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铁口直断
“雷水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徐无恙微微一笑，道：“我不信天，我只信我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徐无恙还是抬起头向西南方看了看，不过门洞外只有一片迷蒙的雨幕，让人看不清楚。
阴阳先生把蓍草收好。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你知道？”
“你在找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找人。”
“你在找一个曾经来过这里的人。”
徐无恙不耐烦地挥手道：
“我懒得跟你废话了，你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说完，徐无恙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怎料一阵风劲过去，那阴阳先生已经站在了徐无恙面前，他摊出一只手，依然眯着眼道：
“公子还没有付钱呢。”
那阴阳先生的手掌上竟没有手纹，便似一块铁板，光滑而平坦。
徐无恙当然知道他面前站的是谁。
“你是……封铁手。”
封铁手是示剑城有名的阴阳先生，以看手相起家，他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却很少有人能有这个缘分。
“正是在下。”
封铁手自己却没有掌纹与指纹，一生神机妙算，却看不穿自己的命。
——这是何等的悲哀，这就好像一个生下来就是为了服侍他人的人，也难怪他常常心灰意冷。
传说他的掌法也同他的人一般，飘忽不定，只有懂得天算的人方才能破解。
徐无恙站直了身子，盯着封铁手的眼睛，道：
“你想要多少钱？”
“荣华富贵，生死有命，这些都不值一提，唯想借徐公子正在寻找之物一用。”
封铁手竟然知道徐无恙的身份。也难怪，如果一个人没有命运，上天难免会让他知道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略知一二。”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它，我可以考虑借你一用。”
“我相信徐公子。”
“能偷到它的人很少。”
“徐公子觉得谁最有可能？”
徐无恙靠在门洞的砖壁上，抚着下巴，道：
“偷天换日。”
“那个十七年前在南羽做下一百零九起大案的大盗？”
“正是。”
“他已经死了十七年。”
“他死了？”
封铁手正弯着腰，收拾他的算命小摊。
“我不知道他人死没死，我只知道对于当时的武林，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此话怎讲？”
“十七年前发生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什么事？”
“人体动力学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王怀宁聚集示剑城三百二十名雕水匠制出第一双白云踏。”
“这跟偷天换日有什么关系？”
“偷天换日从此就死了，因为人人都可以成为偷天换日。”
有了白云踏，岂不是人人都能会了燕子三抄水般的上乘轻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偷天换日？
徐无恙却摇摇头，道：
“你错了。”
“我错在哪里？”
封铁手好像早知道徐无恙会反驳自己。
“就算人人都可以成为偷天换日，但并不是人人都想成为偷天换日。”
封铁手满意地捋着胡子，道：
“徐公子果然不一般。”
好像他在有意考验徐无恙一般。
徐无恙接着道：
“往往一个人成为小偷的动机，并不在于他的手法有多么娴熟，而在于他有偷盗的欲望与不同常人的胆色。”
“我觉得偷真言剑这一举动彰显出的胆色，唯有偷天换日一人能具备。”
封铁手已经收拾好了他的小摊，那几丈长的小摊几经折叠竟变成了一个能背在背上的箱箧，一只“铁口直断”的幡旗插在其上。
封铁手把箱箧背到背上，走到徐无恙身边，看着门洞外的雨幕，坚定地道：
“你说的没错，敢偷真言剑的人，只有偷天换日！”
封铁手又道：
“凡是小偷偷了东西，都需要有人帮他销赃。”
这是万古不变的至理，所以捉小偷并不一定非要步他的后尘，一步一步追踪，有时候反过来一下打中他的七寸，从源头上发现线索，反而是更可行的一种方法。
徐无恙道：“偷天换日也不例外。”
封铁手道：“没有人会因为爱好而偷盗的。”
徐无恙道：“我恰好认识一个人，他替偷天换日销过赃。”
徐无恙道：“你好像很熟悉偷天换日？”
封铁手敞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其上有一十三个粉色的小点。
“锈梅镖？”
锈梅镖是偷天换日所用的暗器，也是他身份的象征，他每次都会在案发之地插一只锈梅镖。
只要被锈梅镖击中，其上的铁锈就会顺着血液流进人体内，影响人血脉的流动。
封铁手道：“因为我已追查了他十七年。多亏了我内力尚可，把铁锈逼出了体内，若是一般人，中一枚锈梅镖，已是极危险的了。”
“所以封大哥想要的并不是真言剑，而是偷天换日？”
“正是。”
原来偷天换日曾偷过封铁手送给霸刀门高老爷子的贺礼，而以杂草乱石填之，高老爷子以为封铁手想要羞辱自己，害得封铁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却又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他就难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现在的封铁手已经不轻易地替人算卦。
这次是个例外。
因为想要报仇之人，从不会考虑代价。
一个人若是能够帮人销赃，他必定要有极广的人脉，谁的人脉最广？
当然是生意人，而且是开店的生意人，因为永远会有人打尖，永远会有人住店。
所以全示剑城最大的酒楼的老板便是人脉最广的生意人了，所以他曾替偷天换日销过赃也就不足为奇。
金大老板只见一种人——有钱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徐无恙与封铁手都没有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去见金大老板，因为事情总是有例外的。
徐无恙与封铁手已经在大堂等了两个时辰，这时才从门帘后走出一个穿着直裰的老仆人。他用手指了指徐无恙，让他过去，又指了指封铁手，让他不要过去。
他是个哑巴，要干销赃这一行，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哑巴仆人，自然不会把这勾当泄露出去。
二人穿过门帘，黄昏楼后是另一片天地，廊腰缦回，仿佛皇帝的行宫一般华丽。
过了三十二间房子，穿过二十八条长廊，来到一座院子里，那老仆终于在一间房子前停下，示意徐无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却踏着碎步走了。
前面的风火山墙上冒出片片白烟，徐无恙只感觉空气中有一股玫瑰的香味，那房中又有潺潺水声。
只听一个成熟婉转的女声从房子中传来。
“我正在洗澡，请徐公子稍等片刻，墙上有扇窗户，徐公子可别来偷看。”
那“叮当”的水声夹杂着阵阵笑声，从窗中钻出。
(本章完)
徐无恙微微一笑，道：“我不信天，我只信我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徐无恙还是抬起头向西南方看了看，不过门洞外只有一片迷蒙的雨幕，让人看不清楚。
阴阳先生把蓍草收好。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你知道？”
“你在找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找人。”
“你在找一个曾经来过这里的人。”
徐无恙不耐烦地挥手道：
“我懒得跟你废话了，你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说完，徐无恙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怎料一阵风劲过去，那阴阳先生已经站在了徐无恙面前，他摊出一只手，依然眯着眼道：
“公子还没有付钱呢。”
那阴阳先生的手掌上竟没有手纹，便似一块铁板，光滑而平坦。
徐无恙当然知道他面前站的是谁。
“你是……封铁手。”
封铁手是示剑城有名的阴阳先生，以看手相起家，他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却很少有人能有这个缘分。
“正是在下。”
封铁手自己却没有掌纹与指纹，一生神机妙算，却看不穿自己的命。
——这是何等的悲哀，这就好像一个生下来就是为了服侍他人的人，也难怪他常常心灰意冷。
传说他的掌法也同他的人一般，飘忽不定，只有懂得天算的人方才能破解。
徐无恙站直了身子，盯着封铁手的眼睛，道：
“你想要多少钱？”
“荣华富贵，生死有命，这些都不值一提，唯想借徐公子正在寻找之物一用。”
封铁手竟然知道徐无恙的身份。也难怪，如果一个人没有命运，上天难免会让他知道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略知一二。”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它，我可以考虑借你一用。”
“我相信徐公子。”
“能偷到它的人很少。”
“徐公子觉得谁最有可能？”
徐无恙靠在门洞的砖壁上，抚着下巴，道：
“偷天换日。”
“那个十七年前在南羽做下一百零九起大案的大盗？”
“正是。”
“他已经死了十七年。”
“他死了？”
封铁手正弯着腰，收拾他的算命小摊。
“我不知道他人死没死，我只知道对于当时的武林，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此话怎讲？”
“十七年前发生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什么事？”
“人体动力学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王怀宁聚集示剑城三百二十名雕水匠制出第一双白云踏。”
“这跟偷天换日有什么关系？”
“偷天换日从此就死了，因为人人都可以成为偷天换日。”
有了白云踏，岂不是人人都能会了燕子三抄水般的上乘轻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偷天换日？
徐无恙却摇摇头，道：
“你错了。”
“我错在哪里？”
封铁手好像早知道徐无恙会反驳自己。
“就算人人都可以成为偷天换日，但并不是人人都想成为偷天换日。”
封铁手满意地捋着胡子，道：
“徐公子果然不一般。”
好像他在有意考验徐无恙一般。
徐无恙接着道：
“往往一个人成为小偷的动机，并不在于他的手法有多么娴熟，而在于他有偷盗的欲望与不同常人的胆色。”
“我觉得偷真言剑这一举动彰显出的胆色，唯有偷天换日一人能具备。”
封铁手已经收拾好了他的小摊，那几丈长的小摊几经折叠竟变成了一个能背在背上的箱箧，一只“铁口直断”的幡旗插在其上。
封铁手把箱箧背到背上，走到徐无恙身边，看着门洞外的雨幕，坚定地道：
“你说的没错，敢偷真言剑的人，只有偷天换日！”
封铁手又道：
“凡是小偷偷了东西，都需要有人帮他销赃。”
这是万古不变的至理，所以捉小偷并不一定非要步他的后尘，一步一步追踪，有时候反过来一下打中他的七寸，从源头上发现线索，反而是更可行的一种方法。
徐无恙道：“偷天换日也不例外。”
封铁手道：“没有人会因为爱好而偷盗的。”
徐无恙道：“我恰好认识一个人，他替偷天换日销过赃。”
徐无恙道：“你好像很熟悉偷天换日？”
封铁手敞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其上有一十三个粉色的小点。
“锈梅镖？”
锈梅镖是偷天换日所用的暗器，也是他身份的象征，他每次都会在案发之地插一只锈梅镖。
只要被锈梅镖击中，其上的铁锈就会顺着血液流进人体内，影响人血脉的流动。
封铁手道：“因为我已追查了他十七年。多亏了我内力尚可，把铁锈逼出了体内，若是一般人，中一枚锈梅镖，已是极危险的了。”
“所以封大哥想要的并不是真言剑，而是偷天换日？”
“正是。”
原来偷天换日曾偷过封铁手送给霸刀门高老爷子的贺礼，而以杂草乱石填之，高老爷子以为封铁手想要羞辱自己，害得封铁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却又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他就难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现在的封铁手已经不轻易地替人算卦。
这次是个例外。
因为想要报仇之人，从不会考虑代价。
一个人若是能够帮人销赃，他必定要有极广的人脉，谁的人脉最广？
当然是生意人，而且是开店的生意人，因为永远会有人打尖，永远会有人住店。
所以全示剑城最大的酒楼的老板便是人脉最广的生意人了，所以他曾替偷天换日销过赃也就不足为奇。
金大老板只见一种人——有钱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徐无恙与封铁手都没有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去见金大老板，因为事情总是有例外的。
徐无恙与封铁手已经在大堂等了两个时辰，这时才从门帘后走出一个穿着直裰的老仆人。他用手指了指徐无恙，让他过去，又指了指封铁手，让他不要过去。
他是个哑巴，要干销赃这一行，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哑巴仆人，自然不会把这勾当泄露出去。
二人穿过门帘，黄昏楼后是另一片天地，廊腰缦回，仿佛皇帝的行宫一般华丽。
过了三十二间房子，穿过二十八条长廊，来到一座院子里，那老仆终于在一间房子前停下，示意徐无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却踏着碎步走了。
前面的风火山墙上冒出片片白烟，徐无恙只感觉空气中有一股玫瑰的香味，那房中又有潺潺水声。
只听一个成熟婉转的女声从房子中传来。
“我正在洗澡，请徐公子稍等片刻，墙上有扇窗户，徐公子可别来偷看。”
那“叮当”的水声夹杂着阵阵笑声，从窗中钻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