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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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谷底

    秋冥山距离虬龙地脉有数千公里,风景人物自然大不相同。

    不似寥落山一到秋冬季节便会蒙上一层厚厚的云雾,秋冥山的秋季则是最美的时候,满山的枫树随风摇摆,片片枫叶飘落,落到地面成为一层厚厚的地毯。这里的枫树品种繁多,除了主峰上是最为雍容大气的赤色,其余各峰也都各有不同,紫气峰上的枫叶是红中带紫,落霞峰的枫叶是纯粹的金黄色,千盘峰最为特殊,顺着一条盘山路,每一层皆是一个品种,层层叠叠,五颜六色,在秋冥山诸峰中最为惹眼。

    除此之外,秋冥山后山深谷中也是别有一番美景,清晨的深谷上空云雾阵阵,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氤氲的五彩霞光,将整个后山照耀的好似仙境。

    每到这时,总有爱慕世间美景的年少弟子偷偷溜到这里,躲在半山腰的枫树下,欣赏山谷上空的氤氲变化。

    与上空美轮美奂之景相比,山谷底部可说是暗无天日,上空的云雾太过厚重,使得阳光常年难以照到山谷底部,因此山谷下方的阴暗潮湿,自是堪称秋冥山之最。

    最让人心惊的是,山谷的底部并非是平坦的谷地,而是如同漏斗一般,四周高中间低,在最中间的低洼之处,屹立有一尊质朴无华的玄色大鼎。

    这大鼎的质地不知是何物,上面升腾着层层黑气,偶尔有一两道光线从黑气中浮现出来,一闪而过,给黑暗无光的山谷带来一丝明亮。

    借着那一丝明亮,可以依稀看清四周的景象,四周全都是台阶,由低到高,沿着谷地漏斗的斜面而上。这些台阶排列的整整齐齐,显然是人为之物。不时有上空的云雾沿着台阶一层一层如同液体般流淌下来,汇聚到了最下方的大鼎所在之处。

    这些白雾显然不是普通白雾,它们凝聚在大鼎底部,聚而不散,几乎化为实质。

    借着这些白雾的映衬,能够看到大鼎下方竟有一缕极细的黑暗火焰,这缕火焰细若发丝,倘若没有汇聚而来的白雾作为背景,极难发现,而在这缕火焰四周的白雾却在不断变淡,黑暗火焰似乎像是生了根一般,从白雾中汲取所需要的养料,拿这源源不断流淌下来的白雾作为燃料。

    潮湿的谷底偶尔会传来水滴之声,彰显着时间的流逝,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完全的空寂,似乎这里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月华之夜。

    日间在阳光灼烧之下而消退的云雾又从山谷深处升腾起来,填满了整座山谷。

    秋冥山沐浴在银辉之下,天高地远,自有一番空阔寂寥之意。

    偶尔从山林间传出几声兽吼,那多是夜间巡游的供奉所发出,远远传开,震慑那些在四周大山荒野中互相搏杀的猛兽。

    谷底玄色大鼎一如既往,守着的是整个山谷的寂静。

    “砰”一声微弱的撞击声传来。

    打破了谷底的寂静。

    鼎下的黑暗火焰似乎也被惊扰,原本直成一条线的火苗,抖动了一下,宛如墨色小蛇。

    “砰”,又是一声。

    声音远远荡开,被厚重的云雾吸收,消散。

    墨蛇一般的火焰再次抖动了一下。

    这谷底乃是秋冥山重地,除了掌门一脉,其余各峰皆无权来此,也无法来到此处。

    这本是秋冥山开山祖师留下的规矩,希冀各代主峰能得到谷底宝物相助,牢牢把住山中权柄,不至于使得各峰为了争权夺利而大量消耗山门实力。

    世事变换,距离秋冥山开山已经过去了六百年,期间秋冥山屡经劫难,虽也有风雨飘摇之际,可主峰大权始终未落,只是时至今日,经历几百年的风雨洗礼,人事转换,谷底隐秘之事也几乎早已被各峰探明,屹立于谷底的这一尊大鼎,也几乎成了山中公用之物。

    秋冥山本任掌门秋玄一直声名不显,待人待事又处处温和,甚少与各峰争执,这虽为他赢得了诸多山门子弟的爱戴,却也不免令各峰对主峰有些看轻,堂堂秋冥山重宝,立于谷底的那尊大鼎,到了这一辈,竟被各峰频频拿来炼化一些被妖气侵染的法宝灵器,只是唯有掌门能够下到谷底,这条规矩倒是一直保持着未动。

    只是秋冥山虽然不是顶级名门大派,势力范围却也辐射方圆近千里,即使秋冥山专门开辟有处理治下事物的九铃堂,掌门每日也有诸多事物需要处理,谷底那尊大鼎只是偶尔去看一看,顺手将那些在大鼎中集聚了许久的已被炼化的各峰的物件取出,除此之外,诺大的山谷,常年不见人踪。

    “砰”,又是一声轻微的声音在谷底回荡。

    这声音似乎来自鼎内。

    前几日被童子丢进山谷的那半株荆棘草,不知遇到了什么际遇,出现在这尊大鼎之内,而且隐隐约约被一团泛着灵光的气泡包裹,透过半透明的气泡,能够看到荆棘草的根茎连通所剩不多的叶子都似乎要被融化了一般,而这株草本体中孕育而出的妖族神识则似乎意识到了自身的困境,正艰难的操纵着被气泡包裹着的身躯撞向周围的壁垒,回荡在谷底的那一声声轻微撞击之声,正是来自于此。

    困于鼎中,还能搅动这大鼎发出撞击之声,对于那些大妖不难,可对于这刚生出妖族神识,还没能够化形的小妖来说,可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秋冥山掌门此时来到这谷底,首先会大吃一惊,接着恐怕会向万里之外的宗主传报喜讯,在一个妖族天才还未崛起之时将之扼杀,别的不说,起码宗主会派遣几个寻脉师将秋冥山的灵气等级提上一个台阶。

    可如果是一个大妖看到此景,恐怕会立即携整洞妖兵妖将前来抢夺鼎中之妖,刚刚诞生灵智的小妖都能在木王鼎中弄出这么大动静,足见妖魄之强劲,要知道妖魄可是限制妖族成长的最大关隘。

    可是此时的秋冥山山谷谷底,除了偶尔跳动一下的暗黑火焰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此景,这也预示着一个未来可能震动整片大陆的妖族顶级强者,就要这样殒命于神志诞生之初了。

    撞击之声的频率越来越缓,撞击的声响也越来越微弱,终于山谷再次陷入了沉寂。

    此时鼎中的气泡中,已经看不到原本的荆棘草模样,只剩下一团墨绿色的圆球一样的东西在缓缓旋转,随着旋转,墨绿色球的体积也越来越小,而墨绿圆球中所蕴含的一丝丝刚诞生不久色神识,则在墨绿圆球一圈圈的旋转中逐渐被碾压成为碎片,成为滋养这座大鼎的养料。

    而在不知名的某处,一个被困在黑暗中的光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震动,接着一道亮光划过,这个黑暗世界被光线撕裂,光点循着光线飘出。

    它还没飘多远,便感觉一股吸力从下方传出,这种吸力给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光点一闪而过,透过泛着灵光的气泡,没入了正在旋转的墨绿色球体之中。

    就在光点刚一投入其中,墨绿球体的旋转便开始放缓,接着便停止旋转,这个球体形状慢慢发生变化,逐渐分出躯干四肢,眼看着便要生长出头颅,可整个过程突然停滞,似乎是因为刚才墨绿球体在旋转之中损失了过多的躯体,导致现在无法完全生成全新的身躯。

    光点又重新浮出,悬浮在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躯体上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紧接着光点一分为二,大约三分之一重新落入没成型的躯体之中,三分之二则慢慢分解消散在空中。

    随着光点的消散,鼎内空间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灵力,直接灌入还未成型的身躯,本已停滞的身躯再次生长起来,同时尚未耗尽的灵力将这具躯体完全包裹,在表面形成一层五彩斑斓的光膜。

    依稀可以看到光膜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光膜包裹的人形偶尔颤动一下,更多的时候则悬浮在鼎内空间,一动不动,如同死物。

    鼎外,玄色大鼎下方的暗黑火焰依旧如故,直成了一条细线。

    只是原本在它四周积聚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云雾已经少了一大块,靠近火焰的一圈似乎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四周的云雾慢吞吞的正在往火焰方向移动,填补中间那一块空缺。

    秋冥山深处,一棵生长了近百年的赤色枫树下,盘腿坐着一个老人,老人一身素色宽袍,头发胡子都已雪白,自然散落着,却不显凌乱。

    突然他感觉到秋冥山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这种感觉一闪而逝,让人抓不住头绪,老人是秋冥山老几辈的修士,一身修为早已跟秋冥山气运冥冥之中产生了联系,能让他感应到的东西,多半对秋冥山的影响非同小可。

    闭目暗中推算一番,在老者的识海中,赫然出现一座微型秋冥山,七座山峰各有一道神光直投天际,秋冥山外,是模糊的群山,一如过往,没什么变化,正当老者稍稍安心之时,一朵朵乌云不知从何处生成,开始笼罩在群山上方,这些乌云见风而长,很快便连成一片,将秋冥山四周的群山完全笼罩,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老者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来,望向五彩缤纷的秋冥山,眼前一片祥和,他毕竟见多了风雨,很快便定下心神,自言自语道:“这一次竟来的这么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