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暗中的女人
thu oct 06 14:48:26 cst 2016
夜，如期而至。
陆青衣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何没有回头去往山上走。
或许会回到那间书斋呢？说不定还能去观景亭上再望一眼星辰啊。
但今夜天上没有星星亮。
“今夜若不是好心的女先生施舍了一晚，不知道睡在哪里呢。”
人都是一样的。走的地方多了，离开的时间久了，愈发想念自己曾觉得最是无聊最是嫌弃的地方。但还好，陆青衣十年都没有嫌弃那座小书斋，只是看着师兄弟门练习剑法，而自己有些孤独。
师兄们就像天上的星辰，而自己就像萤火虫。
陆青衣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出一两本书出来。尽管那些道藏经书他都能倒背如流，但是没有一本书作为载体还是少了许多滋味。
他什么都没带出来。包括那把竹剑。
他很喜欢师父送给自己的那把竹剑。
他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做的梦。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看的是师父只提过寥寥数次的《青衣卷》。
孤独的感觉减轻了些。他努力的回想起自己曾在梦里看到的那本书的内容。
既然自己在梦中看过，应当记得一点才是。
但是，什么也没有。就像他从来没看过，或者说他看的根本就是一本空白的书。
也许是不记得了。
这是很寻常的事，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当这个时候来到，堂堂正正的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觉得好生气。
陆青衣很心烦。如同漂在茫茫大海中，饥寒交迫。来了一只船，然后燃起求生的希望，但是它又消失不见。
他准备出去走走。
当他路过邻房那妇人跟小姑娘的房间的时候，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母女。看见她们房的灯是亮的。于是他便敲了敲门，里面没人。
既然点了灯，应当还没有睡才是。
于是他准备推门进去。
烛光跳动了一下。
陆青衣觉得这样进人家房间是很不礼貌的。
他是个很懂礼节也很守礼节的人。
何况还是女人的屋子，实在是唐突。
然后他还是没有进去。
所以他只得走出客栈，街上无人。
月光不浓，照在街道上。就像水流到小溪中。
到处都没人。
那山上呢？
山上有师父，有师兄，有师弟。有曾关心他的每一个人。
一片云突然飘过来，遮住了月亮。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若不是客栈外的灯笼，陆青衣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蜀山当然也陷入黑暗。
然后山上传来“呼呼”的声音，像鬼吟一样。这让陆青衣很不舒服。
远处传来了更夫敲着锣的声音。
三更天了。
陆青衣想着该睡觉了，至于明天去哪里。以后去哪里，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待回去休息时，那妇人也是牵着子灵回来。
从古至今，碰面都是一见很神奇的事情，因为双方都没有做好任何关于碰面的准备。
妇人见了陆青衣，眼中闪出一丝别样情绪，似恼似怜，就像一只蛇看见了一只尚不能飞行的百灵鸟。
只是片刻便隐了，然后微微行礼，问道
：
“小师傅怎么没有睡？”
陆青衣在想怎么答，答的时候要不要问一问对方也为何没有睡。但他还是忍住好奇，尽管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不一般。
“睡不着，许多心事，所以出来走走。”
那妇人听了，眼中的其他情绪更重，若是他知道了什么，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即使冒着被国教分殿里的感知到的风险。
“这个道士哥哥，我看你在那蜀山上也没有学着什么本事嘛，跟寻常人有什么区别，没有真……”
叫子灵的小姑娘没有说完就被妇女拉住，用眼睛瞪着她，唬住她之后回头对着陆青衣略感歉意，问：
“抱歉了，小师傅，孩子不会说话。对了，小师傅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求得福禄保佑。”
陆青衣行了一礼，仿佛这是世间的大事。
“小道陆青衣。”
小道。
陆青衣确实很小，中年妇人笑了，她觉得眼前的小道士挺可爱。
可爱是一件好事，有时候能救命。
比如这个女人，她藏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漏痕迹的收了真气。
“你为什么没有修行？”
“因为师父说，我不能修行，不然会死掉。”
“那你怕死吗？”
陆青衣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下。
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他和女人望着彼此。
他看不懂女人的眼神和表情。
所以他更加凝重了。
“怕。”
女人忽然大笑。
“我还以为你们道士都不怕死呢，现在我知道了还有一个你这样怕死的。”
陆青衣有些尴尬。
谁不怕死呢？
人类修行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和更长的生命吗？而且他还不能修行。
陆青衣有些难过。他觉得上天对自己有些不公平。
女人仍旧不放心，问道：
“小师父夜间出来可曾看见什么？”
她问的和陆青衣听到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乌云蔽月，什么也看不见。听到风从山上传来，只觉得有些怕。”
这次她听的意思和陆青衣说的意思不一样。
历史总是说着无心，听着反而能听出额外的意思来。
“那除此之外呢？”她问。
“没有了。”陆青衣本来想说出门时准备想进她们的房间，并以此道歉时。他想到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说。
女人终于放心，她办完了事情，不想做过多的停留，不必冒着多一分的风险。她准备休息一晚，明天便走。
女人走进了客栈，没有回头。
但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
“山下道士山上道，从此好生着青衣。”
看着女人走进客栈，月亮再次露出头来，就像那只被蛇看见的小百灵鸟看见蛇走了。
陆青衣也是这种感觉，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给他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多年之后他再次面对这个女人再来回想今天这个夜晚的时候，除了恐惧，还有幸运，以及愤怒。
月光还是照在街道上，就像小溪干涸之后恢复了流淌的清水。
夜，如期而至。
陆青衣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何没有回头去往山上走。
或许会回到那间书斋呢？说不定还能去观景亭上再望一眼星辰啊。
但今夜天上没有星星亮。
“今夜若不是好心的女先生施舍了一晚，不知道睡在哪里呢。”
人都是一样的。走的地方多了，离开的时间久了，愈发想念自己曾觉得最是无聊最是嫌弃的地方。但还好，陆青衣十年都没有嫌弃那座小书斋，只是看着师兄弟门练习剑法，而自己有些孤独。
师兄们就像天上的星辰，而自己就像萤火虫。
陆青衣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出一两本书出来。尽管那些道藏经书他都能倒背如流，但是没有一本书作为载体还是少了许多滋味。
他什么都没带出来。包括那把竹剑。
他很喜欢师父送给自己的那把竹剑。
他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做的梦。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看的是师父只提过寥寥数次的《青衣卷》。
孤独的感觉减轻了些。他努力的回想起自己曾在梦里看到的那本书的内容。
既然自己在梦中看过，应当记得一点才是。
但是，什么也没有。就像他从来没看过，或者说他看的根本就是一本空白的书。
也许是不记得了。
这是很寻常的事，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当这个时候来到，堂堂正正的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觉得好生气。
陆青衣很心烦。如同漂在茫茫大海中，饥寒交迫。来了一只船，然后燃起求生的希望，但是它又消失不见。
他准备出去走走。
当他路过邻房那妇人跟小姑娘的房间的时候，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母女。看见她们房的灯是亮的。于是他便敲了敲门，里面没人。
既然点了灯，应当还没有睡才是。
于是他准备推门进去。
烛光跳动了一下。
陆青衣觉得这样进人家房间是很不礼貌的。
他是个很懂礼节也很守礼节的人。
何况还是女人的屋子，实在是唐突。
然后他还是没有进去。
所以他只得走出客栈，街上无人。
月光不浓，照在街道上。就像水流到小溪中。
到处都没人。
那山上呢？
山上有师父，有师兄，有师弟。有曾关心他的每一个人。
一片云突然飘过来，遮住了月亮。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若不是客栈外的灯笼，陆青衣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蜀山当然也陷入黑暗。
然后山上传来“呼呼”的声音，像鬼吟一样。这让陆青衣很不舒服。
远处传来了更夫敲着锣的声音。
三更天了。
陆青衣想着该睡觉了，至于明天去哪里。以后去哪里，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待回去休息时，那妇人也是牵着子灵回来。
从古至今，碰面都是一见很神奇的事情，因为双方都没有做好任何关于碰面的准备。
妇人见了陆青衣，眼中闪出一丝别样情绪，似恼似怜，就像一只蛇看见了一只尚不能飞行的百灵鸟。
只是片刻便隐了，然后微微行礼，问道
：
“小师傅怎么没有睡？”
陆青衣在想怎么答，答的时候要不要问一问对方也为何没有睡。但他还是忍住好奇，尽管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不一般。
“睡不着，许多心事，所以出来走走。”
那妇人听了，眼中的其他情绪更重，若是他知道了什么，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即使冒着被国教分殿里的感知到的风险。
“这个道士哥哥，我看你在那蜀山上也没有学着什么本事嘛，跟寻常人有什么区别，没有真……”
叫子灵的小姑娘没有说完就被妇女拉住，用眼睛瞪着她，唬住她之后回头对着陆青衣略感歉意，问：
“抱歉了，小师傅，孩子不会说话。对了，小师傅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求得福禄保佑。”
陆青衣行了一礼，仿佛这是世间的大事。
“小道陆青衣。”
小道。
陆青衣确实很小，中年妇人笑了，她觉得眼前的小道士挺可爱。
可爱是一件好事，有时候能救命。
比如这个女人，她藏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漏痕迹的收了真气。
“你为什么没有修行？”
“因为师父说，我不能修行，不然会死掉。”
“那你怕死吗？”
陆青衣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下。
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他和女人望着彼此。
他看不懂女人的眼神和表情。
所以他更加凝重了。
“怕。”
女人忽然大笑。
“我还以为你们道士都不怕死呢，现在我知道了还有一个你这样怕死的。”
陆青衣有些尴尬。
谁不怕死呢？
人类修行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和更长的生命吗？而且他还不能修行。
陆青衣有些难过。他觉得上天对自己有些不公平。
女人仍旧不放心，问道：
“小师父夜间出来可曾看见什么？”
她问的和陆青衣听到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乌云蔽月，什么也看不见。听到风从山上传来，只觉得有些怕。”
这次她听的意思和陆青衣说的意思不一样。
历史总是说着无心，听着反而能听出额外的意思来。
“那除此之外呢？”她问。
“没有了。”陆青衣本来想说出门时准备想进她们的房间，并以此道歉时。他想到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说。
女人终于放心，她办完了事情，不想做过多的停留，不必冒着多一分的风险。她准备休息一晚，明天便走。
女人走进了客栈，没有回头。
但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
“山下道士山上道，从此好生着青衣。”
看着女人走进客栈，月亮再次露出头来，就像那只被蛇看见的小百灵鸟看见蛇走了。
陆青衣也是这种感觉，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给他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多年之后他再次面对这个女人再来回想今天这个夜晚的时候，除了恐惧，还有幸运，以及愤怒。
月光还是照在街道上，就像小溪干涸之后恢复了流淌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