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魂碎片
戮别过炉火，向营地外走去，途经货铺时，看到卓玛正搬挪东西。
待他行至近处，发现对方所搬之物，似乎是货架上看到的那堆破损装备，便出言问道：“要丢掉这些吗？我帮你吧。”
卓玛眨了眨眼，掩嘴笑道：“那就多谢了，里面还真有不少。不过，这些灵魂碎片，可不是用来丢的。”
戮略为尴尬的问道：“魔物的灵魂？”
卓玛引着他向屋内走去，随口应道：“不，人的。”
戮一脸诧异，问道：“人的？”
卓玛走至货架附近，侧身一让，现出其上的残破装备，说道：“人死时，残存的灵魂会有一定几率，依附在随身携带的物品之上，刀剑、盔甲、饰品、挂坠等等，倒是没什么规律可寻，这些被灵魂依附的物件，便是灵魂碎片了。
而我们祭司通过它，可以将物品的已故主人，重新带回人世。”
“凭这些，就能让人复活？”戮看着脚边，被挑拣出来的残破装备，将信将疑的问道。
卓玛琼首轻摇，说道：“也并非是真正意义的复活，这些人的生前记忆几近于无，曾经被灵魂赋予的能力也都消散一空。
如果是我，绝对不想以这种状态，重活一次。”
虽然觉的荒诞，戮还是追问道：“那为何还要将他们复活？”
卓玛沉默了片刻，说道：“外面的佣兵，你见过了吧。”
戮回想起早间，营门口的一幕，迟疑着说道：“是……那些持弓的女孩么？”
卓玛一边检视着物品，提笔记录，似在做最后的确认，一边说道：“嗯，她们就是你口中，被复活的人。
一些事件，让这里沦为了人族势力版图的边缘地带。
所有处于这种地理位置的聚居地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因道路滞塞的关系，自魔物收集到的材料会在仓库里堆积如山。
而复生一个人，需要消耗大量的魔物材料。
为了更好的对抗魔物，每次月潮将至时，王城都会遣出信使，将灵魂碎片分予这些地方，用以增添他们的驻守实力。
事实上，我们也确实需要这股力量，来维系营地的安危。”
戮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引出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轻咳了几声，转而问道：“营地里，好像很少见到男性佣兵？”
卓玛手中的羽毛笔，微微一顿，随即回道：“因为，这里是信使的最后一站。
气息强大的灵魂碎片，早在途经其他小镇、营地时，就被抢先挑拣出来了，留予我们的，永远是气息最为微弱的那部分，而其中女性占了绝大多数。
久而久之，就是这幅景象了。”
戮见地面上的物品，虽然武器铠甲不在少数，可大多都是小巧轻便的式样，立时心生悱恻，安慰道：“这里应该有几十件了吧，将她们全部复活，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了，总是要好过没有的。”
卓玛薄唇一抿，黯然道：“不会是全部的，这里面能够复生的，也许只有五个，或者三个，甚至更少。
碎片嘛，取的可是破碎之意。如果所有的都能够成功复生，那么它们也不会是这个名字了。”
戮不禁默然。
卓玛搁下纸笔，捧起一堆挑拣出来的装备，说道：“这就是全部了，喏，那些归你了。”
戮依言拾捧起余下的部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货架上，原本陈放这些物品的位置，还搁置着一串湛蓝色的晶石缨络。
他迟疑着问道：“那里是不是，还落下一个？”
卓玛探身一看，沉吟了片刻，回道：“很遗憾，那件我无能为力。”
见戮有些不解，她继续说道：“灵魂在赋予人们‘力量’时，或多或少，会改善人体的某些构成属性。
在这方面，这串缨络的主人显然过于出众了些，要想将其复生，除却一些常用的材料外，至少还需要一种冰属性的魔物材料。
然而此时，别说营地的仓库，就是这附近，也很难找到一头冰属性的魔物。”
戮点了点头，了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哦，我以后也会帮忙留意的。”
卓玛嘴角微涩，低头看向怀里的残破装备，说道：“灵魂碎片并非是永久存在的，其内的灵魂时刻都在消散着。
这串缨络上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它的主人……可能等不到你的援手了。”
戮身形一顿，没再言语，从货架上，慢慢抽回了目光。
随后，两人移步前往营地后方的祭祀厅，言语间得悉，那里才是卓玛真正的办公场所。
途中，戮看到不远处的箭堡里，有几道婷婷袅袅的身影驻守在内，忍不住问道：“越是偏远的地方，配给的守备力量不应该越多才是么？”
卓玛顺着戮的目光望去，说道：“她们大多使用长弓劲弩，很少有持刀剑盾牌的，这非是偶然。
佣兵，是王城赋予这些复生之人的使命，主要的工作是侦查警戒，以及协助聚居地人员，参与相关的守备事宜。
平日里，佣兵将侦测到的魔物动向反馈给营地，经过统合整理，再贩卖给猎魔小队，其间，真正需要佣兵主动战斗的情况是少之又少的。
即便在月潮期间，聚居地遭受到魔物的袭扰，参与守卫工作的佣兵，依托于围墙与箭堡，男女间的身体素质差异，也会被无限的缩小。
如我们这般的边陲之地，接收的灵魂碎片，单就数量而言，确是远多于其他地方的。
所以，你的问题是不成立的。”
卓玛琼首微低，语气渐渐转冷，继续说道：“不过，这看似公平的援助，全然建立在我们与魔物对抗的每一次胜利之上。
一旦营地沦陷，被迫野外作战的女性佣兵们，身体的劣势就会逐渐显露出来，不擅长近身作战的她们，很难逃脱掉魔物的血口。
或许，这正是王城想要看到的结果。
毕竟，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凿嵌在魔物群落中，为之分摊压力的聚居地，而不是一个充满不稳定因素，无法掌控的武装势力。”
戮意味索然的说道：“王权统治的牺牲品么……
方才，你谈及到的月潮是指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一种与魔物开启战端的信号？”
说话间，二人已行到了祭祀厅前，卓玛步子一缓，仰头看向天空，说道：“黑月，是它的名字，虽然一片漆黑，却能为我们带来光亮。
月出，则天明；月没，则入夜。
每天出现的位置不定，可一经出现，便不会再动，直至消失。
黑月不仅仅是一柄巨大的照明火把，每隔百日左右，它就会施放出大量的能量，好似潮水一般灌满整片天地，这种现象，人们称之为月潮。逢其期至，黑月周围会出现一道道环形的光带。
看，现在已有一些痕迹了。”
戮抬头望去，见悬于天上的漆黑圆轮附近，果然挂着几道淡淡的彩色光圈。
卓玛拉开祭祀厅的大门，走了进去，叹道：“月潮期间，所有生命能力的效果、自然术法的威力，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
遗憾的是，人并非是这里唯一的生灵，面对基数远超于自身的魔物，这种福祉就成了噩梦。”
戮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玛将怀中的灵魂碎片置放在屋内的一张石桌之上，继续说道：“起初，人们为了对抗肆虐的魔物，彼此聚集起来，集合众人的力量，与之为战。
可是，拼上了性命去灭杀魔物的人们，偶然间发现，几日前刚刚清剿完的土地上，再度出现了新的魔物。
不是从空中飞至，不是从别处迁移，也不是从泥土里钻出，魔物，就那么凭空的出现了。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绝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始终无法明悉其中的根由，面对着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人们选择了退却。
一座座坚固的壁垒拔地而起，月潮一至，人们便纷纷退守其中，以图规避那无法避免的灾祸。
可在月潮的冲击下，即便是平日里相安无事的比邻魔物，在力量获得提升后，也开始大肆争斗起来，意图掌控更大的生存空间。
受此波及的城镇比比皆是，久守之下，相继沦陷。
饱经战火洗礼的人们逐渐认识到，真正的敌人，非是与自己一直厮杀着的魔物，它们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种群能够得到更好的延续而已。
无论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魔物，战争不会随着败亡一方的消失而停止，因为每一刻都在有新的生灵加入战场。
杀戮，永不止歇。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这里的天空，是这里的土地，是这处被叫做虚无边境的地方。
人，亦或是魔物，不过是它掌中的玩物罢了。
认识到这点的人们，开始从盲目的仇恨中解脱出来，学会用客观的眼光去看待魔物，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方式，用以保护自身，那就是以魔物的力量去制衡魔物，尽可能的让它们彼此牵制。
今时今日，在聚居地的周边，经常能看到于人而言危害性较低的魔物，它们顶替了石墙堡垒的地位，成为了人们抵御其他魔物的最大倚仗。
因为熟知对方的弱点和特性，在控制这些魔物时，变的异常轻松，必要时，甚至还会帮助它们，解决击退其无法应对的外来魔物。
毕竟，谁也不想与一群陌生的魔物做邻居。”
戮眉头轻展，心中暗道：原来，共同的敌人，是指这个……
(本章完)
待他行至近处，发现对方所搬之物，似乎是货架上看到的那堆破损装备，便出言问道：“要丢掉这些吗？我帮你吧。”
卓玛眨了眨眼，掩嘴笑道：“那就多谢了，里面还真有不少。不过，这些灵魂碎片，可不是用来丢的。”
戮略为尴尬的问道：“魔物的灵魂？”
卓玛引着他向屋内走去，随口应道：“不，人的。”
戮一脸诧异，问道：“人的？”
卓玛走至货架附近，侧身一让，现出其上的残破装备，说道：“人死时，残存的灵魂会有一定几率，依附在随身携带的物品之上，刀剑、盔甲、饰品、挂坠等等，倒是没什么规律可寻，这些被灵魂依附的物件，便是灵魂碎片了。
而我们祭司通过它，可以将物品的已故主人，重新带回人世。”
“凭这些，就能让人复活？”戮看着脚边，被挑拣出来的残破装备，将信将疑的问道。
卓玛琼首轻摇，说道：“也并非是真正意义的复活，这些人的生前记忆几近于无，曾经被灵魂赋予的能力也都消散一空。
如果是我，绝对不想以这种状态，重活一次。”
虽然觉的荒诞，戮还是追问道：“那为何还要将他们复活？”
卓玛沉默了片刻，说道：“外面的佣兵，你见过了吧。”
戮回想起早间，营门口的一幕，迟疑着说道：“是……那些持弓的女孩么？”
卓玛一边检视着物品，提笔记录，似在做最后的确认，一边说道：“嗯，她们就是你口中，被复活的人。
一些事件，让这里沦为了人族势力版图的边缘地带。
所有处于这种地理位置的聚居地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因道路滞塞的关系，自魔物收集到的材料会在仓库里堆积如山。
而复生一个人，需要消耗大量的魔物材料。
为了更好的对抗魔物，每次月潮将至时，王城都会遣出信使，将灵魂碎片分予这些地方，用以增添他们的驻守实力。
事实上，我们也确实需要这股力量，来维系营地的安危。”
戮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引出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轻咳了几声，转而问道：“营地里，好像很少见到男性佣兵？”
卓玛手中的羽毛笔，微微一顿，随即回道：“因为，这里是信使的最后一站。
气息强大的灵魂碎片，早在途经其他小镇、营地时，就被抢先挑拣出来了，留予我们的，永远是气息最为微弱的那部分，而其中女性占了绝大多数。
久而久之，就是这幅景象了。”
戮见地面上的物品，虽然武器铠甲不在少数，可大多都是小巧轻便的式样，立时心生悱恻，安慰道：“这里应该有几十件了吧，将她们全部复活，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了，总是要好过没有的。”
卓玛薄唇一抿，黯然道：“不会是全部的，这里面能够复生的，也许只有五个，或者三个，甚至更少。
碎片嘛，取的可是破碎之意。如果所有的都能够成功复生，那么它们也不会是这个名字了。”
戮不禁默然。
卓玛搁下纸笔，捧起一堆挑拣出来的装备，说道：“这就是全部了，喏，那些归你了。”
戮依言拾捧起余下的部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货架上，原本陈放这些物品的位置，还搁置着一串湛蓝色的晶石缨络。
他迟疑着问道：“那里是不是，还落下一个？”
卓玛探身一看，沉吟了片刻，回道：“很遗憾，那件我无能为力。”
见戮有些不解，她继续说道：“灵魂在赋予人们‘力量’时，或多或少，会改善人体的某些构成属性。
在这方面，这串缨络的主人显然过于出众了些，要想将其复生，除却一些常用的材料外，至少还需要一种冰属性的魔物材料。
然而此时，别说营地的仓库，就是这附近，也很难找到一头冰属性的魔物。”
戮点了点头，了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哦，我以后也会帮忙留意的。”
卓玛嘴角微涩，低头看向怀里的残破装备，说道：“灵魂碎片并非是永久存在的，其内的灵魂时刻都在消散着。
这串缨络上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它的主人……可能等不到你的援手了。”
戮身形一顿，没再言语，从货架上，慢慢抽回了目光。
随后，两人移步前往营地后方的祭祀厅，言语间得悉，那里才是卓玛真正的办公场所。
途中，戮看到不远处的箭堡里，有几道婷婷袅袅的身影驻守在内，忍不住问道：“越是偏远的地方，配给的守备力量不应该越多才是么？”
卓玛顺着戮的目光望去，说道：“她们大多使用长弓劲弩，很少有持刀剑盾牌的，这非是偶然。
佣兵，是王城赋予这些复生之人的使命，主要的工作是侦查警戒，以及协助聚居地人员，参与相关的守备事宜。
平日里，佣兵将侦测到的魔物动向反馈给营地，经过统合整理，再贩卖给猎魔小队，其间，真正需要佣兵主动战斗的情况是少之又少的。
即便在月潮期间，聚居地遭受到魔物的袭扰，参与守卫工作的佣兵，依托于围墙与箭堡，男女间的身体素质差异，也会被无限的缩小。
如我们这般的边陲之地，接收的灵魂碎片，单就数量而言，确是远多于其他地方的。
所以，你的问题是不成立的。”
卓玛琼首微低，语气渐渐转冷，继续说道：“不过，这看似公平的援助，全然建立在我们与魔物对抗的每一次胜利之上。
一旦营地沦陷，被迫野外作战的女性佣兵们，身体的劣势就会逐渐显露出来，不擅长近身作战的她们，很难逃脱掉魔物的血口。
或许，这正是王城想要看到的结果。
毕竟，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凿嵌在魔物群落中，为之分摊压力的聚居地，而不是一个充满不稳定因素，无法掌控的武装势力。”
戮意味索然的说道：“王权统治的牺牲品么……
方才，你谈及到的月潮是指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一种与魔物开启战端的信号？”
说话间，二人已行到了祭祀厅前，卓玛步子一缓，仰头看向天空，说道：“黑月，是它的名字，虽然一片漆黑，却能为我们带来光亮。
月出，则天明；月没，则入夜。
每天出现的位置不定，可一经出现，便不会再动，直至消失。
黑月不仅仅是一柄巨大的照明火把，每隔百日左右，它就会施放出大量的能量，好似潮水一般灌满整片天地，这种现象，人们称之为月潮。逢其期至，黑月周围会出现一道道环形的光带。
看，现在已有一些痕迹了。”
戮抬头望去，见悬于天上的漆黑圆轮附近，果然挂着几道淡淡的彩色光圈。
卓玛拉开祭祀厅的大门，走了进去，叹道：“月潮期间，所有生命能力的效果、自然术法的威力，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
遗憾的是，人并非是这里唯一的生灵，面对基数远超于自身的魔物，这种福祉就成了噩梦。”
戮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玛将怀中的灵魂碎片置放在屋内的一张石桌之上，继续说道：“起初，人们为了对抗肆虐的魔物，彼此聚集起来，集合众人的力量，与之为战。
可是，拼上了性命去灭杀魔物的人们，偶然间发现，几日前刚刚清剿完的土地上，再度出现了新的魔物。
不是从空中飞至，不是从别处迁移，也不是从泥土里钻出，魔物，就那么凭空的出现了。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绝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始终无法明悉其中的根由，面对着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人们选择了退却。
一座座坚固的壁垒拔地而起，月潮一至，人们便纷纷退守其中，以图规避那无法避免的灾祸。
可在月潮的冲击下，即便是平日里相安无事的比邻魔物，在力量获得提升后，也开始大肆争斗起来，意图掌控更大的生存空间。
受此波及的城镇比比皆是，久守之下，相继沦陷。
饱经战火洗礼的人们逐渐认识到，真正的敌人，非是与自己一直厮杀着的魔物，它们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种群能够得到更好的延续而已。
无论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魔物，战争不会随着败亡一方的消失而停止，因为每一刻都在有新的生灵加入战场。
杀戮，永不止歇。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这里的天空，是这里的土地，是这处被叫做虚无边境的地方。
人，亦或是魔物，不过是它掌中的玩物罢了。
认识到这点的人们，开始从盲目的仇恨中解脱出来，学会用客观的眼光去看待魔物，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方式，用以保护自身，那就是以魔物的力量去制衡魔物，尽可能的让它们彼此牵制。
今时今日，在聚居地的周边，经常能看到于人而言危害性较低的魔物，它们顶替了石墙堡垒的地位，成为了人们抵御其他魔物的最大倚仗。
因为熟知对方的弱点和特性，在控制这些魔物时，变的异常轻松，必要时，甚至还会帮助它们，解决击退其无法应对的外来魔物。
毕竟，谁也不想与一群陌生的魔物做邻居。”
戮眉头轻展，心中暗道：原来，共同的敌人，是指这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