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朽木镌墨
四支火把的亮光已经足够让双方互相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徐无恙背后站着刚才飞身过来的三名侠客。左首那位戴着墨色方巾，方巾下白净的脸上横着两条淡淡的胡须，一身深蓝直裰腰间插了把纸扇，一把墨蓝色的剑，身弯似刀，尖直双刃，是把好剑。如此书生剑客，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儒雅气息，总让人想起二十九年前曾在朽木城无边木上题字的笑书生吴谦。
——磐石刻字，唯力是要，硬木雕文，以技为纽。
——朽木镌墨，非人剑合一者不能成。
这位书生剑客的剑法是否比得上笑书生？
中间的一位剑客一脸的犀利，然而两只眼睛却透露着沧桑的疲惫，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似的。他双手握一柄西洋大剑，那剑刃约有人的大臂粗细，在火光的映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仿佛一条落日下的长河。
——那他是不是对人的生死也不关心？
右首的那名剑客一脸白净，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一双柳叶眉下卧着两只丹凤眼，眼神犀利到好像可以看破世间一切的假象。他戴一顶老旧的黄铜斗笠，并且全身上下的机械都散发着历史的气息，柔和的转角，粗犷的连接，完全不像现在机械锋利硬朗的外形。唯有他右臂安装的机械义肢格外显眼，在黑暗中透露出现代科技精密的冷峻。而他的剑更是在粗糙的古朴中蕴含着机械的柔滑质感。
徐无恙面对的三人则看得出显然是同一个组织的，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戴了一顶宽沿斗笠，斗笠下都垂了一只做工精致的铜铃。
其中一个汉子生得又高又大，面皮黝黑，扛了一柄玄铁巨剑，那漆黑的剑身也仿佛他的身躯一样硕大，这样一柄剑砍向敌人，先不说锋利，光是那几十斤的重量便可将人砸死。
中间的是一名女子，只见她长丝飘飘，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总是保持着一脸的笑意，好像她面前总是有什么可笑的事。而她手里也执了一柄雕花细剑，剑柄是枫叶的形状。
徐无恙在她水灵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难道自己很可笑？
最后一名侠客一手提剑，一手握扇，姿态潇洒，神情恣意，一身黑白的行衣被火光照得明明暗暗，好像他竟是来旅游的一般，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洞穴的四周。
而那黑衣人正站在徐无恙的右手边，用她唯一露出的身体部位——眼睛打量着众人。
那绝对是一个女子，因为只有女子的眼睛可以这样的迷蒙。
徐无恙仔细观察过太多双女人的眼睛，他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他在哪里见过。
刚才那六人的一交，并没有人受伤，说明这六个人的武功并不相差太多。但徐无恙知道，若是真正交起手来，在五招之内自己必败。
因为他们的机械可不是摆设！
刀剑碰撞之声尚依稀，徐无恙已开口：
“有三种可能。”
众人听着。
“一是我们三人早知道你们会来，所以躲在岩石后面等着暗算你们。”
徐无恙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四处激荡回响。
“二是我们不知道你们会来，我们不过是凑巧遇上了。”
第三种呢？
“三是你们跟踪我们，想要在这漆黑的洞穴之底致我们于死地。”
“你们觉得哪一种情况最有可能？”
徐无恙是一个聪明人，他选择了最聪明的一种解释方式。
他早已为对方讲每种情况都考虑了一边，便将所有情况罗列出来，让对方讲出他想要讲的话。
——让对方心服口服。
那书生打扮的剑客开口了，他用一种缓慢而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第二种。”
当然是第二种！
就算是世上极度骄傲的人，他在做事之前都会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在场的三个人绝对不是对面六个人的对手，尽管那三个挂着铜铃的侠客没有出手，但从他们自信的神情上看，他们绝不会是省油的灯。
而如果他们是想来致徐无恙与封铁手于死地的，那他们二人现在应该早跟地上的尸骸一个样子了！
那书生剑客又开口道：“很好。”
徐无恙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书生剑客道：“很好就是我很欣赏你的辩解，但它绝不是天衣无缝的。”
不是天衣无缝的？难道还有一种情况？
“我能看出黑衣人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因为她的眼睛除了盯着我们看，也没离开过你们的身上，所以你们绝对不认识对方。”
有一个未知的因素掺入，所以一切的假设都已不再成立。
徐无恙不得不佩服那书生剑客的机敏：“你早已看出？”
“自我们交手那一刻我就已看出。”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来帮你们两个的，她出刀比你们晚了太多，可若不是她开了窍，恐怕你们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徐无恙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因为他能够听出这是个讲理的人。
他道：“可在示剑城，没人会成为剑下亡魂，更没人能让别人成为剑下亡魂。”
书生剑客道：“因为示剑城不准使剑！”
徐无恙道：“但是现在又可以使了。”
书生剑客道：“因为示剑城已经不是示剑城了，因为示剑城唯一的一把剑已经被人盗走了！”
他说的句句属实。
徐无恙：“所以我猜你们绝不是为了好玩才到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底下来的。”
书生剑客道：“绝不是，你们当然也不是。”
他又道：“那她呢？她是不是？”
他指向黑衣人，脸上充满了好奇。
徐无恙沉默一阵，道：“你错了。”
书生剑客问道：“我哪里错了？”
“我认识这黑衣人，这黑衣人也认识我！”
徐无恙的话如钉子一般射向众人，众人听完都大吃一惊，最吃惊的居然是那个黑衣人。
一个人的全部过往，都可以只用一个眼神来传达。
所以一个人通过看另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过往。
一个人虽然穿上了黑衣，但他不可能把眼睛也蒙上。
徐无恙在那黑衣人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所以他坚信，他们两人早就认识！
(本章完)
徐无恙背后站着刚才飞身过来的三名侠客。左首那位戴着墨色方巾，方巾下白净的脸上横着两条淡淡的胡须，一身深蓝直裰腰间插了把纸扇，一把墨蓝色的剑，身弯似刀，尖直双刃，是把好剑。如此书生剑客，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儒雅气息，总让人想起二十九年前曾在朽木城无边木上题字的笑书生吴谦。
——磐石刻字，唯力是要，硬木雕文，以技为纽。
——朽木镌墨，非人剑合一者不能成。
这位书生剑客的剑法是否比得上笑书生？
中间的一位剑客一脸的犀利，然而两只眼睛却透露着沧桑的疲惫，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似的。他双手握一柄西洋大剑，那剑刃约有人的大臂粗细，在火光的映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仿佛一条落日下的长河。
——那他是不是对人的生死也不关心？
右首的那名剑客一脸白净，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一双柳叶眉下卧着两只丹凤眼，眼神犀利到好像可以看破世间一切的假象。他戴一顶老旧的黄铜斗笠，并且全身上下的机械都散发着历史的气息，柔和的转角，粗犷的连接，完全不像现在机械锋利硬朗的外形。唯有他右臂安装的机械义肢格外显眼，在黑暗中透露出现代科技精密的冷峻。而他的剑更是在粗糙的古朴中蕴含着机械的柔滑质感。
徐无恙面对的三人则看得出显然是同一个组织的，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戴了一顶宽沿斗笠，斗笠下都垂了一只做工精致的铜铃。
其中一个汉子生得又高又大，面皮黝黑，扛了一柄玄铁巨剑，那漆黑的剑身也仿佛他的身躯一样硕大，这样一柄剑砍向敌人，先不说锋利，光是那几十斤的重量便可将人砸死。
中间的是一名女子，只见她长丝飘飘，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总是保持着一脸的笑意，好像她面前总是有什么可笑的事。而她手里也执了一柄雕花细剑，剑柄是枫叶的形状。
徐无恙在她水灵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难道自己很可笑？
最后一名侠客一手提剑，一手握扇，姿态潇洒，神情恣意，一身黑白的行衣被火光照得明明暗暗，好像他竟是来旅游的一般，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洞穴的四周。
而那黑衣人正站在徐无恙的右手边，用她唯一露出的身体部位——眼睛打量着众人。
那绝对是一个女子，因为只有女子的眼睛可以这样的迷蒙。
徐无恙仔细观察过太多双女人的眼睛，他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他在哪里见过。
刚才那六人的一交，并没有人受伤，说明这六个人的武功并不相差太多。但徐无恙知道，若是真正交起手来，在五招之内自己必败。
因为他们的机械可不是摆设！
刀剑碰撞之声尚依稀，徐无恙已开口：
“有三种可能。”
众人听着。
“一是我们三人早知道你们会来，所以躲在岩石后面等着暗算你们。”
徐无恙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四处激荡回响。
“二是我们不知道你们会来，我们不过是凑巧遇上了。”
第三种呢？
“三是你们跟踪我们，想要在这漆黑的洞穴之底致我们于死地。”
“你们觉得哪一种情况最有可能？”
徐无恙是一个聪明人，他选择了最聪明的一种解释方式。
他早已为对方讲每种情况都考虑了一边，便将所有情况罗列出来，让对方讲出他想要讲的话。
——让对方心服口服。
那书生打扮的剑客开口了，他用一种缓慢而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第二种。”
当然是第二种！
就算是世上极度骄傲的人，他在做事之前都会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在场的三个人绝对不是对面六个人的对手，尽管那三个挂着铜铃的侠客没有出手，但从他们自信的神情上看，他们绝不会是省油的灯。
而如果他们是想来致徐无恙与封铁手于死地的，那他们二人现在应该早跟地上的尸骸一个样子了！
那书生剑客又开口道：“很好。”
徐无恙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书生剑客道：“很好就是我很欣赏你的辩解，但它绝不是天衣无缝的。”
不是天衣无缝的？难道还有一种情况？
“我能看出黑衣人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因为她的眼睛除了盯着我们看，也没离开过你们的身上，所以你们绝对不认识对方。”
有一个未知的因素掺入，所以一切的假设都已不再成立。
徐无恙不得不佩服那书生剑客的机敏：“你早已看出？”
“自我们交手那一刻我就已看出。”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来帮你们两个的，她出刀比你们晚了太多，可若不是她开了窍，恐怕你们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徐无恙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因为他能够听出这是个讲理的人。
他道：“可在示剑城，没人会成为剑下亡魂，更没人能让别人成为剑下亡魂。”
书生剑客道：“因为示剑城不准使剑！”
徐无恙道：“但是现在又可以使了。”
书生剑客道：“因为示剑城已经不是示剑城了，因为示剑城唯一的一把剑已经被人盗走了！”
他说的句句属实。
徐无恙：“所以我猜你们绝不是为了好玩才到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底下来的。”
书生剑客道：“绝不是，你们当然也不是。”
他又道：“那她呢？她是不是？”
他指向黑衣人，脸上充满了好奇。
徐无恙沉默一阵，道：“你错了。”
书生剑客问道：“我哪里错了？”
“我认识这黑衣人，这黑衣人也认识我！”
徐无恙的话如钉子一般射向众人，众人听完都大吃一惊，最吃惊的居然是那个黑衣人。
一个人的全部过往，都可以只用一个眼神来传达。
所以一个人通过看另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过往。
一个人虽然穿上了黑衣，但他不可能把眼睛也蒙上。
徐无恙在那黑衣人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所以他坚信，他们两人早就认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