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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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恻隐之心

    与狂吐不止的杨小海相比,王晴就平静多了。她既不讲话,也不阻止。直到杨小海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方才拿过一块干净的毛巾,递上了一杯透明纯净的凉白开。

    顾不上说话,杨小海擦拭嘴角,漱口,一仰脖把水喝干。瞪眼喘了好一阵粗气,方才将那股恶心压下。杨小海放下空杯,偷瞄王晴。却被后者捉了个正着。

    王晴虽与杨小海四目相对,却毫不羞涩。她掀起衣摆,大方的露出了小蛮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伤痕遍布。虽然结了痂,却远没痊愈;有些伤口还隐隐泛着血色。

    对着一脸平静的王晴,同样一身伤的杨小海挠头:“没别的想法啊,那个,啥意思?”

    王晴面无表情:“这就是沦为食物的下场。不怕再吐,我不介意让你看个仔细。”

    杨小海慌忙摆手:“不看不看!我又不变态。就是怕你有啥隐疾,比如骨折啊什么的。得得得,算我多事,继续说吧!”

    翘翘嘴角,王晴对杨小海的局促紧张很是得意,就像赢了什么似的。

    复又将衣角细细掖好,王晴继续道:“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着三具尸体,是个正常人就无法忍受。饿得难受,我俩实在受不了,便逮个机会,冒死爬出了地窖。

    我和吴毅都不认路,手机又不能用,慌不择路的我们只捡最偏僻的地方走。路上发现了一位雇佣兵的尸体。吴毅看到了枪,又把将枪交给了我,还说女孩子更需要这东西。当时我脑子就乱了,连怎么收下的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吴毅人不错啊,救了你还刚给枪。”杨小海摸摸肩膀,恨意减少了些。

    “要不怎么说你嫩呢!”王晴轻蔑一笑:“三具尸体,其中两具还是被我们亲手干掉的,多强大的心脏才能留在原地两天两夜?

    等着遗骸发臭么?是吧?这么一说,你也觉得不合理了对不对?”王晴对杨小海的心思倒是摸得一清二楚。

    杨小海憨憨一笑:“啥,我没发现有啥不合理的啊?你们不走,不是因为头上总有脚步声么?”

    王晴无奈的一撇嘴,似是对杨小海的天真无可奈何:“说对了一半。没有立时爬出地窖,还有体力的原因。包扎后的吴毅并无大碍。但我却太虚弱了。那两人本就没打算留手,我能活下来纯属命大。

    事后吴毅坦言,其实他就早醒了,只是一对二没有胜算,所以才趴地装死。直到早上,两男人睡得死沉死沉的,他才敢偷偷的爬起来。”

    杨小海听的瞠目结舌,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

    “怎么?有什么地方没说清吗?”

    王晴的情绪忽然有了波动。大口吸气,又缓缓吁出。借由呼吸的转换平复着情绪。由此几次,方才继续:“吴毅毕竟年轻,起初他并不想带上我。是我说在车上第一眼见到他便有好感。而且我是为了跟着他所以才下的车。只要不嫌弃,我愿意一直陪着他。

    他信了,守着一动不能动的我,整整2天。其实,他脑袋根本就没伤!厚厚的冬帽里塞着钱,这样才抗住了偷袭。

    之所以离开,却是苏醒后的我强烈要求的。因为我怕,怕饿疯了的吴毅突然发狂,继而吃掉我。”

    王晴起身喝了口水,根本不看傻掉了的杨小海。端着茶杯,王晴对自己说道:“提心吊胆的爬出地窖,我才发现,地窖旁趴着个女尸。她脚上的厚底棉鞋凌空搭在窖门边上。只要有风吹过,厚厚的鞋底便会磕碰地窖门把手。那动静跟脚步声一模一样。

    很讽刺吧?一个车过来的,宁可对同伴亮出獠牙,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若是都勇敢一些,是不是我就不会被打个半死?那女孩也……我是不是很没用?”

    杨小海嘎巴嘎巴嘴,搜肠刮肚想找几句安慰的话。还没出声呢,王晴便再次呢喃起来:“一个女人,在末世里能做些什么?无人照拂,更不会防身术,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我又能依仗谁呢?若是有个强大的臂膀可以依靠……所有一切,只为了在末世里存活,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间,杨小海对上了王晴的目光。后者泪眼婆娑,正楚楚可怜的盯着自己。仿佛故意逃避,杨小海冷声打断了回忆:“不用说了,你走吧。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你可以随意挑选所里的物品,只要拿得动!”

    杨小海心虚了。对于人性,思想单纯的老宅男从未接触过如此黑暗的一面。再听下去,怕是都会怀疑人生了。最可怕的是,纵使不愿听、不愿信,内心却清楚王晴没有说谎。不愿正视残酷现实的他急着要将王晴赶走了事。

    可王晴却不干了。她舞着手阻止杨小海靠近,大声喊道:“不,让我说。是你要求的,你必须听完!我的过往真的很简单,就当是求你,再当会儿听众好吗?”

    王晴的软语柔声,将杨小海强撑起来的强硬瞬间溶解。“留是不能留了,听听又能咋滴?”杨小海特意巩固了下心理底线。

    见杨小海不吱声,王晴一抹眼睛,加快了语速:“出了地窖,又有了枪。所以我们仗着胆子进了平房。可惜,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东西。或许是出来晚了,房主早把能吃的东西全带走了。

    后来,我们紧着地窖翻,可算才有了点收获。每每遇到地窖里躲藏的活人,吴毅就会把手枪要过去,洗劫他们,以此来获得食物。本地人对“受难日”没什么准备,抢到的物资不多。在我刻意讨好、曲意奉承几天之后,吴毅便顺理成章的把我当成了女朋友,即使自己饿肚子也要先紧着我。

    所以我并不厌恶他,却也绝谈不上什么喜欢。我们一直小心谨慎却又昧着良心的寻找地窖,磕磕碰碰的沿水库乱走。所幸,在碰到‘感染者’之前先遇到了你,

    刚一照面,吴毅就向我要枪。是我看你打扮怪异,所以才想先套套话,摸清底细再动手。

    那曾想都不用引导,你便主动道出了底牌——有粮有房又孤家寡人的,不劫你劫谁?再然后,没想到你那么大方,竟愿带我们回‘避难所’。呵呵,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呢。

    于是,我们就打算跟到“避难所”后再动手。一路上,吴毅眼神凶悍,怕被你看出破绽而不敢抬头。我就拿话缠着你,使你无暇多想。

    所有这些,还不是因为人傻货多?我们真不知道水产能吃,所以才在收网后失了态。啊!我说完了,痛快了,舒服了……听了我的遗言,你便是活的遗书。自此以后,我王晴再无牵挂……”

    看着如释重负的王晴,杨小海突然有种将她留下的冲动。可理智却战胜了情感,这个被深深伤害过的女孩,说不定何时便会来深深的伤害他。

    于是,杨小海脖子一梗,刻意的粗声恶语:“说完了?废话真多!拿着东西给我滚!十个地笼送你了。不要东西也行,但是你,必须要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许回来!假如让我发现你敢在附近逗留,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见杨小海声色俱厉,不留余地,王晴便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神情委顿缩成了一团。

    果然,她又在演戏!见装可怜无效,王晴迅速恢复了淡漠。将纯白色的大床单一把拽下,开门就走。不等木门合拢,雄浑的一声兽吼便即响彻了“避难所”:“嗷呜……”

    兽吼声中,杨小海一拍脑门惊呼出声:“艾西吧!”

    光顾着听王晴细声细语的回忆过往了,“狮子”还在外面趴着呐!万一“大黄”对王晴挥了爪,那岂不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己而死了”?

    杨小海急忙窜出房,径向过道入口望去。借着明亮的灯光,但见王晴呆立不动,直如被吓傻了一般。

    “狮子”隔着狭窄的过道,与王晴遥遥相对。呲着牙,正撑着身子像她微微低吼,似乎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大黄,她不是敌人,冷静!’”杨小海高声嚷了一嗓子。随即又扭头对王晴小声叮嘱:“千万别乱动!‘大黄’不会主动攻击活人的!”

    “狮子”的铜铃大眼扫过杨小海,又上下瞄了瞄王晴。几眼过后,方才“呼哧呼哧”的调转五米长的身躯。舍两人,“吧嗒吧嗒”的顺楼梯向“避难所”一层走去。二层温暖,却并不适合它。一层虽冷,却有够空旷。

    杨小海缓挪步。还没开口,王晴便杏眼圆睁,急切追问:“那是什么?狮子吗?这儿怎么能有狮子?”

    本想好好解释,出口却变了味儿,杨小海骚包一笑,欠欠儿说道:“小爷的宠物怎样?还入得了法眼吧?”

    果然,一对杏眼瞪的更大了。

    杨小海嘿嘿一笑,将沉闷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中二”气息肆意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