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多情寡义
真言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将真言剑挂上示剑城楼的真济法师也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名字。
真言剑也叫多情剑，真济法师曾名无情子。
无情子曾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对于他认为该杀的人，他会毫不留情地斩下他们的头颅，对于玩腻的女人，他便像吃完肉丢掉骨头般将她们抛弃在旁。他给所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木头。
他这个人好像生来没有情感，寒雪下在路边卖炭的单衣老翁，田地里被其他孩子欺负的孤儿，没有谁能博得他的同情。
当然也没有人能让他憎恶。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憎恨你的敌人会让你失去理智，所以他永远像一只冷眼远眺的猎豹，冷静得出奇。
可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却有一把多情剑，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剑本身不会有情，只不过这把剑在无情子多情剑法的支配下，总像一个多情的人，缠在他敌人的身边，任谁都无法摆脱那剑招的笼罩。
只要使剑的人无情，这就是一把无情的剑，一把杀人的剑！
可是有时候，多情的人也会无情，无情的人也会有情，而且只要他们迈出了第一步，通常便一生都难以回头了。
无情子爱上了一个女子，爱得如大海一般深，仿佛他压抑了了几十年的孤独与寂寞突然如火山般喷发了出来，对他来说，那个时候的她就是整个世界。
所以当他发现他深爱的那名女子与他的兄弟有染时，便如滚烫的熔岩侵蚀了冰凉的河水，他的心立马变得如黑曜石一般坚硬。
他第一次有了爱，也第一次有了憎。
他像一个受了伤的豹子般猛扑向床上的两人。无情子变成了多情子，多情剑变成了无情剑。
鲜血如洗面的热水般倾泼在他的脸上，他像一个孤傲的胜者，畅快而又伤痕累累。
以后他终于明白了，情不过是一瓶害人的毒药，可是既然有了情，就绝难回到那个无情的状态了，于是他参佛，顿悟，建寺，讲经，只想把自己的情感重重地压在对生死的探求与对真理的寻找之下，他把多情剑挂在那高高的城楼上，寒芒一寺弟子敢有与女子私通者，死！
这规矩订立了百年，也保持了百年。
空海法师是第一个打破的，也是最后一个打破的。
徐无恙吃惊地道：“难道空海法师……就是偷天换日？”
那女子冷笑道：“他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徐无恙道：“可是……小桃不是偷天换日的女儿吗？”
女子道：“小桃当然是偷天换日的女儿，那老秃也当然是小桃的父亲。”
众人全然不解，慕云问道：“既然小桃是偷天换日的女儿，空海法师又是他的父亲，那他怎么不是偷天换日？”
女子用幽怨地眼神盯着空海法师，两只眸子好像毒蛇的毒牙，道：“你们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空海法师，只见空海法师痛苦地低着头，表现出极懊悔的神情。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
“这一切，只因偷天换日是小桃的母亲，偷天换日本是个女子。”
在场的人听完无不吃惊。
偷天换日当然可以是女子，谁也没有说过一个女子不能做小偷。
过了一会，众人的目光却又不免投向那女子，既然偷天换日是个女子，又曾与空海共生一女，这女子又似与空海有千般联系，众人便不免怀疑这女子便是偷天换日。
空海随即解释道：“她并非偷天换日，她是我的妻子，戴恨玉。”
戴恨玉，不正是盘江东川桃花湖旁绿水山庄戴家的二小姐吗？
空海又道：“她或许有个你们都知道的名字。”
徐无恙已知道她是谁了。
“楼将军。”
楼将军也当然可以是女子，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谁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徐无恙缓缓踱步到楼将军身旁，向她伸出一只手，意欲助她起来。可楼将军却把脸偏向一旁，宁愿坐在冰凉的地上。
徐无恙回转过身，边踱边道：“我早该想到你们的身份了，你们便是曾将偷天换日关进打牢的天罗地网夫妇。”
楼将军冷笑道：“不，你错了。”
徐无恙道：“我错了？”
楼将军道：“对，而且错得十分离谱，因为天罗地网现在没有存在，过去也没有存在过，这世间根本没有天罗天网这对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幽怨与悲愤。
空海法师只默默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二十多年前，一对十三四岁的姐妹正在桃花湖旁玩耍。
妹妹胆大，竟不听姐姐的劝告，直接脱了衣服游到湖中心。桃花湖表面看上去平静温和，湖中心其实暗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就算是在湖上撑了三十年船的老艄公也不敢贸然把船撑到湖中心。
所以妹妹自然不能游回来了，眼看着她就要溺水，这时，正好有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少年路过桃花湖旁的绿水山庄，他二话不说，便斩断树干，将其铺在水中，如仙鹤般伸着长腿，三两步跃到湖中心，将妹妹抱在怀中，又三两步跃了回来。
对这样一个豆蔻少女来说，被这样一双宽大结实又年轻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的感觉是终生难忘的。少女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子宫，他的身子如炭火一样烫，她的情窦如昙花般一夜盛开。
绿水山庄的庄主戴长生热情地款待了这名年轻人，原来他从北方而来，他的家已毁于战火，于是便一人一剑，云游为生，戴长生便执意要留他下来，年轻人实在难却热情，便答应留下三年，戴长生每天供给他饮食，并传授他武功。这年轻人对于戴长生来说，便像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日夜的相见，三个年轻的灵魂之间自然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戴长生当然也知道。只是在姐姐与妹妹之间，年轻人必须选择一个。
年轻人选择了姐姐，姐姐年长一些，温顺懂事，又善解人意，以后必定成为贤妻良母，而妹妹顽劣不堪，处处使小性子，总是不能体谅别人。
戴长生在四十二岁那年染上了重疾，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已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他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在病危的那天晚上把年轻人叫道自己的屋内，支撑着虚弱的身子给他磕了三个头，只为求年轻人一件事。
求年轻人迎娶妹妹。
本来当时，一个男人拥有两个老婆是很常见的事，只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他决不能同时拥有这一对姐妹。妹妹脾气大，容易吃醋，若是这一对姐妹同时嫁给了年轻人，三人必将得不到幸福。戴老爷子也因此希望自己的小女儿以后能有个依靠，因为他知道自己小女儿的脾气顽劣，若无人依托，走入江湖，必定害人害己。
年轻人长叹一声，回磕了三个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戴长生便驾鹤西去，脸上已无遗憾。
(本章完)
真言剑也叫多情剑，真济法师曾名无情子。
无情子曾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对于他认为该杀的人，他会毫不留情地斩下他们的头颅，对于玩腻的女人，他便像吃完肉丢掉骨头般将她们抛弃在旁。他给所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木头。
他这个人好像生来没有情感，寒雪下在路边卖炭的单衣老翁，田地里被其他孩子欺负的孤儿，没有谁能博得他的同情。
当然也没有人能让他憎恶。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憎恨你的敌人会让你失去理智，所以他永远像一只冷眼远眺的猎豹，冷静得出奇。
可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却有一把多情剑，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剑本身不会有情，只不过这把剑在无情子多情剑法的支配下，总像一个多情的人，缠在他敌人的身边，任谁都无法摆脱那剑招的笼罩。
只要使剑的人无情，这就是一把无情的剑，一把杀人的剑！
可是有时候，多情的人也会无情，无情的人也会有情，而且只要他们迈出了第一步，通常便一生都难以回头了。
无情子爱上了一个女子，爱得如大海一般深，仿佛他压抑了了几十年的孤独与寂寞突然如火山般喷发了出来，对他来说，那个时候的她就是整个世界。
所以当他发现他深爱的那名女子与他的兄弟有染时，便如滚烫的熔岩侵蚀了冰凉的河水，他的心立马变得如黑曜石一般坚硬。
他第一次有了爱，也第一次有了憎。
他像一个受了伤的豹子般猛扑向床上的两人。无情子变成了多情子，多情剑变成了无情剑。
鲜血如洗面的热水般倾泼在他的脸上，他像一个孤傲的胜者，畅快而又伤痕累累。
以后他终于明白了，情不过是一瓶害人的毒药，可是既然有了情，就绝难回到那个无情的状态了，于是他参佛，顿悟，建寺，讲经，只想把自己的情感重重地压在对生死的探求与对真理的寻找之下，他把多情剑挂在那高高的城楼上，寒芒一寺弟子敢有与女子私通者，死！
这规矩订立了百年，也保持了百年。
空海法师是第一个打破的，也是最后一个打破的。
徐无恙吃惊地道：“难道空海法师……就是偷天换日？”
那女子冷笑道：“他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徐无恙道：“可是……小桃不是偷天换日的女儿吗？”
女子道：“小桃当然是偷天换日的女儿，那老秃也当然是小桃的父亲。”
众人全然不解，慕云问道：“既然小桃是偷天换日的女儿，空海法师又是他的父亲，那他怎么不是偷天换日？”
女子用幽怨地眼神盯着空海法师，两只眸子好像毒蛇的毒牙，道：“你们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空海法师，只见空海法师痛苦地低着头，表现出极懊悔的神情。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
“这一切，只因偷天换日是小桃的母亲，偷天换日本是个女子。”
在场的人听完无不吃惊。
偷天换日当然可以是女子，谁也没有说过一个女子不能做小偷。
过了一会，众人的目光却又不免投向那女子，既然偷天换日是个女子，又曾与空海共生一女，这女子又似与空海有千般联系，众人便不免怀疑这女子便是偷天换日。
空海随即解释道：“她并非偷天换日，她是我的妻子，戴恨玉。”
戴恨玉，不正是盘江东川桃花湖旁绿水山庄戴家的二小姐吗？
空海又道：“她或许有个你们都知道的名字。”
徐无恙已知道她是谁了。
“楼将军。”
楼将军也当然可以是女子，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谁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徐无恙缓缓踱步到楼将军身旁，向她伸出一只手，意欲助她起来。可楼将军却把脸偏向一旁，宁愿坐在冰凉的地上。
徐无恙回转过身，边踱边道：“我早该想到你们的身份了，你们便是曾将偷天换日关进打牢的天罗地网夫妇。”
楼将军冷笑道：“不，你错了。”
徐无恙道：“我错了？”
楼将军道：“对，而且错得十分离谱，因为天罗地网现在没有存在，过去也没有存在过，这世间根本没有天罗天网这对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幽怨与悲愤。
空海法师只默默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二十多年前，一对十三四岁的姐妹正在桃花湖旁玩耍。
妹妹胆大，竟不听姐姐的劝告，直接脱了衣服游到湖中心。桃花湖表面看上去平静温和，湖中心其实暗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就算是在湖上撑了三十年船的老艄公也不敢贸然把船撑到湖中心。
所以妹妹自然不能游回来了，眼看着她就要溺水，这时，正好有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少年路过桃花湖旁的绿水山庄，他二话不说，便斩断树干，将其铺在水中，如仙鹤般伸着长腿，三两步跃到湖中心，将妹妹抱在怀中，又三两步跃了回来。
对这样一个豆蔻少女来说，被这样一双宽大结实又年轻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的感觉是终生难忘的。少女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子宫，他的身子如炭火一样烫，她的情窦如昙花般一夜盛开。
绿水山庄的庄主戴长生热情地款待了这名年轻人，原来他从北方而来，他的家已毁于战火，于是便一人一剑，云游为生，戴长生便执意要留他下来，年轻人实在难却热情，便答应留下三年，戴长生每天供给他饮食，并传授他武功。这年轻人对于戴长生来说，便像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日夜的相见，三个年轻的灵魂之间自然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戴长生当然也知道。只是在姐姐与妹妹之间，年轻人必须选择一个。
年轻人选择了姐姐，姐姐年长一些，温顺懂事，又善解人意，以后必定成为贤妻良母，而妹妹顽劣不堪，处处使小性子，总是不能体谅别人。
戴长生在四十二岁那年染上了重疾，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已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他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在病危的那天晚上把年轻人叫道自己的屋内，支撑着虚弱的身子给他磕了三个头，只为求年轻人一件事。
求年轻人迎娶妹妹。
本来当时，一个男人拥有两个老婆是很常见的事，只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他决不能同时拥有这一对姐妹。妹妹脾气大，容易吃醋，若是这一对姐妹同时嫁给了年轻人，三人必将得不到幸福。戴老爷子也因此希望自己的小女儿以后能有个依靠，因为他知道自己小女儿的脾气顽劣，若无人依托，走入江湖，必定害人害己。
年轻人长叹一声，回磕了三个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戴长生便驾鹤西去，脸上已无遗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