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心因她而痛
比起上一次见面云贵妃的冷淡与讥讽,这一次再见云贵妃只看得到她的憔悴?
毕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虽然保养得宜,但因为忧心而惰于修饰便也现出老态。
“儿臣给贵妃娘娘问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黎笑儿进得云贵妃的寝殿后福身问安。
正靠坐在**由宫女揉按太阳血缓解头痛的云贵妃睁开眼睛,“嗯,起来吧。”
黎笑儿起身后,宫女马上捧来软墩座。
摆摆手,让捶腿和揉头的宫女退了下去,只留下云贵妃的近身女官。
“黎氏,本宫急着召你来是要跟你说件事。”云贵妃坐起身子看着垂首的黎笑儿,“今天早朝,众大臣又提起黔国新君登基后,不断派兵骚扰我金祥边境的事。皇上震怒,意欲发兵惩戒黔国,谁成想莲儿他……莲儿他……”云贵妃说不下去,啜泣起来。
“娘娘。”女官上前递上帕子,也跟着抹眼泪。
黎笑儿抬起头,看着云贵妃不胜羸弱、为子担心的模样,心底对这位曾经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婆婆也有了几分同情。
“儿臣在来時的路上听李公公提了一嘴,贵妃娘娘也不要太担心,皇子爷想必是一時热血,您多劝阻几句就好了。”黎笑儿恭顺地道。
云贵妃拭着眼泪,哽咽地道:“我怎么劝?皇上已经在殿上同意他随军出征?若是我的莲儿有什么差池,我可怎么活?”
黎笑儿拧紧眉,“贵妃娘娘,既然您都劝不了皇子爷,无可扭转,儿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云贵妃重又靠在软枕上,沉声道:“黎氏,你可知道莲儿为何要主动请缨去讨伐黔国?”
“儿臣不知道。”
叹了口气,云贵妃的目光幽远起来。
“因为黔国有一个让他挂心、一直忘不掉的女人?”云贵妃有些恼地道。
女人?黎笑儿的眼睛瞪得浑圆。
“你们皇子府里那些个女人就算再添上几个也抵不过身在黔国的梁若雪啊?”云贵妃无限后悔地道,“若是此時六皇子府里的皇妃是若雪,莲儿根本就不会要求去参战?你们真是无用?”
黎笑儿脸一黑,趁云贵妃和女官没注意自己,狠狠的白了一眼云贵妃。
你儿子要去送死,怪我们作什么?
况且,他还是为了那个什么雪的女人才要随军出征,若没那个什么雪,迦墨莲也不会要插一脚她们没用?
虽然和府里几个女人交恶,但黎笑儿还是觉得不平?
“贵妃娘娘说的什么雪,儿臣不知。”黎笑儿没好气的冷声道。
“梁若雪?”云贵妃生气地瞪向黎笑儿,“你怎么如此愚笨,连个人名也记不住?本宫当初若是阻止皇上将若雪送去黔国和亲,莲儿与她不知道给本宫生出多少个孙儿来了?”
黎笑儿心中更是反感起云贵妃的态度和胡乱指责。
“贵妃娘娘教训得是,待回府后儿臣一定将贵妃娘娘的痛斥转达给先入府的几位侧室与妾室,她们竟然如此不争气,入府侍候许久也未能怀上皇子爷的孩子,实在是无用?”黎笑儿凉凉地道,“若说儿臣年幼、入府晚没怀上倒还说得过去,她们就真是不该了?”
想往她头上扣屎盆子,挨得着吗?
云贵妃被黎笑儿的话气得直瞪眼?方才的悲伤反被怒气冲淡了许多。
说得过去?哪里说得过去?她入府晚、年幼就可以推脱不孕了?
“话又说回来。”黎笑儿开了口便也豁出去了,反正不说不痛快?“没想到皇子爷还是个痴情的男子?儿臣本以为皇子爷是为了维护金祥国的威严、在皇上面前树立战功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才请命出征?听贵妃娘娘提到那个……那个梁若雪若是当了皇妃的可能后,儿臣才明白在皇子爷心中孰轻孰重了?”
云贵妃听了黎笑儿的话又气又恼?
她不过是将迦墨莲请战出征的气撒在黎笑儿身上,求得一時的宽慰?甚至搬出和亲的端淑郡主梁若雪来说说事儿,哪成想让黎笑儿直接给曲解了?
这说得好像迦墨莲是一怒为红颜?在心中儿女情长胜于国家基业的安危了?
“你休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云贵妃气得用力拍着床沿,“你这个愚妇怎么能够了解我莲儿一片爱国之心?”
黎笑儿从软墩上站起来跪到地上,“儿臣的确愚钝,惹贵妃娘娘生气了,请恕罪?”
云贵妃气得直咳,不愿再看黎笑儿一眼。
女官拍抚着云贵妃的背顺气,边低声劝道:“娘娘,现下不是生气和悲伤的時候,您叫六皇妃来不是为了阻止六皇子上战场吗?”
“这……这个愚妇简直气死我了?”云贵妃边咳边道,“莲儿竟然还向我恳求要善待于她?你听听她说的那几句话?倒是哪句说莲儿好了?”
跪在地上的黎笑儿将云贵妃的话听了去,心底泛起涟漪。
迦墨莲来恳请云贵妃善待自己?什么時候的事?
女官招呼宫女端茶水过来,然后走到黎笑儿面前轻声道:“皇妃快请起来吧。”
黎笑儿提着罗裙站起来,抬头看着面前这位二十多岁模样的女官。
女官长相清丽,一张鹅蛋形的脸圆润光滑。
“皇妃,奴婢想借您一步说话。”女官朝黎笑儿福身。
两个人走到殿房外间,女官命宫女将帐纱放下。
这个女官比起皇后宫中那个叫纤纤的强多了?人温柔、态度也好。
“奴婢叫婉屏,在贵妃娘娘身边侍候九年了。”女官轻声地道,“贵妃娘娘是担心六皇子的安危才会焦躁些。”
黎笑儿垂下眼帘,淡声地道:“妾身不敢有责怪贵妃娘娘的意思。”
婉屏笑了笑接着道:“贵妃娘娘请皇妃您进宫的本意是,想请您与府中其他侧妃与夫人们一起劝皇子爷打消随军出征的念头?在文武百官面前,六皇子请了命,皇上也不好拒绝皇子的请命。虽然朝堂上皇上是点头同意了,但圣旨未下,一切还有转机?”
黎笑儿抬起头皱眉看着婉屏,“婉屏姑娘,方才听贵妃娘娘说皇子爷请战是因为一个叫梁若雪的女子,到底是……”
婉屏抬起手阻止黎笑儿说下去,又偷瞥了一眼帐纱里面,然后往殿门口又走了几步。
黎笑儿跟了上来,知道婉屏是想告诉她真相。
“梁若雪本是鲁阳郡王府的嫡出县主,而鲁阳郡王的正室郡王妃又是我们娘娘的表姐。”婉屏道出这其间的关系来,“县主年长我们皇子一岁,小時候经常由郡王妃带进宫来玩耍,皇子与县主感情甚好,当初贵妃娘娘还开玩笑说将来皇子受了封之后便娶若雪县主当王妃?只是皇子虽然分了府出宫,却一直未受封,而两年前黔国战乱之后对我们金祥称臣,派人前来求和亲……”
老掉牙的戏码?黎笑儿脑子里这样想,心情却异常沉重。
“当時皇室公主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便从郡主与县主中挑选,选中了若雪县主封为端淑郡主送去和亲。”婉屏望向殿外,“当時皇子十五岁。隆冬時节,金祥国飘着细细的雪花。端淑郡主和亲的队伍便在风雪中出发,六皇子站在城楼上送行。没多久,皇子便向皇上和贵妃娘娘请求赐婚,他说喜欢国子监丞陈飞路的女儿,意欲迎为正室。后来,皇上和贵妃娘娘欲补偿六皇子,又将骠骑将军府上的吴氏和大学士府上的蒋氏赐给皇子作侧室。”
初恋都是美好的,而无果的、被硬生生拆散的初恋则最难忘怀?
黎笑儿幽幽地想,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有女人能取代那位端淑郡主在迦墨莲心中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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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刚进步就看到锦儿迎出来。
这丫头倒是很听话,有事没事就在前面混,知道的她已经是菀林居的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前院侍候着的下人呢。
“皇妃,您回来了。”锦儿上前福身。“皇子爷比您先回来的,现在在莲苑书房呢。”
“好。”黎笑儿淡应一声。
“皇妃,侧妃与夫人们都去皇子爷的书房了,您不去吗?”锦儿见黎笑儿搭着翠儿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忍不住追上去。
停下脚步,黎笑儿眉一皱,“她们都去皇子爷的书房作什么?”
平日里这些女人一个个都看不对眼,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尽量避开同時出现,怎么今天倒聚在一起了?
锦儿看出黎笑儿的疑惑,越发压低声音道:“好像是侧妃和夫们都知道皇子爷要随军出征的事了,聚在书房里哭呢。”
“哦?”了然地哦了一声,黎笑儿想想后道,“我进宫累了,先回院子喝口茶、换衣服再去见皇子爷。”
让那帮女人先闹着吧,如果真能让迦墨莲回心转意,她倒省得费劲了。
故意在房中磨蹭了一会儿,黎笑儿才在晚饭前移步去迦墨莲的院子。
到了院门口,意外的看到四名侍卫中的两名站在院门口。
“皇妃,皇子爷说暂時不想见各位侧妃和夫人。”青龙沉声道。
黎笑儿打量了一下长相端正、一脸正气的青龙,“皇子爷说不想见侧妃和夫人,没说不见正室皇妃吧?”u0w0。
“这个……”青龙尴尬地看了看另一边的白/虎。
“我不想逞口舌之快、耍嘴皮子说服你们放我进去,不如哪一个去问问皇子爷。他不见,我就走?”黎笑儿真的有些累,感觉最近好多事情接连不断的压下来,她的小身板儿有点承受不住了,迦墨莲上不上战场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因为他根本都不曾为她着想过,干嘛她要巴巴的用热脸贴冷屁股?
“皇妃,皇子爷请您进去。”青龙从里面走出来,脸上难掩惊讶地道。
书房门口站着朱雀与玄武,见到黎笑儿施礼后推开书房的门。
黎笑儿让翠儿在外面候着,她提着罗裙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被掩上,黎笑儿看到坐在书案前喝茶看书的迦墨莲。
书房的窗全部大开,但仍是有各种香味未散去,想必是那几个女人留下的。
“你进宫了?”迦墨莲拿起一个新茶杯倒上香茶,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黎笑儿走到软榻前坐上去,看看茶、抬头看迦墨莲。
“是,妾身被贵妃娘娘召进宫中,听闻皇子爷今天在朝堂上恳请皇上同意您随军出征讨伐黔国。”黎笑儿端起茶喝了一口,果然沁香怡神。
“那爱妃也是来劝我不要去的吗?”迦墨莲淡笑地问。
“啊,妾身知道无法左右皇子爷您的决定,今天来呢不是想劝阻您,只是想到有一件事得在皇子爷出征前办了,毕竟您答应妾身了、又要离家出征、归期嘛又是难以预料……”
“你想说什么?”迦墨莲的温温而雅笑容有些挂不住,怎么越听黎笑儿的话越刺耳呢?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副巴不得他快点出征?而且还急于让他作什么,就怕他回不来似的?
黎笑儿抿嘴一笑,“皇子爷还记得在汤池里答应妾身,说要在你其他妻妾面前给妾身立威的事吗?”
“那又怎样?”迦墨莲的脸沉了下来。宫的墨的。
“您走之前一定要把这件事办了才行啊?不然您上战场了,刀剑无情、拼杀搏命,妾身虽是正室却年幼、又无强大的娘家作靠山,万一……您可让妾身怎么活啊?”突然,笑脸变哭脸,黎笑儿嘤嘤的拭起眼角来。
迦墨莲无法控制怒气的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凤眼里射出冷光投在黎笑儿身上,明明已经是不悦到了极点,薄唇却弯出邪肆的笑痕。
“听爱妃话中的意思,料定本皇子会战死沙场,让你成未亡人了?”
“妾身不敢?”黎笑儿嘴上说着不敢,但后面的话可是仍然不敬,“凡事都有个万一,妾身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嘛。”
“好?好得很?爱妃倒是个真小人,不虚伪作做?”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掷,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又震人心弦?
“唉?”黎笑儿又拭了两下眼角,其实上面连滴水珠都没有。“妾身什么都没有,入府又晚?树倒猴子散,妾身怕到時候不能自保……”
“爱妃,那是树倒猢狲散?”迦墨莲纠正道。
“反正是猴子也罢、狐狸也好,皇子爷您都愿意为女人去沙场一战,妾身这个被你忽略的女人自然得替自己着想些?”
哗啦?桌上的茶具全都被扫到地上碎成片。
书房的门被人猛的推开,在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又迅速的关上。
“请皇子爷恕罪?”朱雀与玄武同時请罪。
房中的情形是黎笑儿的半个身子横过了书案,左手纤细的手腕被迦墨莲紧紧抓在手中,两个人的脸近得鼻端相抵?
腰间和腕上传来疼痛感,但黎笑儿只是咬紧牙不肯痛哼出声。
“是谁告诉你,我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出战?”迦墨莲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凤眼如刀地看着黎笑儿的小脸,“说?”
红唇微挑,黎笑儿勉强地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来,“皇子爷,难道您不是为了和亲的端淑郡主而请战随军吗?”
“住口?”迦墨莲恼羞成怒的狠狠一甩手,将黎笑儿的小身子凌空摔了出去。
“啊?”黎笑儿没想到迦墨莲竟然如此暴虐,竟然将她摔飞出去?娇小的身子撞到盛装书画卷轴的瓷缸,将缸掀翻滚出很远。
黎笑儿就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肩膀和腰像骨头碎了似的痛?
迦墨莲站起身走到黎笑儿身前,单膝一弯蹲了下来,伸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黎笑儿抬起头面对自己。
“爱妃,为什么你总是记不住我对你的警告呢?小聪明不要用在我的身上?”最后一句话,迦墨莲几乎是吼出来的。
嘴角流出血来,黎笑儿嗤笑了一声,“是妾身疏忽了,怎么可以踩皇子爷您的尾巴呢?”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也都有伤疤?迦墨莲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愿被人窥见的一处伤疤就这么让黎笑儿给大剌剌的撕开?
一开始听她的话,心里便不舒服。
当初,他就是看中黎笑儿的精灵古怪、聪慧过人才坚持要让她成为继室。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也有暗中让人观察黎笑儿的言行与处事方法,一边深深惊诧一个十三岁小姑娘行事的老练与果敢,一边欣喜自己没有选错人?
故意与她有几次交手,她的审時度势进退自如都让他满意。
可是,小树不修就会长出多余的枝杈,他時刻都纠正着黎笑儿的逾越,让她明白他始终是她的天?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黎笑儿?每天脑子里总会有她的身影滑过?
常会想着她在府里与其他妻妾是不是在斗法?生病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当惊觉自己这份不正常時,迦墨莲就刻意的疏远黎笑儿,可是她总是会活灵活现的跃入他的眼帘,生动得让你无法真正忽略?
不知何時起,他开始默许的纵容黎笑儿在府中对侧室与妾室进行打压,因为她在宫中受了委屈他进宫向云贵妃求情,看到沐纤纤后又忍不住冷嘲其不知身份……一切种种,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出自何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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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一章五千,好像正慢慢适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