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你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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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各自的如愿以偿(大结局)

    产婆一顿,为难的点头:“他就说,滚……”

    眉头紧紧蹙起,江寻奕低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稳婆老实的说了:“那位夫人碰上了大出血,依我接生多年的经验看,多半是……没救了。”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襁褓道:“可怜这孩子,又是一个出生就没娘的。”

    “……你不要乱说。”眸光阴冷的看着稳婆,江寻奕勾了勾唇,“我这就去找最好的大夫,找最好的药。”

    说着便转身离去。

    韩野在听见徐飒的状况时,也愣了愣。接着再看稳婆怀里的襁褓,心里也生出了一股子悲戚。

    那边屋子里,徐飒已经再次昏睡过去,气息微弱无比。

    傅如深一边又一边的唤着她的名字,又让恒远去寻最好的大夫。可是恒远刚出门又折了回来,说是二庄主已经去寻了。

    他苦笑不已,坐在徐飒的床边,捏着她的手问:“飒飒,我能为你做的,是不是太少了?”

    “飒飒,不要有事好不好,我欠了你好多,还没还呢,我想慢慢的,用以后的所有时间还,想一直都对你好。”

    “所以你别睡好不好?你现在睡下,太亏了,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回报,你甘心吗?你该理直气壮的向我所求回报的,我什么都依你。”

    “飒飒,孩子才刚出生,我还没看他呢,你醒来,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徐飒……”

    想来真是无奈。

    他这一生都未欠过谁什么。可偏生,就像是把所有的亏欠,都攒在了徐飒一人身上。

    不管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到头来,看着徐飒躺在他的面前,他除了自责和懊悔,却再也没什么能做的。

    只想,把以后的时间,都拿来加倍的对她好。

    以后的选择,他都不想再做错了。

    ……

    医女这边忙活许久,徐飒的血终于止住了。

    可是到底是元气大伤,性命仍旧堪忧。

    江寻奕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再传回消息,傅如深等了半个时辰,干脆让恒远也出去寻。他帮忙将她躺的地方收拾的干净了些,擦掉那些血迹,使她看着不再那么狼狈,只是失去的血色,却一直没回到他的脸上。

    “阿深,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也会垮的。”傅雪融实在看不下去,抱着襁褓来他身边晃悠,“你至少看看你的儿子吧,他长得很像飒飒呢。”

    喉咙哽了哽,傅如深哑着嗓子道:“我想与她一起看。”

    “飒飒会看到的,你要相信她。”傅雪融柔声的劝,“阿深,你可是傅大庄主,你以后还要肩负起这个家,至少你要让飒飒觉得,她醒来,你能给她最坚实的依靠呀。”

    胸腔里反复在翻搅着,傅如深抿了抿唇,勉强笑道:“也是。”

    抬起眼眸,努力掩饰着里头即将绝望的光,他道:“她怎么舍得不醒过来,那绝对不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傅如深,我可真是欠了你的。

    不是这样。

    是他欠了她。他还要一点一点的给她补偿,他还没对她多说几次,爱她。

    她的心那么软,一定不忍心让他遗憾吧?

    一定是这样。

    傅雪融见他松动了,终于侧身坐在床上,将襁褓里的奶娃娃呈给他看。

    皱皱巴巴的小家伙,眼睛还没睁开,倒是肉呼呼的,好像他娘吃的肉,全长到他身上了。

    “……不像飒飒。”傅如深看完,抿唇评价。

    傅雪融挑眉:“怎么会?你看这眉眼轮廓,多像飒飒呀?鼻子和嘴倒是像你,不过还是被眉眼给比了下去。”

    傅如深却坚定的摇头:“飒飒比他好看。”

    傅雪融:“……”

    被噎了一下,她才无奈的道:“小娃娃还没长开呢,等以后长大了,肯定能迷倒不计其数的陇邺少女!”

    傅如深牵了牵嘴角。

    傅雪融见状,赶紧接着道:“韩野和心玉去给他找奶娘了,阿深你先去吃点东西吧。飒飒这有我看着,等你吃饱了有力气再来守着她,好不好?”

    “……好。”傅如深起身,吻了吻徐飒的额头,出门去了膳房。

    半晌,却又传来推门声。傅雪融以为是谁回来了,转头去看,却是她没怎么见过的顾元坤。

    “你……”傅雪融抿了抿唇,“你进来不好吧?”

    顾元坤淡淡的道:“我来看看她。”

    傅雪融知道顾元坤和徐飒关系好,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有点警惕。

    可这时,床上的徐飒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细微的出声:“……元坤吗?”

    傅雪融和顾元坤都微微惊讶,接着顾元坤走近她道:“我在。”

    “大姐……”徐飒微笑,“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傅雪融想说,她连孩子都没看呢,怎么先理会别的男人?

    可见徐飒实在虚弱的不成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

    说罢却是出门就去叫了刚要吃饭的傅如深过来,与他一齐在门口站着。

    顾元坤站在徐飒床前,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的涣散。

    他皱眉:“你一都在撑着?等我来?”

    徐飒咧了咧嘴:“别瞎想……我哪有,那么多力气?只是傅如深一走,不知道怎么,我就醒了……”

    顾元坤轻啧:“你这话,让他听了,会怎么想?”

    “随便他吧……”徐飒费劲儿的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像是在默默自语,可她知道顾元坤听得到,她便安心的继续说了。

    “元坤,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你带我走得远远的,以后,每隔一年半载,就给他写信,告诉他,我过得,可好了……说我,跟别人,过得很幸福……我们,我们气死他,好不好?”

    傅如深听见她的话,双眼红的厉害。

    傅雪融只隐约听见了一些内容,但只这一点点破碎的只言片语,也让她捂住了嘴,眼里泛起了盈光。

    屋子里,顾元坤淡淡的道:“我不答应。你不想死在他面前,就好好活着。”

    徐飒为难的笑了笑,声音虚得仿佛眼睁睁看着一片飞絮落下,却只能让它停留在自己的唇瓣间。

    “我好累啊,元坤,我撑不动了……一定是,我爱他,用光了所有力气……现在,我真的累了……真的……”

    顾元坤冷哼:“说什么累了,话这么多,不如省着力气,给我好好活着。”

    徐飒想要闭上的眼都被他气得睁了开,直哭笑不得:“你这个,逆徒……”

    门外忽然喧嚷,却是出去的几人一齐回到了宅子里。

    顾元坤双臂环胸的盯着徐飒,并没有出去看一眼的打算。

    “我只打听到了一个方法。”院子里,江寻奕对傅如深道,“听闻此处以南有座东陵山,山上有个怪人,做不得生死人、肉白骨,却有独特的法子能让重病之人痊愈如初。”

    “东陵山?”傅如深蹙眉,接着转身道,“走吧。我们去。”

    江寻奕愣了愣,跟在他身后低笑:“我以为你会说,那地方闻所未闻,十分可疑,不如慎重,想想别的办法。”

    “放在平时,会这样。”傅如深抿唇,“可是如今,我一刻也不想等。”

    他宁可放下一些冷静,换来一些冲动,寻一个能与徐飒好好在一起的可能。

    赵睿死了,楚地的官兵听闻消息,都成了一堆散沙。陇邺那边,魏如意想方设法弄来了些续命药,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接到药给徐飒喂下,一行人便寻了提供线索的村民,酬谢重金,让他带路去了东陵山。

    东陵山上的确有一怪人。见着他们,手里仍提着一串葡萄,时不时提起来咬一颗,吃个没完。

    “这位高人,传闻已经在这座小茅屋里生活很多年了,平日里却是见不到的,只有偶尔上山捡木柴时能遇见。今日他竟就在茅屋里,诸位的运气真是好。”

    带路的村民说完,便怀着庆幸,灰溜溜的走了。

    傅如深听见他的话,却是想打他:“果然不靠谱,险些就被摆了一道。”

    “人在就好。”江寻奕说完,便让恒远将马车停下。他与傅如深、韩野三人一起下了马,走过去拜会高人。

    高人一袭紫色长衫,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模样。看见他们过来,他咬掉最后一颗葡萄,随手丢下梗,舔了舔手指:“有事找我?”

    傅如深与江寻奕对视,双手拱手做礼,说明来意。

    紫衣人“哦”了一声,往马车那边探了探头,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进来院子里说。”

    马车停在院子里,恒远和心玉跳下车时,也看了紫衣人好几眼。

    对方毫不在意被人注视似的,朝着傅如深和江寻奕招招手。

    “救人是吧?”

    傅如深颔首:“请高人出手。”

    “就我出手,没用,得看你们。”紫衣人随意极了,伸手从袖子里摸了摸,竟是又摸出了一个桃子,张嘴就啃。

    傅如深、江寻奕:“……”

    咀嚼桃子咽下,紫衣人道:“想救那个姑娘,我这就只有一个法子,寻一个有功力的人,散去一半功力给她续血。”

    接着他掐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能救她的最好时间就过了,你们选吧。”

    说完,他便悠闲地坐去了门口的板凳上,翘着脚继续啃桃子。

    “他怎么比我还欠打啊?”韩野凑过去咋舌。

    然后就被傅如深当头锤了一记。

    “说实话,我觉得很古怪。”江寻奕低声道,“续血这法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傅如深吸气,缓缓吐出,过去问紫衣人:“在下想先打听一番,请问高人出手救人,需酬劳几何?”

    “酬劳?”紫衣人挑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我不收人钱财。这东西孽缘太重,不好还清。所以酬劳就免了,觉得亏欠的,下山帮我把能买的水果都买几筐运上来吧。”

    傅如深皱了皱眉。

    “韩野,你去。”

    韩野:“……噢。”

    “所以你们选好了吗?”紫衣人打了个哈欠,“选好就快开始啊。”

    傅如深刚要应答,江寻奕却抬手止住了他,开口道:“我来。”

    “小江?”傅如深皱眉,“你……”

    “大哥,你以后还要保护她。”江寻奕敛眸轻笑,再抬眼看他,眼里的笑意十分柔和,“换句话说,你以后还可以保护她,但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让我还给她吧,拜托了。”

    傅如深抿唇沉默。江寻奕却不给他多考虑的机会,抬起一掌,狠狠震在了自己的胸膛,震得他嘴角流下一丝殷红。

    “多谢了,大哥。”

    傅如深揉了揉眉心。

    “小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江寻奕微微一笑。

    “这是我欠的,该还。”

    紫衣人走到江寻奕面前:“嗯?伸手。”

    江寻奕照做。

    “还可以,续血两日,二十四个时辰,每三个时辰一次,你进屋随便找个地儿躺着吧。”紫衣人说完,又抬手指马车,“人抬进去,随便找个地儿放着。”

    傅如深:“……”

    韩野说得对,这个高人,的确很欠揍。

    不过到底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傅如深刚把徐飒抱进屋内,寻了床铺放下,便被紫衣人赶出了茅草屋。

    回屋时,紫衣人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世上,没什么两难全的事情。”他道,“做好你自己吧,年轻人,你娶了个好姑娘,不妨多信任她一点。夫妻之间,没什么矛盾是敞开心扉化解不开的。”

    说罢,他转身进了茅草屋。

    韩野已经下山了。顾元坤留在宅子里看护傅雪融和刚出生的奶娃娃。此时就连恒远和心玉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打扰他,傅如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天。

    人的一生,能遇到多少奇迹?

    如果说,遇到徐飒算一个,徐飒若能平安无事,也算一个,那他再也不敢奢求还有下一个。

    既然不想做错,何必自己去猜?很多坑踩下去,就是万劫不复,却不是每一次万劫不复,都有神仙来助。

    他懂了。

    而这时,茅草屋里,紫衣人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江寻奕似笑非笑。

    “痛得很厉害吧?”他问,“难能你还如此镇定。”

    江寻奕微笑:“若是心绪紊乱,我这一半功力岂不是白费了?”

    “明白人啊。”紫衣人啃完桃子,丢掉桃核,笑眯眯的砸吧了两下嘴:“可怎么就看不透一些事情呢?”

    江寻奕张了张嘴,笑着反问:“看透了有什么好?我想求的,只有心安理得,从不是放弃解脱。”

    “嗯,有道理。”紫衣人点点头,眯了他的狐狸眼指着江寻奕,评判道:“你是一个魔。”

    “高人说是,便是吧。”江寻奕莞尔,又半垂着眼帘问,“那我大哥呢?”

    “外面那个人?”紫衣人在袖子里摸了摸,竟然又摸出了一个桃子。

    “他啊,”他啃着桃子道,“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所以他与这姑娘的缘,也才有的救。”

    飞快的啃完桃子,又舔了舔手指,紫衣人站起身子道:“念念不忘,是有回响。可这回响啊,有的时候,它真就只是一个响,再痴执也成就不了一世的姻缘。”

    “有些人看明白了,见好就收,前头就是海阔天空。”

    “有些看不明白,知道前面有万丈深渊,也要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不过也还好,你没到玉石俱焚的程度,说不定下辈子就能有个好姻缘了呢?”

    江寻奕听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高人,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许多大奸大恶之事?”

    紫衣人笑了笑:“谁知道呢?命这东西,复杂得很。”

    反正今世的命都是自己选的。不管选之前想没想清楚,最终都自己受着吧。

    “啊,还有啊,年轻人。”紫衣人突地抬起了一根手指,“续血之后,三个月内并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三个月后,心疾落成,以后会时常痛得难以自持,我先给你个提醒。”

    江寻奕微笑:“多谢提醒。”

    紫衣人耸了耸肩,暗暗嘀咕:“你这等执念成魔,也是难能可贵。”

    不过,却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世,才显得十分有趣啊……

    所谓续血,听起来像是把一个人的血液送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可从开始到最后,傅如深也没看见,续血是个什么玩意。

    他能做的,只有每日三顿的把瓜果投给那个紫衣高人,然后静静的等待消息。

    “大哥,我可好奇死了。”韩野每日抓心挠肝的扒在窗户口,奈何茅草屋虽小,却隐蔽的很,他什么都看不见。

    傅如深其实也有点好奇。但他更想知道,徐飒到底怎么样了。

    几人跟着紫衣人连吃了两天的瓜果,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紫衣人敞开了茅草屋的门。

    “行了,人你们带走吧。不过记着以后千万别和人提起我,也千万别再来找我。”紫衣人伸着懒腰说完,在门口的箩筐里挑了一个甜瓜,拿袖子擦了擦,咔嚓咔嚓的啃起来。

    傅如深看了看他,才进茅草屋,却发现徐飒仍旧睡在床上,不过脸上已然有了血色。

    江寻奕站在床前,除了脸色微白,其他似乎一切都还好。

    “小江,没事吧?”傅如深走进房间问。

    江寻奕转头看他,笑着摇头:“没什么大碍。”

    他让开位置,傅如深便走过去,在徐飒的身边停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与额头,心里的大石头方才落下。

    “她还需要修养。元气大伤,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江寻奕道,“那位高人建议让她静养。”

    “……好。”傅如深直起身子,“谢谢你,小江。”

    “不必的。”江寻奕轻笑,“我是输给了她,而非你,如此,谁也怪不得,全是我一步错,步步错吧。”

    傅如深抿唇:“那你以后?”

    “以后,慢慢会有打算的。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过,再谈其他好了。”江寻奕转身,面对着傅如深揖手,“之后还要拜托大哥,与我配合。”

    顿了顿,他笑:“我还真没少拜托你事情。”

    “谁让我是你大哥呢。”傅如深也笑,“以后,边境之事,也拜托你了。”

    他与江寻奕协商好,这一战,他助江寻奕压下兄长气势,一举成名。

    而后,便是江寻奕一个人在北地的战场。看他是否能拿下权势,保佑楚地在边防建设完善之前,尽可能不再被侵害。

    至于楚地这边,淮安王还在。他想,让徐飒先去修养也好,他与她遭遇的那些,不可能轻易就被揭过去,新仇旧恨这一笔总账,该他算了。

    于是,当马车回到先前的宅子,傅如深安排道:“大姐,你与心玉带着飒飒和孩子先回陇邺。”

    顾元坤看着平静躺在马车里的徐飒,问:“她什么时候醒?”

    “或许几日,或许几月,高人说晚点醒是好事,但不会太晚。”傅如深说完,抿了抿唇,“顾兄弟,你若不介意,可否与我大姐一同回去?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希望你能替我保护好飒飒。”

    “回去可以,不去龙行山庄。”顾元坤直接的道,“我自有去处。”

    傅如深皱眉:“哪里?可否留个地址?”

    顾元坤:“她以前的家。”

    傅如深微微诧异。

    “你是说徐家老宅?”

    顾元坤冷道:“你们想来,随时来,但在她醒之前,我不会让她回去。”

    说完又道:“找个车夫吧,我不驾车。”

    “……好。”傅如深颔首。

    此处到达陇邺,走大路用不了一日的车程。刚好将到夜晚,能在马车上睡一宿,傅如深的马车铺垫的也好,顾元坤回身就去收拾起东西。

    傅雪融要带孩子,东西便是心玉去收拾的。她与傅如深站在一起,好奇的问:“那顾公子到底将飒飒当做什么人?阿深你当真放心将飒飒交给他?”

    “大姐你时常去他那看看便是。”傅如深说完,背过手沉默了一会儿,又勾了勾嘴角:“不知为何,虽然他较我年幼几岁。但是顾元坤这人……我很佩服他。”

    不多时,两辆宽敞的马车马车先后排在了院子门口。

    傅如深最后看了一眼傅雪融怀里的孩子,搭道:“乳名便等着飒飒醒来再取吧,大名等我回去取。”

    “那你可要平安回来呀,阿深。”傅雪融道,“我们一起在陇邺等你。”

    傅如深微笑:“好。”

    马车踏着夕阳斜晖离去,傅如深站在原地,负手眺望许久,由衷一笑。

    有这么多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他怎舍得不回来。

    几日之后。

    北蛮主帅率人奇袭,被反囚于陇邺军营,蒙奇耻大辱。

    却由军中教头带人救回北地营地,更是颜面扫地。

    淮世子身亡这件事情,似乎并没给楚军带来多大的影响。之后北蛮帅兵前来打了两场正面仗,均被暂且合为一股势力的楚军打了回去,最终只得落败回程,放弃扫荡。

    傅如深与长辽国君的协议达成,半月后回往辽中复命。途径满城纸钱翻飞的樊城,毫无动容,入辽中皇宫与国君道:“事情已成,还请圣上兑现诺言。”

    “你真要淮安王不好过?”国君道,“他虽是做过错事,可现在中年丧子,他已经十分悲惨。”

    傅如深行大礼,伏地道:“当年徐家百口人,楚地千家万户的百姓同样悲惨,甚至更加无辜,淮安王却因一己私心,将楚地陷入民不聊生,许是微臣愚钝,只觉淮安王该受到应有的处分。如若不妥,还请圣上指点一二。”

    长辽国君:“……”

    到底是一国之君,长辽国君已经把傅如深的境遇了解过。如今傅如深已经甘愿为他所用,作为一个惜才之君,长辽国君深思熟虑了半晌,还是松了口。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给淮安王应有的处罚吧。”

    “只是,傅爱卿,淮安王一走,楚地便会成为无属之地。此事你可有什么建议?”

    傅如深抬头,恭敬的道:“微臣愚钝,并无建议。”

    长辽国君:“……”

    他愚钝,他愚钝个鬼!分明是知道他的意思,故意在装傻!

    “傅爱卿自小生长在楚地,在楚地也颇有些名望,莫非就没有个豪情壮志,揽下重任?”国君循循善诱。

    傅如深默了默,道:“圣上若信任,微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傅爱卿推荐的人选?”国君眯眼,“莫非是你龙行山庄的三庄主?”

    傅如深微微一笑:“圣上英明。韩野年纪虽轻,阅历却不浅,近日他将完婚,娶的更是一为惊才艳绝的女子,微臣家事压身,恐难当重任,但在韩野身旁帮扶还是绰绰有余。”

    国君考虑片刻。

    “封地之事,暂且不急,但如今,楚地是该着重于边防建设了,总不能让朕的领土,成为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他道,“朕便给尔等三月时间,建设楚地,届时看成效,朕再决定是否接受爱卿提议。”

    傅如深揖礼:“是。”

    三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并不短暂。可当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从指缝溜走,眨眼间,不仅楚地建设的飞快,徐飒也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月。

    徐家老宅的大门被人推开,魏如意笑着唤了声“小顾”,与傅雪融一起道:“我们来看飒飒。”

    “嗯。”顾元坤不多问,开了门就走,走时在偌大的庭院里犹豫了一下,选择跟在了魏如意身后。

    魏如意与傅雪融已经见怪不怪。一个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一个则舒展着眉目道:“我已经与韩野说了,将吉日再往后推迟一下。”

    “飒飒若知道,你为了等她醒来,一再推迟婚期,不知该做什么感想呢。”傅雪融一边无奈的笑着感叹,一边逗弄怀里的奶娃娃,“不知道,我们乖乖的娘亲什么时候醒呀?”

    奶娃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挥舞着小手凭空抓了两下,忽地咯咯笑了起来。

    “哎呦,可是难得!”傅雪融也跟着乐了,“这小子平日里都不爱笑的,今日怎么突然笑的这么欢?”

    魏如意莞尔:“孩子长得很快的。许是他懂得多了,知道马上就要见到娘亲,正开心着呢。”

    “他怎么知道要见到飒飒了?难道是母子连心?”傅雪融疑惑着走到徐飒的卧寝门口。待到魏如意推开门,她便抱着孩子先走了进去。

    徐家老宅虽比不上龙行山庄,却因为是民宅,布置的十分宽敞大方,包括卧寝,都如公主的殿堂,被修缮的简洁雅致,又暗藏奢华。

    顾元坤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走。但听见两个女子进去不久,却相继惊呼起来,他皱了皱眉,跟着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徐飒拿手掌按着双眼,坐在床上的模样。

    “如意姐,大姐?”猜测过后,徐飒又揉了揉眼睛,才艰难的缓缓睁开,懵懵懂懂的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床前的两个女子身上。

    “真是你们啊。”她咧嘴笑了笑,之后看着傅雪融怀里的襁褓,笑容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愣怔。

    “飒飒,你可算醒了!”傅雪融欣喜万分,抱着孩子坐去了她的床边,“来来来,我想着能让你醒来之后马上就能看到孩子,没少往这跑呢,还真就赶上了!”

    “孩子……”徐飒低喃,目光落在傅雪融怀里的襁褓上,有些难以置信:“我的?”

    “当然是你的!你与阿深的!”傅雪融笑道。

    徐飒眨了眨眼,伸出手指碰了碰奶娃娃的小手儿。

    “他怎么长这么大了呀?”笑的眼眶发烫,徐飒有点无措,“不是说刚生出来的都很小吗?”

    魏如意抿唇,走到她身边道:“飒飒,你已经躺了三个多月了。”

    “啊?”徐飒愣了愣,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孩子,怅然若失的低喃:“这么久吗?”

    “能醒来就是好的呀。”傅雪融哽咽着说完,问她:“你有力气吗?要不要抱抱它?是个男孩儿呢。”

    “男孩……”徐飒不敢伸手接,傅雪融便把襁褓放在了她的腿上。奶娃娃看着她,一直在咯咯的笑,明亮的眼睛里映着两个她,小手不停的向她伸着。

    徐飒看了半天,笑的眼里泛起了水光。

    “你是我的儿子呀?”徐飒小心翼翼的戳着他的小脸蛋儿,“认得娘亲吗?娘亲可是盼了好久,终于见到你了!”

    傅如深与韩野在外办事还没回来,魏如意和傅雪融便与徐飒一齐,在她的住处说了许多的话。

    原来如意姐已经答应嫁给韩野了,原来韩野还当楚地藩王的备选人了?原来楚地已经在建设,淮安王也在她昏睡期间,被绳之以法了……

    “我错过了好多事情。”徐飒用手扶着腿上的襁褓低喃,“不过能醒来已经是万幸了吧。”

    傅雪融与魏如意对视,谁也没说出江寻奕替她续血的事情。

    不告诉徐飒这件事,是江寻奕最后对他们的请求。

    过了许久,徐飒才后知后觉的重新环顾一遍自己住的地方:“说起来,这是哪啊?龙行山庄重建了?”

    “这个你要问小顾。”魏如意说完,转头再看门口,讶然:“诶?小顾呢?”

    “元坤也在?”徐飒眨了眨眼,低低的呼唤起来:“元坤——元坤——?”

    千呼万唤,顾元坤才出来,将手里捧着的木盒子放在桌上,过去站在徐飒床前。

    “你终于醒了。”他的语气依旧冷冷的。

    可徐飒却听得开心:“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啦?”

    “你分明很好意思。”

    白了她一眼,顾元坤双臂环胸睨着她:“跟你说件事。”

    “嗯?”徐飒眨眼。

    顾元坤看了她一会儿,道:“我爷爷给我相了一门亲事,听说对方是个不错的姑娘,身上有很多我欣赏的优点,性子却与你完全不一样。”

    “哦,名字也正相反,你说是秋风飒飒吹落叶,人家桃花妖妖,其叶蓁蓁。”

    徐飒愣了半天,抓了抓后颈问:“所以她叫桃花还是叫妖妖?”

    轻啧一声,顾元坤甩了她一个白眼:“叫蓁蓁。”

    “噢。”徐飒寻思半晌,乐道,“那为师算是把你送出去啦?”

    顾元坤冷下脸,往门口看了一眼。

    “我还是,把你先送出去吧。”

    他的话音落下,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已然很近。傅如深在门口顿住,与床上的徐飒对视半晌,短促的笑了一声,抬脚便往徐飒的床边走。

    眼见着人已经到了床前,顾元坤却忽地伸出双臂,挡在了傅如深前面。

    “你干什么?”一旁的韩野先不乐意了。

    傅如深却没介意,侧了身子便与徐飒道:“飒飒,你终于醒了。”

    徐飒没回答他。

    顾元坤抿唇,示意傅雪融将孩子抱远些,自己面对着床铺,却突然将徐飒拦腰抱了起来。

    “你以后若不想,或抱不动我师父了,我不介意将她养老,以报师恩。”顾元坤郑重的说完,却将双手往前伸了伸。

    傅如深微怔,接着便伸手接过了徐飒。

    徐飒也愣了半晌,接着难以置信的瞪住顾元坤:“逆徒,你就把我交出去啦?”

    傅如深却反应过来,失笑道:“飒飒,既然你徒弟已经放心的将你交给我,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谁要你对我好!”徐飒锤他一下,探着脖子往顾元坤那边看:“逆徒!逆徒!”

    被她连着召唤了几声,顾元坤捧着之前的盒子回来,抬手隔在了徐飒怀里。

    徐飒狐疑的掀开盖子,里面却是一座由三个人物拼在一起的木刻。

    最左面的人,半蹲在地上,正抬眼看着右前方。

    而最右面,却是一个女子一手撑膝,弯着腰笑,手里举着的糖葫芦似要递出去。

    她的身后则站着个负手而立的男人。

    两侧木雕中间,空有一个底座。女子的糖葫芦,正对着那个底座。

    “先前给你的那个,你还留着吧?拼在一起便是成品。”顾元坤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额纸包,也丢在徐飒怀里。

    “这个是提前给的贺礼。我答应了爷爷,等你醒了便回去,可能来不及参加你的婚宴了。”

    徐飒才反应过来,顾元坤说的之前那个,是他以前给她雕的小元坤。

    若把小元坤放在中间,便成一幅完整。他看着她的方向,终究是隔了另一个叫做“元坤”的孩子。但他们若这样看开,和睦的相处,却也未尝不可。

    顾元坤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从一处架台上拿起了宽剑。见着徐飒已经在打开红纸包,他抬起手里的武器:“走了,后会有期。”

    “喂……”徐飒想叫住他,可对方打定了注意不让她叫住似的,走得飞快。

    哭笑不得的展开红纸包里的东西,徐飒细细过目,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房企,并着一张地契。

    “我说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她抬头看着房梁低喃,接着又看向房门咧了咧嘴:“逆徒,就这么走了,你让为师以后怎么寻你……好歹听我一声道谢啊!”

    傅如深垂眸凝视徐飒,柔声的道:“他会回到家里的,以后你想他了,我们就一起去找。或许他成亲时,还会向你发个喜帖,届时我便与你一同去给他祝福,如何?”

    “谁要与你一起!”嫌弃的瞪他一眼,徐飒拧眉,“放我下来!”

    “不放。”傅如深说完,回头递了恒远一个眼神。恒远会意,立刻把徐飒怀里的重物拿了开。

    紧接着,偌大的房间走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傅如深,你别太过分,快放我下来!”徐飒仍然坚持。

    被她命令的人看她半晌,是将人放了下去,可接着却将她抵在床上,将唇覆上她的,细细厮磨起来。

    “飒飒,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不好!”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不好!”

    连着被拒绝两次,傅大庄主笑了笑。

    “可是飒飒,你说过你欠了我的,你得还啊,别的我便不要你还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徐飒瞪大眼睛愣了半天。

    “傅如深你不要脸的啊?”

    “嗯,不要了。”深深的看着她,他啄了啄她的眉眼,最后抬手抚摸上她柔软的唇瓣道:“我只要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什么建设楚地的大任,全是韩野的,我只负责做生意,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我们看着儿子娶妻,送女儿出嫁。”

    “嗯,在这之前,我要重新娶你一次,光明正大、八抬大轿、所有礼数全都过一遍的那种——所以徐小姐,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徐飒瞪着他,噘嘴摇头:“不答应。”

    傅如深道:“那我就等你答应,等多久都可以。”

    徐飒轻哼:“说实话,这些花言巧语,我连心都不信,还让我嫁给你?做梦吧!”

    傅如深挑眉。

    “没关系。”他道伸出一指,轻轻戳在徐飒的心窝上,勾唇笑道:“日子还长,路也还长。我不着急,我就先等着你,慢慢相信。”

    ……

    “所以,那场婚事后来办成了吗?”

    遥远的北地城墙上,男孩子好奇地问。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虽是只是而立之年,却已满头华发。

    男子笑道:“后面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

    “义父怎么能这样!哪有故事讲一半的!”男孩子皱起了小脸儿,却听忽而树叶“飒飒”作响,有风刮过,男子果然捂着胸口低喘起来,失了脸上最后一点血色。

    “义父!”男孩子赶紧担心的道,“您先回营帐吧,快入冬了,您吹不得这秋风的,您会很痛苦的!”

    男子闭了闭眼,却笑的温和:“义父没事,义父不痛苦。”

    男孩子不理解的扁了扁嘴:“可您明明很痛啊!”

    江寻奕笑了笑,半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子的头:“听风乖,义父真的没事。”

    痛又如何?他不在乎,反而高兴。

    就做个偏执成魔的人吧,这样在死之前,至少能够自豪一番。

    “我说过我会等她,我做到了。”

    能够实现自己年少时的诺言,多么不易?

    而她与他,也已如愿过上了安稳平静的日子,和和睦睦,儿女绕膝。

    江寻奕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却似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于失神中笑达眼底。

    我们各自如愿以偿——

    细细想来,真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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