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龙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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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行痕 其三

    “呵,你用命保护的,是人家一句话的东西。”应蔚容不屑的打开木盒,盒子里的黑色玉牌在月光下折射出浅淡又深邃的光辉“逝者已矣,前尘往事,是生者的事情,我毁了它,你便好好进你的轮回。”

    一阵风刮过,瑟瑟的叶回应着应蔚容,他满意的拔出配剑。

    那是把奇怪的剑,没有锋芒,准确来说,没有剑身。

    他手里的,像是只有剑柄,趁着月光,抖了几下剑柄,青锋再指,已然利刃出鞘。

    那道光芒在月色下明亮无比,剑气夹带的光芒虽美丽,但砍到人身上少说也要缺胳膊少腿,应蔚容性情温良,所以极少在人身上用这把剑。

    此剑,名含光。

    古剑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那是君子之剑按,无人见起锋芒,或者,是无活人。

    “怎么,这天陨也是你随便就砍的?”不远处有风声渐起,五月中旬,树木加速生长着,片刻绯叶杉杉,来人踏着落叶而来,翩翩落在应蔚容身前“把你的废铁收起来吧,丢人现眼。”

    “冒昧问一句,姑娘是?”应蔚容看着眼前白衣蒙面的姑娘,发髻是简单的辫环,像是塞外来客“看模样不是长安人。”

    “妾身只为替故人拿样东西,拿完便走,阁下不如当做不曾见过。”那人一个闪身到了放置玉牌的石块前,应蔚容反手含光,挡在那人去路上。

    “不曾见过,姑娘走便是。”他的剑不退分毫,这女子大概是唯一一个见过含光的锋刃还能开口说话的人“只是这东西,归之不能让它留在这世间。”

    “是吗?”那女子手里握着玉牌,看着眼前人模样坚决,起身道“拦我,可知什么是自不量力?”

    “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应蔚容是谦谦君子,可有些事情,越是君子,却不如小人好办事“这玉的主人已死,他希望。”

    “啰嗦。”那女子手握着玉牌,轻轻施力“只为故人之约,就来闯这么危险的地方,放火烧死穷奇的是你吧?”

    “是。”应蔚容眉头一跳,原来自己烧死的醉酒怪物是穷奇。

    他离开竹林后,本意的确如他所说,是出来打探情况,伺机离开的。

    可好奇心作祟,他偷着跑到屋前,却见那石碑下平地升起参天巨木,树下窝着只个头不小的怪物,他不知那是什么,却发觉是木子瑜当时的酒把它灌醉了,要知道这地面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保不齐便是那怪物,应蔚容二话不说,放了一把含有姐姐留给他的香粉的火,没成想那火势不受控制,更没想到那竹子是消耗木子瑜的灵气才得以保护他二人,怀疑木子瑜身份之际,他又去把他救了出来。

    若说他救人的原因,应蔚容自认君子却非好人,死人他常见,只不过木子瑜不同,也许因为他救过他,可君子做派从来没有有恩必报这一说,对于木子瑜,可能是好奇,又或许是某夜眼神相遇是相同孤独是衍生的惺惺相惜。

    “可惜了,这玉令本来是镇压那凶兽的,现在的确没用处了。”那女子看着应蔚容,轻而易举的捏碎了玉牌。

    “你,是何人?”应蔚容吃惊的看着那貌似无坚不摧的玉牌在女子手里化成飞灰“这。”

    “天陨毁于天,我是娴孟绝,我们还会再见。”那似是苗疆来的姑娘微微欠身,身影忽的消散。

    “轻功不错。”应蔚容拾起那人留在地上的玉佩,难得有心情调笑道“婕,与她的性子不相符呢。”

    “事情办完了?”木子瑜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他已经睡过一觉了,所以精力十足“怎么,放火还烧出美女蛇了?看你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失礼了。”应蔚容脑子里还转着那莫名其妙捏碎玉牌的人,手不觉在佩剑上摩挲片刻“苗疆可有什么化泥销骨的东西?”

    “化泥销骨?”木子瑜脑子里想想,恍然道“我怎么知道?”

    “也不是,如果有,怕早把手毁了。”应蔚容拢拢袖子,恢复以往风轻云淡的模样“这里被六仪门封印了一只凶兽,已经死了。”

    “你也知道六仪门?”木子瑜揉揉头,头痛道“还以为终于要扔了你这麻烦,现在看来不行了。不过前路必然凶险,你就一路跟着我们。”

    “哦,那是我的荣幸了。”应蔚容浅笑,毕竟木子瑜知道的不多,能很快分析局势已经不错了“子瑜兄不怕我盯着你妹妹了?”

    “应蔚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很欠揍。”木子瑜头疼得更厉害了。

    “哦,我的安神茶,大概要睡五个时辰,子瑜兄,好生休息,不易动怒。”应蔚容拍拍衣袖“有什么需要便叫我,我去屋外找找有没有其他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木子瑜看着应蔚容忽然顿下,满意道“那时候在竹林,你看到了什么?”

    “未来。”应蔚容深深的呼吸道“姐姐和许沐的未来。”

    “他们?”木子瑜猛然抬头“竹子上刻了什么?”

    “竹子上,是日期和当日发生的事情。”应蔚容慢慢抬头“那上面刻画了一组生死录,可能有人,会有窥探时间的功法。”

    “或许只是有人监视。”木子瑜的脑子昏沉,还不能思考太多“不要把一切想得太坏。”

    “我,你睡吧。”应蔚容叹气,他终于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个碰巧活到现在的貘兽,许多事情他不能掺和太多,感情之事他自然也不敢想,关心则乱,他希望自己像几十年前一样,继续漠然一切的发生。

    他看到的,并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窥探时间的功法,这种东西,他在很久之前便学过,只是他忘了,时间太久,那段曾经惊天动地的过往,也只是曾经,早被时光的大笔,挥毫殆尽。

    再过十年,一切尘埃落定,他便会魂归尘土,所以他并不在意世事如何。

    应蔚容机缘巧合下重温了过往,几十年前他或许会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失去理智,但如今的他只是应蔚容,前尘往事,他不想追究什么。

    他只是担心,担心如今的木子瑜与千洛瑶,哪一个,会重蹈他的覆辙。

    “小容。”好像是姐姐的声音,忽远忽近,他闭上眼睛仔细听“如果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小容,我不是个好姐姐。”应蔚容闭着眼睛,回味着某次进入姐姐梦里,与她的长谈。

    姐姐只是个普通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姐姐对梦里的他真情道“小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小容。”

    “小容,姐姐对不起你。”

    “姐。”他在梦里拥着姐姐“我不怪你。”

    “小容,如果姐姐不能去救他,不如让姐姐去死。”应碧阳泪眼婆娑,艰难道“不,即使我死,也要他活。”

    应碧阳忽然失控,眼前的景致不知是他俩谁的梦魇,那狠厉的眼神仿佛撕碎他心中对姐姐的所有的情份,她为了自己爱的人,几近疯魔,如今她身死,他怅然,面对满目疮痍的过去,或许这样的情感从不会落在他身上。

    貘,本来是以梦为生的东西,或许过了这几年的风波,他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睡去,编一个自己的梦,是否醒来也无所谓。

    “前辈,木鱼他们在哪里?”千洛瑶看着屋外明晃晃的月亮,月圆人不在,恐怕罗生再见不到十六的月亮“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了小妮子。”甲子浊舒服的躺在千洛瑶怀里,黑色的皮毛被千洛瑶的眼泪黏得压下几块,模样并不好看“这天下谁都会出事,偏偏他俩不会。”

    “为何?”千洛瑶看着外面的月亮出神“难道,他们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不会死?”

    “这你要问他们。”甲子浊眯着眼睛,留歆不知去了哪里,现在还没回来,她的心早不知跑到哪里和留歆团聚了“不如先睡吧,既然应蔚容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了。”

    “但愿如此。”千洛瑶伸出一只手半掩门窗“前辈,爷爷他?”

    “留歆说,死的没有痛苦。”甲子浊安静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分外冰冷,窗下倾泻的月光倒映着桂花树的影子,入夜凄凉“是睡梦里,一刀毙命。”

    “嗯。”千洛瑶轻哼出声“爷爷葬在何处?”

    “奇门的人死后没有坟冢,硬说是,火葬了吧。”甲子浊不好解释留歆类似毁尸灭迹的行为“要隐匿你们两个活人的行踪,焚了他的肉身,不亏。”

    “爷爷!”千洛瑶悲伤着跪下,冲着窗前朦胧的明月重重叩首“明月有情,愿寄我思绪,哀叹今时,生死有命,愿来生,来生,再遇,再续。”她哽咽,怀里的甲子浊被气氛灌了一脑袋的悲伤,低调的不再开口。

    月朗星稀,故人离。

    谁人轻吟,俏春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