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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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交锋(一)

    隐月阁处于严府的西北角,独门独户的。沿着鹅卵石路,一路过去,皆鸟语花香。路边种满了各种花儿。花儿上蝴蝶纷飞,甚是好看。

    穿过角门,便看到一条长廊,长廊上挂满了各色鸟笼,有两个小丫鬟正在喂着鸟笼里的小鸟呢。长廊尽头是一座小亭,想是平日供人休憩之所。亭子左边流水叮咚,又传来几只天鹅的叫声,原来是一汪小池和几座假山,池里几只天鹅游来游去。亦有两个小丫鬟拿着食物在喂着天鹅。

    一路过去,扫地的,整理花圃的,抹桌椅的每个人所做之事皆井然有序,像那些个无头绪、荒乱之类的现象断是没有的。

    常直自然欣慰得很。一路微笑着回应着那些丫鬟们的问候。

    倒是梅花和伍娘,频频互视。常直看见了,本想佯作不见,但一想,如若她们在崔钰儿面前时还是这副模样,恐怕不妥。

    于是,待走至没人之处的角落里,她便停了下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她的语气极淡,梅花素来又懂察言观色,当下便垂下了头。倒是伍娘,虽说之前常直冷了她一段时间,可一来她是跟着常直吃过了苦的旧人,始终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些;二来又心直口快,当下便道“这隐月阁的格局摆设倒是比雁平堂还精致。”

    她不说隐翠阁,倒说了雁平堂,这点心思常直又怎会不懂?

    当下常直便咧嘴笑了,只是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片刻后,她方敛起了笑容,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道“雁平堂位处严府中心,又近佛堂,利于老太君念经拜佛的。而且布局端庄、稳重、大方,颇符合严府当家人的风格。这隐月阁独门独户,崔小娘子又是大夫人最疼爱的侄女,加之还是闺阁女子,布局精致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否则,又会惹来是非。”

    她到底还是给伍娘留了情面,没有说出以家法中多口舌的规矩来惩罚。梅花和伍娘对视了一眼,两人便低头应了句是,遂亦垂首敛容了。

    这时,远远地,便有个小丫鬟前来引路,三人随着她一路往前走,转了弯,穿过了一个东西穿堂,迎面而来是个大院落,院落里种着四季常青之树,亦有些各种各样的花儿在争奇斗艳。院落正中是大正房,两旁一溜儿的厢房鹿顶耳房。

    小丫鬟将她们引至大正房内坐下,便又有两个总角丫鬟斟上茶来,看那丫鬟的装饰仪容,颇为鲜艳,又与别处不同。

    正房内摆放着的桌椅皆灵致精巧,墙上面挂着几幅清丽的山水画,两旁的高几上放着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朵。又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来,直让人眼饧骨软。

    常直刚揭开茶杯,茶香便溢满了整个大厅。

    “这是雨前之茶,取春日那天的露水熬制而成,埋在地下三年,这才将坛子起了出来的。希望常当家的能喜欢。”崔钰儿的声音在厅外响起。

    常直忙站了起来,垂首作礼,待崔钰儿在主位上坐下了,方抬眼看去,只见对方梳着灵蛇髻,两鬓的发丝稍垂,一支蝙蝠纹镶南珠颤枝金步摇插在头上,纤巧细小的耳朵配以精致的耳坠,让那苍白的小脸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了。

    只是,言语中的不善却是如此的明显。

    常直心中暗叹,自己与她的交集不多,一次是自己救了她,她反倒污蔑自己;另一次,便是大家都参与了严府当家人的选拔之赛。细细想来,其实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恩怨。她对自己为何带有如此敌意呢?

    虽然自己不在意,毕竟自从做上当家之后,明里暗里的敌人不少。可自己此番前来却是有目的的,如果她一味地冷对,这事倒不好办了。

    常直只得佯作没看出她的敌意,表现出对这茶十分喜欢的样子,问了她好些问题,又聊了聊诗词歌赋,崔钰儿方渐渐放下心中的芥蒂,语言间虽然仍旧十分高傲,那态势却渐渐和缓起来。

    这一变化常直自然察觉出来了。两人又聊了聊即将到来的解试和马球会。本来,按照崔钰儿这性子,对解试却是不大感冒的。但皆因今年的解试有柳士元参与,她便给多了几分注意。因此,当听到常直说今年的解试流言时,倒也显得十分感兴趣。不仅问了今年的考官是谁,还问了扬州学子的参与情况,和石天府书院各人的情况。

    当然,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常直亦不在意她所在意的‘酒’是谁,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将话题引到柳士元身上,聊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渐达目的地了,常直却犹豫起来了。

    她看得出,这崔钰儿虽然喜欢耍小性子,心气儿又高,而且不懂稼穑,整天只知道吟诵诗词歌赋,伤春悲秋的。这样的女子,老太君与那一众老夫人,自然不喜欢。毕竟若要成为一府的当家主母,性子不是随便能耍的,凡事皆要从大局出发,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府里的利益至上,而情感靠后。

    这崔钰儿,偏偏是性情中人,一旦触及到她的情感之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偏执得很。大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之坚决。如若不是她心性如此坚定,恐怕早就被大夫人拿捏住了。

    这样看来,她对柳士元的情感恐怕非比寻常。一旦自己捅破了这层纸,她恐怕不会再顾及什么脸面,更不会顾及性命,闹得人人皆知,到时,事情便无可挽回了。

    先不论她的性命如何,单是内宅中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身为当家人便难辞其咎,何况,更有可能影响到严穆、严弱、严灵她们的婚事。

    想及此,一时之间,她竟踌躇起来。

    崔钰儿虽然不闻俗事,可心思细腻,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无事不登三宝殿,对面这个当家人,在府事如此繁杂之下,还要抽空跑一趟隐月阁,崔钰儿便知道她必定有事要谈,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不过,自己不急,她既然来了,自然便会言明原由的。

    果然,不多会,便听到常直说“前段时间,严穆根据府里的告纸,抓了二门上的一个婆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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