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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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兄弟相逢

    苍茫的暮色中湿浊的寒气死死地压了下来,潘良微微仰起头感受着点点细小的雪粒在自己的脸上瞬间融成的冰凉,心中茫然若失。

    这个叫莽坻的镇子是他从荒芜的大漠走出之后来到的第一个人烟密集的地方。可谁也没想到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再次来到了这个镇子时身边的人都已不全了。

    黑衣人的书信是让他们到镇子上来寻找萧涵宇,却没有更确切的地方。结果如何都是他们无法预料的,不过有大哥在自己就心有所依。

    一到莽坻镇萧涵维就注意起四周的一草一木,牵着马慢悠悠地在镇子上毫无头绪的走了几个时辰。这里不像重楼那么寒冷,此刻没有落雪,整个镇子上都是****的。冰冷泥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鞋子和裤角,粗棉质地的衣物也大多被冻住了,每走一步身子都被硌的疼痛不已。

    天已黑下来,却并未见到给他们书信的黑衣人,一点头绪都没有。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一个歇脚的地方。潘良跟着萧涵维来到一处客栈前,潘良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们初到莽坻时见过的那家缘来客栈。当时这家客栈还在为难民施粥,一想到粥食潘良也感到腹中空空。

    客栈门前挂着两只红色的灯笼,摇晃的灯影下不断有行人出入,一看便知这家客栈生意红火。潘良这样想着,却没有发觉萧涵维并无在此处落脚的意思,牵着马匆匆走过。

    “呦,二位爷里边请。”一小伙计殷勤地出来迎客。从门前路过的潘良和萧涵维都被小伙计突如其来的唤客声吓了一跳止步于此。

    这时候客栈门前窜过来一个姑娘,接了伙计的话便大声道:“你小子管谁叫爷,擦亮了你的狗眼给本姑娘看清楚…”姑娘正对着小伙计大吼大叫时被她身边的一个人阻拦住了。

    见此小伙计冷哼了一声,也不去搭理这位气冲冲的姑娘和她身边的人,而是旁若无人地从姑娘眼前走过。“二位爷,里面请。”小伙计再次客客气气地说道。潘良这才发觉这伙计竟是在招呼他们,他紧了紧马缰看到萧涵维对此不做理会,牵着马就准备离开。

    “二位爷,留步啊。”小伙计从潘良眼前闪过,匆忙赶到萧涵维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不在此处落脚,你如此阻拦实属不该,”萧涵维看着突然挡住他们的小伙计,心中感到烦躁起来,“如若再不走开休怪我无礼,还请这位小伙计行个方便。”

    “你这人到底识不识好歹,叫你走开啊。”潘良扯了马缰往前赶了几步,一手撕扯住小伙计的衣口怒斥道,“我大哥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还不快闪开。”客栈的小伙计险些被潘良推倒,萧涵维怕二人就此动起手起来,只能劝潘良作罢。扯着马缰连忙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小伙计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口,再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潘良拧起拳头准备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却被萧涵维拦了下来。

    小伙计吓的用手凭空在眼前挡了挡,见他面前的这位拧着拳头的少年被他的大哥拦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急忙说道:“二位爷,别…别误会。”伙计看到潘良气息稍稍平稳下来,便接着说道,“不是小的要拦二位的去路,是有人让小的出来迎你们二位到里面去。”

    潘良疑惑地盯着客栈的这个伙计,又看了看身边的萧涵维。见萧涵维也一脸疑惑地盯着这个小伙计,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有人请我们进去。”

    说话间潘良和萧涵维都不由地看了一眼缘来客栈。萧涵维沉思了片刻,潘良意识到客栈里的人可能是给他们书信的黑衣人。显然潘良和萧涵维此刻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再不去多想当即将马交给了客栈伙计就往客栈里走去。

    缘来客栈里的二楼是一些客房,一楼大半的地方摆设着一些桌椅。天色已晚,此时吃喝的人大多都是住在这家客栈的。潘良扫了一眼,几乎每一桌都有一拨的酒客。

    在这一拨拨的酒客中却有一人显得与众不同,那是一名一袭白衣的男子,此刻正独自一人在饮酒。潘良思绪神游了片刻,紧跟上了领着萧涵维的那伙计。

    “这位爷,您要请的人可是这二位?”伙计看了看潘良和萧涵维,又转眼去询问那白衣男子。那人听见伙计询问后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指头示意伙计离开。

    小伙计识相地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那人看了一眼萧涵维和潘良,两人在白衣男子对面坐了下来。萧涵维见此人默默无语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先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找我们做什么?”

    白衣男子不屑一顾,独自又饮一杯。“我是谁不重要,认不认识你们也不重要。”白衣男子说着话又斟酒一杯,“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知道你们最想知道的事和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你就是那晚闯入何家的黑衣人,”潘良诘问不休,“是你在那夜打斗的时候把信藏进我衣服里的?”潘良一心想着有关信和黑衣人的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希望从他那里消除自己的疑虑。

    果不其然,白衣男子依旧我行我素。并没有将潘良的话当回事,还是自顾自地饮着酒。如此场面潘良心里不由地燃起一阵阵的怒火。

    一旁的萧涵维也觉得不耐烦起来,朝着潘良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准备离开。白衣男子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要走啊,可别后悔。”

    潘良气愤地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你将我二人引到此处是为了供你玩弄吗?”白衣男子冷冷地瞅了潘良一眼,语气一如刚才的不屑,“没兴趣玩弄你们,我在此也是受人之托。劝你们乖乖坐下来,别扫了我的酒兴。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得待我吃饱喝足了再说。”

    萧涵维故作思忖之样,顿了顿随之拉着潘良再次坐了下来。其实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走的,这一点他一开始就很清楚。他和潘良一来到这里就注定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为了弟弟他再难走的路都走了,不差这一步。

    潘良和萧涵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子吃饱喝足了,萧涵维才开口道:“我弟弟在哪里,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男子儒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伸了伸手道:“二位,请。”

    潘良一看眼前这男子是要让他们上楼,不勉警惕了起来。那男子看到潘良和萧涵维二人对他万般警惕,冷笑了一声后朝楼上客房走去。萧涵维和潘良随即跟着眼前的他上了楼。

    过了转角直上二楼,这时候那男子停了下来,回首对萧涵维说道:“最左边第一间客房,你的弟弟就在那里。”潘良大喜欲往男子所述客房走去,却被萧涵维拦了下来。

    “你先走,”萧涵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人,一手指着左边,“这边请。”

    显然那男子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两个人如此提防他,便笑了笑领头往最左边客房走去。

    到了客房门前,那人开始敲门。先是急促的三下紧接着又是慢悠悠的三下,房门发出长短不同的响声。

    门开了,萧涵维一眼就看到了萧涵宇,他悬着的心瞬间就有了支撑。整个人都踏实了许多。

    客房里面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大木桌和木椅,就只有一张床和一扇窗。萧涵维将这些扫了一眼确定房内无恙后才稍稍安心了下来。潘良看到萧涵宇平安无事也安心了许多,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暗暗地注意着这个男子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放下过丝毫的警惕。

    时隔几时终于寻得萧涵宇,萧涵维和潘良一样满腹的疑虑依旧如鲠在喉。只是眼下他们更加想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究竟是何人。

    “欲知阁下尊名,还望告之。”萧涵维朝着那男子施礼道,“今见舍弟在此,心中积压多日的忧虑一扫而空,如此大恩日后必报。”萧涵维的这个问题潘良也提起十分的兴趣来,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他的确也想知道。

    那人顿了顿,正色道:“在下一介江湖草野,岂敢受皇子之礼。”

    潘良听的糊里糊涂,对于萧涵维皇子的身份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但他隐约也可以感知萧涵维身上一定背负着什么大秘密,或者他们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流落到荒芜的北境,否则的话萧涵维也不会在到达重楼之前将自己化名赵腾,更或者这也是他们当年被追杀的原因。

    随着自己年岁的增长心智的成熟,潘良不止一次的感到他们这么多年异于常人的生活必然有什么原因。而他们背负的东西他迟早会慢慢的了解,他也越来越确信有些东西真是注定的无法闪躲。

    只要是秘密,就终究会有众人皆知的一天。

    今日这名男子如此一言他看到萧涵维神色大变。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在萧涵维脸上见过的,他在萧涵维脸上第一次看到了深深的恐惧,能让萧涵维神色突变的人一定不简单。

    那男子没了楼下时的那种不屑,举手投足间反倒多了几分儒雅。开口道:“在下龙临渊,方才诸般不敬,实非情愿。这莽坻乃连接我大珧国北境的商旅重镇,来往于这里的人更是鱼龙混杂,不得已而为之。”

    “龙…临渊,”萧涵维脸色沉寂了片刻,显然不知此人。“我不是什么皇子,在下姓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殿下的身份已有人悉数告知在下,”龙临渊说道,“有我在这里,几位大可不必担心。”

    龙临渊见萧涵维转眼看了看一边的萧涵宇。解释道:“殿下多心了,倒不是令弟与我说了什么。”一旁的潘良突然想到了黑衣人。话已至此萧涵维自知隐瞒不过,便追问道:“可是那黑衣人?”

    龙临渊想了想,长叹道:“黑衣人,莫非他没有直面你们…这倒也不奇怪,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那他到底是谁,”潘良突然追问道,“这可是他写的?”说着拿出那夜在重楼何家与黑衣人遭遇后得来的信交到龙临渊手中。

    看过潘良交给他的信,龙临渊笑道:“没错,这信确是出自他的手。前些年我在长安的时候与他有过一些书信往来,他的字迹我认得出来。”

    潘良和萧涵维相视一眼,两人皆追问道:“那人是谁?”萧涵宇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的疑惑。

    “我只知道他以将军自称,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龙临渊说道,“不过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因为他总是戴着一张将军角儿的戏子面具。”

    萧涵维脸色变的低沉,寻得弟弟的喜悦已被将军这个人的消息给冲散了。将军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的身世,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叫将军的人就是我们在重楼遇到的那个黑衣人,这次是他帮了我们,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呢,”潘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萧涵维,“还有就是大头哥失踪那夜在何家马场对李涯慰下手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将军呢?”

    “不会,绝对不会是将军这个人,”

    萧涵维解释道,“李涯慰遇袭那夜在何家与我们交过手的那个黑衣人才是将军。”

    潘良大惊道:“难道…难道那夜出现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一个是我们现在所知的将军,那另一个在马场打伤了李涯慰的人是谁呢?”

    萧涵维思来想去也无法明白这一点。而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问清楚这个龙临渊是何方神圣,他为何帮他们。

    萧涵维问道:“龙大侠,有一事从未听你跟我们提及过,在下想问问你。你…为何要帮我们,你又是谁?”

    潘良扫了一眼萧涵维,也不去插嘴,一个人乖乖地在萧涵宇旁边坐了下来,等着龙临渊的回答。

    “猜到你们会问我这个,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在此乃是受人之托。”龙临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将军半个月前写信于我,要我速来莽坻镇有要事相商。我与他多年好友,无法推辞他的邀约。来了我才知道所谓要事就是让我看着他一直到你们来此。”龙临渊说着看了一眼萧涵宇,“至于我嘛…虽说过的逍遥自在,却也算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了。我就不提了,日后你们一定会知道的。”

    “既然你不便说那我也不再多问。可是那将军呢,你说你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又怎么会与他成好友。”萧涵维话锋一转,欲从龙临渊口中探知一些有关将军的事。

    听完萧涵维的话龙临渊笑道:“我和他那真是不打不相识,能和他成为挚友也实为荣幸。”龙临渊顿了顿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深沉的目光只是稍纵即逝,显然他没有兴趣将自己的过去说给他们。

    萧涵维几人对龙临渊来说还没有到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地步。对萧涵维的问题虽没有言语但彼此也不觉得难堪。沉默才是最好也是龙临渊心中唯一的回答。

    “已经不早了,你们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有事随时招呼我。”龙临渊打了一个哈欠声音略显疲倦,“你们无论想知道什么,都得先等将军回来。”

    “那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潘良问道,“难道他不回来我们就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龙临渊盯着潘良,“他一定会在两天内回来的。无论你们相不相信,但我相信他是为了你们好。”

    龙临渊离开客房后潘良看到萧涵维眉头紧锁,好像在想些什么。便试问道:“大哥,怎么了?”

    萧涵维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从鬼幽谷出来以后我总感觉我们好像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无济于事。”

    “大哥你的意思是…重楼何家有问题?”潘良专注的盯着萧涵维,惊讶地问道。“难道…难道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们。”

    “漠里只是整个漠北大地很小的一个地方。而鬼幽谷又是漠里很小的一个地方。”萧涵维喃喃道,“过去的这十多年没有人打扰过我们,绝对不会有人清楚我们才对。”

    这时候潘良突然心中一惊,说道:“会不会…会不会是将军,刚才的言谈之中可以看出龙临渊对我们的来历很了解,不对,应该是将军最了解我们才对。”

    “将军…将军,从目前来看他是在帮我们,”萧涵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许将军这个人对我们当年的遭遇一清二楚。”

    萧涵维说完话后一只手就伸进了自己潮湿的衣服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当潘良看到萧涵维手里东西的时候,不由地叫了一声,“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