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三章 谈话
第五零三章
迂回，是一个看起来很懦夫的选择。
但是，也仅仅是看起来罢了，人类，到底有许多无法宣之于口的诉求，需要通过其他的途径宣扬出去。
就像现在杨尚荆这样，他需要一个渠道将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否则的话，“君子喻于义”，他直接向着沿海的大户开口要钱，那不成了小人了？
忠叔看了看杨尚荆奏疏上的内容，点点头，摇摇头，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罢，但愿少爷这番努力不会白费，我大明……还能众正盈朝啊。”
杨尚荆听着忠叔的叹息，摇了摇头，脸上显现出一丝苦笑。
他能听出忠叔言语之中的嘲讽，那是对整个大明时局的嘲讽，或者说，也是对整个士绅阶层的嘲讽，所谓的“众正盈朝”，说白了也不过是外朝压过了内廷，到时候杨尚荆就是整个大明朝的功臣，那一番努力，自然是不会白费了。
而外朝内廷之中，又有几个好人呢？
反过来看看，他这个在外边不断蹦跶，给皇帝陛下上眼药的，可能还是最利国利民的那个了。
“少爷，李总兵如今已经快要进了县城，是不是要出去安排人接一下？”一个家丁连跑带颠地撞进来，对着杨尚荆问道。
杨尚荆就是一愣，点了点头：“都去准备准备吧，大开中门，迎接李总兵。”
走出了书房，让知琴和明棋伺候着穿上了斗牛服，杨尚荆带着人就赶往衙门的门口了。
如今李信还是正二品的浙江都司都指挥使，头上还挂着总兵的头衔，只不过这个总兵已经不是原本的备倭都司总兵了，而是“督闽北、浙南、赣东各卫所剿匪”的总兵。职权范围上哟所扩大了，也可以说，是外朝在备倭都司裁撤后，给他的补偿。
或者更干脆地说，是对他安分地接受了上面安排的命运的一种奖励。
杨尚荆收拾妥当了，站在县衙的大门口，就看见李信骑着马，带着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这会儿倒也不用鸣锣开道什么的了，正二品的李信，带着一票正三品朝上的武将，前后亲兵簇拥着，基本看到的老百姓都是绕道走的，来不及绕道，也得先站在一边，生怕冲撞了官差。
这可不是什么“军民鱼水情”的年代，军户和民户的亲戚可能会讲鱼水情，毕竟血浓于水嘛，可是你指望着成建制的军队，或者说军队里的高官拿着寻常老百姓当人看……
“老乡，借你脑袋领个军功”了解一哈子嘛！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就算是读书人，也是不敢站在军队的马前装逼的。无忧中文网
李信看着杨尚荆身上的斗牛服，眉头就是一簇，斗牛服是一种荣宠，并不在朝官的官府体系之中，但是它只赐给圣眷隆重、或者立有大功的臣子的，而且是正三品的臣子才会得赐。
相比之下，他李信就没有得到过类似的袍服，按正理，正二品的武将要穿，也是穿着飞鱼服的——就是锦衣卫这种天子亲军才能穿的飞鱼服，这里的飞鱼可不是锅里面炖的飞鱼，而是一种似龙非龙、似蛟非蛟的生物。
但凡和龙沾上边儿的，在封建王朝里面都牛逼的不行，这飞鱼服有龙种的气势，自然也就比什么麒麟服、斗牛服高上那么一格了。
李信当然知道杨尚荆没有什么圣眷，甚至他也知道，现在皇帝每天想起来杨尚荆，首先想到的可不是他在浙江备倭的功劳，而是恨不得把他的官府扒了，一刀一刀地剁碎了，恢复一下“醓醢”这种古代的刑罚。
但是杨尚荆穿斗牛服的目的，就是在提醒他，他没有圣眷，还能穿着这么个玩意，就证明朝中根基深厚，这是在谈判的时候给李信世家心理压力的。
谈可以谈，但是怎么谈、底线在哪儿，不能让你仗着自己正二品的官职压着我，得我说了算，我能让你从备倭都司总兵的位置上滚下来，丢了浙江沿海的这一块肥肉，跑去闽北的山沟沟里面和一帮矿贼捉迷藏，就能让你在闽北被虐的丢盔弃甲。
等到了县衙门口，就见杨尚荆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一脸的笑容，对着翻身下马的李信躬身施礼：“李总兵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远迎，还请李总兵当面恕罪。”
李信的眉头挑了挑，哈哈大笑，大步向前，伸手扶起了杨尚荆：“贤侄如此说，却是生分了。”
顿了顿，李信掺着杨尚荆的手，一脸的感慨：“自上次一别，本官只是多在军情战报上看见贤侄的战绩，却是公务繁忙，不曾和贤侄再见上一面，转眼之间，本官即将转任南方，总督剿匪之职了啊。”
“总兵备倭有功，转任升调，自是在情理之中的，这一点，总兵是简在帝心的，杨宗伯、胡宗伯、英国公都是知晓的，便是焦克明焦侍郎在上书之中，也是多有提及啊。”杨尚荆默不作声地提了几个名字。
很明显，李信抓着他手腕的双手略略用力了些。
这些人都是大佬，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把他碾成粉碎的大佬。
“浙南剿倭，全靠贤侄用力，本官，不敢居功啊。”李信略略用力的手松开了，一脸的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浙江备倭的差事如今交给了贤侄，本官也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
“若非总兵备倭得力，浙江沿海十九卫所消息畅通，戬如何能够在这宁波、台州、温州三府，将倭寇打得哭爹喊娘？”杨尚荆一脸的谦恭，“总兵过谦了。”
如果能的话，杨尚荆是真想着坐一会后浪推前浪，把面前这个李信给拍死在沙滩上，想想自己来浙江到现在，李信给自己添堵添的还少么？虽说自己上任的时候，是他的侄子李璞寓护送的，可是之前两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甚至，直接让巡防千户所炸了营。
不过形式比人强，杨尚荆既然选择了妥协，一直能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总兵，请。”
迂回，是一个看起来很懦夫的选择。
但是，也仅仅是看起来罢了，人类，到底有许多无法宣之于口的诉求，需要通过其他的途径宣扬出去。
就像现在杨尚荆这样，他需要一个渠道将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否则的话，“君子喻于义”，他直接向着沿海的大户开口要钱，那不成了小人了？
忠叔看了看杨尚荆奏疏上的内容，点点头，摇摇头，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罢，但愿少爷这番努力不会白费，我大明……还能众正盈朝啊。”
杨尚荆听着忠叔的叹息，摇了摇头，脸上显现出一丝苦笑。
他能听出忠叔言语之中的嘲讽，那是对整个大明时局的嘲讽，或者说，也是对整个士绅阶层的嘲讽，所谓的“众正盈朝”，说白了也不过是外朝压过了内廷，到时候杨尚荆就是整个大明朝的功臣，那一番努力，自然是不会白费了。
而外朝内廷之中，又有几个好人呢？
反过来看看，他这个在外边不断蹦跶，给皇帝陛下上眼药的，可能还是最利国利民的那个了。
“少爷，李总兵如今已经快要进了县城，是不是要出去安排人接一下？”一个家丁连跑带颠地撞进来，对着杨尚荆问道。
杨尚荆就是一愣，点了点头：“都去准备准备吧，大开中门，迎接李总兵。”
走出了书房，让知琴和明棋伺候着穿上了斗牛服，杨尚荆带着人就赶往衙门的门口了。
如今李信还是正二品的浙江都司都指挥使，头上还挂着总兵的头衔，只不过这个总兵已经不是原本的备倭都司总兵了，而是“督闽北、浙南、赣东各卫所剿匪”的总兵。职权范围上哟所扩大了，也可以说，是外朝在备倭都司裁撤后，给他的补偿。
或者更干脆地说，是对他安分地接受了上面安排的命运的一种奖励。
杨尚荆收拾妥当了，站在县衙的大门口，就看见李信骑着马，带着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这会儿倒也不用鸣锣开道什么的了，正二品的李信，带着一票正三品朝上的武将，前后亲兵簇拥着，基本看到的老百姓都是绕道走的，来不及绕道，也得先站在一边，生怕冲撞了官差。
这可不是什么“军民鱼水情”的年代，军户和民户的亲戚可能会讲鱼水情，毕竟血浓于水嘛，可是你指望着成建制的军队，或者说军队里的高官拿着寻常老百姓当人看……
“老乡，借你脑袋领个军功”了解一哈子嘛！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就算是读书人，也是不敢站在军队的马前装逼的。无忧中文网
李信看着杨尚荆身上的斗牛服，眉头就是一簇，斗牛服是一种荣宠，并不在朝官的官府体系之中，但是它只赐给圣眷隆重、或者立有大功的臣子的，而且是正三品的臣子才会得赐。
相比之下，他李信就没有得到过类似的袍服，按正理，正二品的武将要穿，也是穿着飞鱼服的——就是锦衣卫这种天子亲军才能穿的飞鱼服，这里的飞鱼可不是锅里面炖的飞鱼，而是一种似龙非龙、似蛟非蛟的生物。
但凡和龙沾上边儿的，在封建王朝里面都牛逼的不行，这飞鱼服有龙种的气势，自然也就比什么麒麟服、斗牛服高上那么一格了。
李信当然知道杨尚荆没有什么圣眷，甚至他也知道，现在皇帝每天想起来杨尚荆，首先想到的可不是他在浙江备倭的功劳，而是恨不得把他的官府扒了，一刀一刀地剁碎了，恢复一下“醓醢”这种古代的刑罚。
但是杨尚荆穿斗牛服的目的，就是在提醒他，他没有圣眷，还能穿着这么个玩意，就证明朝中根基深厚，这是在谈判的时候给李信世家心理压力的。
谈可以谈，但是怎么谈、底线在哪儿，不能让你仗着自己正二品的官职压着我，得我说了算，我能让你从备倭都司总兵的位置上滚下来，丢了浙江沿海的这一块肥肉，跑去闽北的山沟沟里面和一帮矿贼捉迷藏，就能让你在闽北被虐的丢盔弃甲。
等到了县衙门口，就见杨尚荆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一脸的笑容，对着翻身下马的李信躬身施礼：“李总兵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远迎，还请李总兵当面恕罪。”
李信的眉头挑了挑，哈哈大笑，大步向前，伸手扶起了杨尚荆：“贤侄如此说，却是生分了。”
顿了顿，李信掺着杨尚荆的手，一脸的感慨：“自上次一别，本官只是多在军情战报上看见贤侄的战绩，却是公务繁忙，不曾和贤侄再见上一面，转眼之间，本官即将转任南方，总督剿匪之职了啊。”
“总兵备倭有功，转任升调，自是在情理之中的，这一点，总兵是简在帝心的，杨宗伯、胡宗伯、英国公都是知晓的，便是焦克明焦侍郎在上书之中，也是多有提及啊。”杨尚荆默不作声地提了几个名字。
很明显，李信抓着他手腕的双手略略用力了些。
这些人都是大佬，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把他碾成粉碎的大佬。
“浙南剿倭，全靠贤侄用力，本官，不敢居功啊。”李信略略用力的手松开了，一脸的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浙江备倭的差事如今交给了贤侄，本官也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
“若非总兵备倭得力，浙江沿海十九卫所消息畅通，戬如何能够在这宁波、台州、温州三府，将倭寇打得哭爹喊娘？”杨尚荆一脸的谦恭，“总兵过谦了。”
如果能的话，杨尚荆是真想着坐一会后浪推前浪，把面前这个李信给拍死在沙滩上，想想自己来浙江到现在，李信给自己添堵添的还少么？虽说自己上任的时候，是他的侄子李璞寓护送的，可是之前两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甚至，直接让巡防千户所炸了营。
不过形式比人强，杨尚荆既然选择了妥协，一直能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总兵，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