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路上有你
白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欣喜中却又饱含着一丝苦涩。与其让孩子叫这个蕴意十足的名字，倒不如起一个平常一些的名字。
念顺，不就是念着顺子的意思吗？
“等孩子病好了，我就带他回去。”白芳低着头说道。
“还回去干什么，以后就呆在这里就行了，万一以后孩子在生病了怎么办？你还想自己一个人抱着孩子跑过来？”白磊大声说道。
“你都结婚了，我在这里不好。”白芳低声说道。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白磊无奈说道。
“真的，你没结婚？”白芳突然抬起头兴奋的看着白磊说道，“那你昨天……”
“昨天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也没结婚，你明白了？”白磊道。
“嗯。”白芳面带欢喜，兴奋地点着头。
白磊一动不动的看着白芳，小时候那些快乐的场景也一一浮现，从两个人光着屁股在水库里洗澡，到卷起一个雪球放到对方衣服里，白磊努力幻想着白芳以往的音容笑貌，好像那一切都未曾远去。特别是想起临走时在草堆里发生的那一幕。似乎白磊依稀还能记得当初的**澎湃。
可能是感受到了白磊炙热的目光，白芳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不敢继续跟白磊对视。
白磊温柔的抚摸着白芳脖子处一道道伤痕，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白芳摇头说道。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xa，又是怎么找到我的。”白磊问道。
白芳想了一会，才说道，“我刚知道自己怀了念顺的时候，我妈死活不让我生出来，打了我好几次。后来我就跑到爷爷家里，让他帮我。爷爷知道了孩子是你的后也同意让我生出来，后来好像是爷爷跟我妈说了什么，然后我妈就同意了。你的地址也是爷爷给我的。爷爷临走的时候给了我很多钱，不过后来我妈死的那会都被烧了，一点也没有剩下。爸妈都死在医院里，我不敢带着孩子去医院，只能让二麻子帮着看病，可后来二麻子说孩子死定了，死活不肯再帮孩子治病了。我没办法，只好按照爷爷当初给我的地址来找你。”白芳慢吞吞的说着，不停的打量着白磊的表情。
爷爷是白芳对老头子的称呼。白磊小时候没大没小，可白芳比白磊年龄大，自然比白磊懂得多，每次见到老头子的时候都是称呼一声爷爷。
“我看孩子咳嗽的太厉害了，就想来找你。可我没钱，又不知道xa到底在哪里。我只能求着老白毛告诉我。老白毛很坏，一直不肯告诉我，说就算跟我说了我也找不到，后来是他婆娘跟我说的，也是她偷偷在我口袋里塞了二十块钱让我当路费的。”
“我是从刚过来年走的，没走多长时间我就迷路了，到处问别人xa在哪里。我没舍得花钱坐车，看念顺烧的太厉害就买了十块钱的冰块帮他敷在身上。可那时候念顺身上实在烧的太热了，冰块一放到他身上就化了，水流的浑身都是。每天晚上我就抱着念顺在草堆里过夜，念顺哭的嗓子都哑了。顺子，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照顾好念顺。”白芳说着说着就开始低声抽泣。
白磊听着，心里也是酸酸的，特别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口口声声的说着对不起自己。白磊真想一头撞死。看白芳哭的越来越伤心，白磊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别哭了，没事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白芳躲在白磊怀里，哭声也渐渐小了，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怕来晚了治不好孩子，就花了十块钱问路，那人挺好的，不禁跟我说xa在什么地方，还开着车把我送出去很远，临走的时候他也没要我的钱，而且还多给了我两百块钱帮我买了来xa的车票。顺子，等过几天你一定要找到人家好好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帮我，说不定念顺现在已经没了。”
“嗯。”白磊点头应道，“你有没有后悔跟了我。”
白芳从白磊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大声说道，“顺子，我不后悔，我知道你以后能做大事，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只要能帮你生个孩子，能远远的瞧你几眼我就知足了。真的。”
白磊实在听不下去了，怕继续呆在这里会控制不住自己，连忙站起来找理由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念顺，别乱走啊。”白磊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芳看着白磊的背影傻乎乎的点着头。
白磊一路狂奔冲到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刺骨的凉水浇在头上，顺着发梢落到地上，刺骨的冰冷似乎能让白磊得到短暂的麻木。
“啊！”
白磊疯狂的尖叫着，没命的朝自己脸上泼着冷水，竭尽全力一拳打碎面前的镜子。血水从指缝里流出，上面的碎片清晰可见，白磊无力的揉着自己的脸，身子缓缓滑落到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王顺一直在白磊背后看着，白磊坐在地上后他走进洗手间，在他流血的右手上看了一眼，点上一根烟塞进白磊嘴里。也不嫌地上是不是脏，王顺直接一屁股坐在白磊对面。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沉默着。
“其实付春不是你第一个嫂子。”微闭着双眼，像是回忆般说道，“我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勾搭了一个小姑娘。东北人，家里很穷。那一次我逃难路过她家门口，饿得走不动了就跟她要了点吃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刚说完话后她想到没想就跑进去用衣服兜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地瓜出来。我坐在她家门口狼吞虎咽的吃着，她就坐在我身边笑着看我。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那时候我浑身上下跟个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可她一点也没有嫌弃我。我饿极了，也不管烫不烫，没几口就吃完了。她见我吃完了立马又跑进去拿了三个出来递给我。那时候我吃着她给我的地瓜，心里也在想。我王顺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碰到对我这么好的女人，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
王顺颤抖着深呼吸了一次，继续说道，“跟你和白芳差不多的情况，我也是年轻气盛，做了点不该做的事情。后来，我听说我犯的事儿已经没人追究了，又回到了xa，临走时我跟她说让她等我，我会回去娶她的。我做梦都忘不了我走的时候她站在路口送我的场景。两年多的时间，我拼命的赚钱，直到自己感觉能够养活她的时候才回去找她。等到了她家门口的时候我才听到一个消息。她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她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她不同意，死活都要等我，自己一个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却出了车祸。”王顺醒了醒鼻子，用力的甩出一把鼻涕，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痛苦的说道，“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勇气带着她一起走，我知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给你讲什么大道理，而是想让你明白，趁着现在人还在就对人家好点，别等到人没了，你想做点什么都没有机会了。”王顺低声说道。
“哥，我还是人吗？”白磊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恨你吗？”王顺问道。
白磊摇了摇头。
王顺挠着眉心，沉声说道，“这人一辈子，永远都分不清对错。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太过于执着了，该走的已经走了，留下来的都是需要你的。抽完这根烟，咱俩兄弟俩还要继续奋斗下去。”
白磊看着王顺，空洞的目光中泛不起半点色彩，声音沙哑的说道，“哥，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脑子里全是白芳受的苦，我不敢面对她。”
“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家，以后就对她好一点，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只要人还活着，你就还有机会去弥补。很多事情都要等着你去做，你现在这样对得起谁？”王顺大声训斥道，“只要你一天活着，你就要照顾好白芳。”
白磊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蠕动着颤抖的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淡青色的烟雾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始终围绕着白磊的身子盘旋着不肯离去。
“行了，该发泄的已经发泄出来了，她们娘俩现在很需要你，我可不想继续管你这些狗屁事。这几天都占你的光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这人啊，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省心。”王顺拍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骂咧咧的说道，“赶紧洗洗脸出去吧，待会白芳看不到你肯定又要担心了。”
王顺说完便朝洗手间外面走去。
“哥，谢谢你。”白磊对着王顺的背影低声说道。
刚走出门口的王顺身子一愣，摇着头笑了笑，耷拉着汉奸头朝远处走去，那个背影似乎很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