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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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项少钦的倒下的地方成了整个战场的焦点,以他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放射开来,各人的脸上皆不尽相然。钟纪嘴角抽搐着,但却可以看到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与无尽的讥讽;宋香凝则是一脸茫然,仿佛尚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宋芸萱震惊的脸上却又平添了无尽的自责,可以明显的看到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仿佛前后这两刀落在她自己身上一样。仿佛少钦重伤倒地的一切责任都源于她,是她没有保护好少钦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她不该让少钦独自面对敌方两员主将,是她辜负了主帅的期望。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还只是旁观者,而真正伤悲愤怒的人却是云溪。

    云溪这类人属于天生的武将,勇猛、精进、势不可当。一个二十出头男儿屈居于乡野,绝不是他的理想。 一身的武艺,满腔的热血,不杀敌建功,岂不可惜?再说这临淄宋氏虽不是什么仁义明君,但也不是庸主。宋家青年才俊,个个皆是当世豪杰,宋香凝宋芸萱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若能和他们战死沙场也算是一份荣耀,更何况小玉还在这里,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虽不同生但求同死也足慰平生。

    若说之前云溪所敬服的人是像云梦谷几位大贤一般的人物,那么真正让云溪所折服的人那就是这位结拜大哥——项少钦。当他决意要和爱人战死沙场的时候,是少钦给了他希望,生的希望。虽然少钦带来的不是精兵强将,更甚至只是些半伤带残,但足可以振奋军心。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不同生,但求同死。

    所以少钦倒下的那刻他更多的不是悲伤,失去亲人的怒火已经将他笼罩。

    这不知是那儿蹿出来的小喽啰,不得不说很会挑时机。虽然不识项少钦身份,但不难猜到是条大鱼。不过这是大鱼又怎么样,这是主帅钟纪的菜又岂容你一小喽啰喝汤!正当他提刀准备结果少钦之时,数丈外钟纪动了。小喽啰在空中漂过十数步的距离之后重重落到地上,嘴里不断喷血。他满脸痛苦,不断挣扎,双目无神,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

    少钦也在挣扎。人的命只有一条,不到最后一刻,心中若尚有牵挂又怎可能安心赴死呢。钟纪慢慢在少钦旁边蹲了下来,他假装的怒火掩盖不住他心里对少钦的不屑、讥讽与赞赏。

    “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不错,不过你必须死。并不是因为你杀了我的那个怂包弟弟。怂包就是怂包,终难成大器。真正要你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太过于聪明了,也太过于奸诈了,你若是可以装得傻一点,说不定我还会放过你。若这次是你统军,可能我小小一个横阳城早不知被平了多少次了。”少钦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钟纪这般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少钦不理他,他也并不气恼,必竞少钦已是将死之人。

    在钟纪眼中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慢慢举起手中的战刀,仿佛是在慢慢享受这杀人的最后乐趣。钟纪闭上眼睛准备挥刀之时勿觉耳畔有利器破空之声,不由全身一颤向后退却半步。正寻声望去,一柄长枪破空而出,紧擦着他的脸颊开去,惊得他一身冷汗。钟纪尚未缓过气来却见一将飞奔而来,眨眼间便到眼前。钟纪忙挥刀砍去却被来人轻易躲过,来人虽有佩剑却仍是赤手空拳。钟纪知此次是遇到高手了,再无心恋战,却被人抓到了漏洞,来人趁机挥手横劈过来,钟纪不得不竖刀相挡。这看似是随手一击却让钟纪飞出十余步,重重地摔到地上 ,不觉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来人正是云溪。他未再管钟纪生死,只是快步走向少钦,他但心的只有少钦的安危。正欲扶起少钦伤势却被少钦用力推开,少钦半撑起身子用最后的声嘶力竭喊道:“擒杀太守,太守不死必然复来,我军危矣!”。云溪虽有听到却并未前行,自始至终,少钦的安危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刀光剑影间钟纪已人头落地,留下的只有遍地碎甲狼藉。宋香凝宋芸萱只傻傻地愣在原地,不自觉地感慨道:“若得云梦,何愁天下不平!”宋芸萱也在一旁感叹道:“果然大丈夫!”二人相顾一眼,尽将目光投向少钦。

    云溪眼神扫过,战场之上尽皆惶恐。

    “太守死了!太守死了!”不知是那个兵卒这样吼了一嗓子,却为少钦省下了不少气力。太守死了的消息像瘟疫一样瞬间笼罩整个战场,军士们一哄而散。十万大军又如何,战场气势倒向宋军,没了主将只是一盘散沙而已。正值这关键时候又一支骠军由西北杀入,所已宋军更是士气大涨,全军沸腾。

    已日暮西山,这是一场十余万人的大战,血腥之气弥漫,遍地狼藉,尸横遍野。

    “末将来迟,望主帅责罚!”尉迟德单膝下跪抱拳说道。

    “尉迟叔叔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能活着就好。”宋香凝连忙扶起尉迟德

    “本来我军此次出行那是胜券必握的,奈何南聘……”尉迟德话未说完便听见芸萱一旁的咳嗽,似是在提醒他什么,看着宋香凝黯然失神的脸色便知说错话了,尴尬的气氛瞬间到了临界点。少钦看出情况不对也连忙圆场说道:“此战虽是胜了,但我军损失惨重,能战之士所剩无几,不知将军带来了多少军马?”

    少钦是生面孔,突然这么一问,还让尉迟德分不清头脑。宋芸萱看出了尉迟德的疑惑,说道:“北行路上偶遇的一位贤人,故拜为军师。这一路上,好几次皆因军师之智而化险为夷!陆志平陆先生”芸萱等于说出少钦的真名,无奈却被少钦的一个眼神止住了。

    见芸萱如此说来而宋香凝也是默认的,尉迟德也不好在纠结什么,只是对着少钦抱拳说道:“本部八千军士随我一路拼杀,如今所剩不过三千余……”这戳住了他的痛处,越说越加激动起来。此时宋良仁也清点战场过来,手中提着两样东西。

    良仁扬了扬左手中的东西说道:“这个肮脏不堪的东西就是那贼人的人头。”又扬了扬右手里面的说道:“而这个便是这贼人的印信以及调兵符节!”而尉迟德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切的说道:“我军必须赶快离开此地,我部一直被敌将李中追击,而且李中率领的是精锐铁骑,行动快及灵活性强,极难对付。前几日被他咬了一口,我军死伤千余!我等虽然冲杀出来,但始终尚未摆脱他。”

    “这个李中从未听说过呀!”

    “是一黄毛小子,打仗从不讲究礼法,所以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对付 ”

    “他手底下有多少军马?”

    “末将估计定不少于两万之众!”皆是蒙都的野战铁骑。

    “我军经此一战,已羸弱不堪。而且敌方如今又全是野战铁骑,我军若不想方设法的甩掉他们,那必然死路一条。”

    “先生以为该当如何?”

    说实话,少钦也不知该当如何。经此一战,宋香凝手中的所有禁卫精锐全部消耗殆尽,剩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半伤代残,直接成了军中累赘。尉迟德这三千铁骑这些天四处奔命,也是羸弱不堪。此时正是军队,似乎已是进退维谷,可他们却把抉择的机会交给了少钦,这让项少钦倍感压力。看着宋良仁手中提的两样东西,不觉灵光一闪。既然已是绝地,那为何不能绝地逢生呢?

    “诸君可跟随我再战一场!”少钦此言听得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少钦却没管这么多,接着说道:“此战若失败了,死无全尸!此战若是胜了,不但安身之地,还可以抗拒李中的。”

    “何计?”

    “既然横阳城是无主之城,为何不取而代之?”

    “横阳?”

    “横阳城防坚固,我军既无攻坚利器,也无足够兵源,攻城不是以卵击石么!这样作是不是太冒险了。”

    “用兵便是用险,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一次不是在冒险!”

    “我同意先生之言!”此时良仁开口了:“如今横阳守军也不过千余,而且尽是老弱病残之旅。钟纪钟平都死了,城中无将主事,攻城岂不是探囊取物。”

    “如今我们手中有了这个太守印信以及他的调兵符节,若用得好,便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横阳。此计若成,不但有了安身之所,还可以避人耳目。避开敌军的追堵,重新掌握战争的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