刀要冲出去,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想拉住他,可为时已晚,少年还未接触到那块飞速转动的幕布,就被炫动的气流扯得飞出去老远。他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的冰屑如灰尘般飞快腾起,然后在空气中旋转,飞舞,沉淀时扑得他满身都是。少年想起身,可任凭他使出全力也动不了,他感觉身体重得犹如千斤巨石。也许此刻,身体唯一能算作是他自己的大概只有头了。他尽全力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飞快转动犹如龙卷风的气流,很快,白色幕布慢慢晕染成粉红色,红色。无数块人体残骸飞得到处都是。

    少年的眼泪慢慢湿润了,他感到嗓子咸甜得难受,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他只觉得头也跟着重了起来,他在也支撑不了········

    一座不大的白色大理石宫殿屹立在风雪之中,白茫茫的一片中,是很难发现同样是白色的宫殿。

    “远处一定发生了什么?”

    柏亦端着热茶闲情逸致的走到门口。他身上披着镶嵌着华贵滚边的银色袍子,一头漆黑色直发披在身后,头顶束着团发上别了个精致的紫色冠宇。他白皙精致的面容微微皱了一下,温润的琥珀色瞳孔闪过一丝忧虑。“看来是出事了。”

    柏亦的手往后一拂,白皙芊长的手指上茶杯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稳稳的落在屋里的桌上。然后他凌空一跃,犹如一只仙鹤般,动作优美但又十分快速的朝天的那边跃去········

    少女还被困在里面,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了,她知道,他们都死了。

    少女握紧手里的匕首,紧张的瞳孔不断放大,颤抖着:“没事,没事,镇定,镇定·······”

    就在她感受到一道飞快的白色电影朝她袭来时,少女紧张的手都快捏不住匕首了,她紧紧咬住嘴唇,屏住呼吸不断的提示自己要注视前方,就在那道闪电离自己很近,近得鼻尖都能闻到它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时。少女闭紧了眼睛,死亡看来她是逃不过了······

    仿佛时间静止了,风雪飞驰的呼啸声停止了,想象般身体被撕碎的痛楚迟迟没来。是面对死亡时,时间会缓慢些?还是已经死了?

    少女还维持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直对着前面的动作。她慢慢的睁开眼,漩涡没了,视线看得很清晰,周围到处散落着同伴的尸块,还有无数狼的尸块,那些尸块搅在一起,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这是?”少女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正对面的柏亦。

    “你是谁?”少女惊恐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下没站稳,又或许是刚刚死里逃生,腿还是软的,一下跌坐在地上:“你?你就是圣帝?”

    “你认识我。”柏亦眉眼一扬,多少有些意外。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

    此时天地渐渐安静下来,但还是有很多很多尘埃漂浮在空气里。阳光一束束的照在冰面上,反射的光投散不开,晕染成一圈圈好看的光圈。

    柔和的光线里,柏亦的面容精致得有些有违常理。像天神般尊贵但又有些高不可攀的冷漠。

    “对,我就是!你应该离开这里。”

    少女大吃一惊。

    听说圣帝的事迹也有数十年了,就算他年少成名算来也有五六十岁了。而面前的这个人,准确的说还是个少年,他的气质很高贵,面容看起来还很稚嫩,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霸气。虽早听说过弎祈国的武功练了人生长的及其缓慢,但怎么会相差那么多。他——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少女站着没动,白皙的小脸蛋上透着从骨子里钻出来的拗劲,灵动的眼里闪着星星泪光。

    “你快走吧!”柏亦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但隐隐又透着冷漠。

    “走?”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你没看到冰狐,不是冰狐,这狼有多厉害吗?我的同伴瞬间都被这些畜生撕碎,他们都死了,你让我走不是叫我也去死吗?你应该帮我。”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们擅闯禁地,本来就是死罪?这雪噩谷里,没有冰狐,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假消息的。也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我希望你马上离开。”柏亦一字一句的说着,口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哼!”少女委屈的眼泪快要掉了下来,她强忍着。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柏亦。他依旧是那副冷漠桀骜的表情,她的生死本来就与他无关。少女一咬牙,朝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柏亦孤傲的心微微抽动一下,他望着少女渐渐消失的背影,心底莫名的酸痛起来。沉浸已久的记忆像是被突然唤醒,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幽魂此时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刺进心房般难受。他看见了她的害怕,却不愿出手相助,她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

    “呜——喔——”

    四面八方,几道白色的疾影朝着少女的方向奔驰而去。柏亦飞身一跃,也跟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