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郡马出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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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临别之吻(2)

李见微眉间凝起。朝我吐出一句足以让我跪地求饶的话。“明日便要大婚了。你快回去休息。今日这事揭过不提。我答允你的事。便在这几日之内办妥。”

陆景候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我心里终是波澜不起。沒有再看他们。垂着眉转身便回去了。

走到院内时月将近西斜。我往自己住的屋子看去。居然有灯烛亮着。白术那间屋子倒是沒有响动。我站在回廊下想了想。还是不敢进屋。

白术在里面等着我。肯定是有话要问。我猜不出她要与我商量哪些事。又或是问我明日有什么打算。

她说要送陆景候一份大礼。我并不知她所说的这大礼是什么。也不敢去问。我终究还是不愿意陆景候成为宿敌那样的存在。

我又在廊下默默袖手站了一会。叹了口气准备出院子外面随意逛逛。却是刚一拾步。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我身形一僵。听得白术轻声道。“我等你多时了。为何一直不进去。”

我愣怔在原地。过了半晌才木然开口道。“我也不知。”

“外面冷。你进來。我有话与你说。”

我又叹了口气。默默跟在她身后进屋去。关了门我坐到她身边。抚了抚她肚子。“你已经有了孩子。就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她道。“我趁着他们都在晚宴之时去了母亲的屋子。把了半个多时辰的脉。想了些法子。”

我抬眼看她。终于心里舒坦了些。“母亲应该是无大碍吧。”

“苏苏。我明日带你与母亲还有阿留一起离开这里。所以必须要下一剂猛药。虽是对母亲身子有些伤害。不过在日后进步也无妨。”

我愣了愣。“不可。我们自然要寻最保险的法子。况为何急着要明日走。”

“明日不走你还要目睹陆景候的婚事不成。”白术见我神色有伤。话音软下來道。“你心里有苦也不与人说。当真是以为我察觉不出么。你口口声声说放下了。可每次承诺放心之后还是在遇见陆景候便乱了阵脚。所以明日我无论如何也不许你留在这里。”

这样的一个伤心地。白术知我悲苦所以要带我离开。可我舍不得。我沒有什么本事。我能做的不过是看着陆景候功成大业携手良人。

白术将我头扶正了与她对视。她眸光沒有闪烁。融了一片的赤诚向我看來道。“苏苏。避免伤害是人之本能。屡屡碰壁之后就应该再重新选一条道路了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在朝中为官了一段时间。女帝身边也是有不少宫人为生计苦心经营。这些你要向他们多学学。”

我讷讷低头去看手腕。那个钏子是给了陆景候的。如今他也沒还给我。手腕之上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白术回了她自己屋。端了一个木盘过來。我愣神看去。那木盘里摆了一些草药。有的已经研磨好了用纸包着。还标了药名。有的尚是完形。白术便拿起几株干草药放到我手中。“辛苦你一晚上。赶在日出之前将药磨好。之后便可以制药丸与母亲服下了。”

我手有些抖。带着声音都微不可闻地颤起來。“不能为了我拿母亲冒险。若是这药……”

白术抿唇道。“我的医术你都不信的话。那陆景候想留我在他陆军做医官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我的手被她握住。她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是背水一战前的破釜沉舟。“快些。我们务必要赶在他成婚之时守备松懈的时候出沧州。若误了此次。只怕再难回上京了。我不想让我孩子生在叛军之中。那样会毁了他一世的清白。”

一阵忙乱的磨药之后。剩下的干草药都被我研成粉末交给了白术。她如释重负一笑。“你先去睡。我将这药配好给母亲服下便可以休息了。”

我摇摇头。“你不睡的话我也睡不安。我给你打下手。快些完事。”

那时我枯坐着等白术忙碌完。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从上院那头传來锣鼓笙乐。我脑子嗡地一响。陆景候身着一袭红袍眉眼含情的样子陡然浮现在我眼前。

我身子僵住了半晌。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來咽不下。白术放了手中的药碗。拿指尖在我面上一触。惊着道。“你怎么这样凉。”

我愣愣抬眸去看她。她与我像极的面容正对着我。似乎我面前正是一枚菱花凤影镜。她精致的眉眼让我想起我梳妆之后的模样。我怔怔开了口。“姐姐。我想嫁给他。那个着一身嫁衣的人。本该。是我啊。”

白术默然了半晌。将我抱住了轻声道。“好妹妹。咱们说好了的。再不要想他了。”

“我难受。”我哀哀了回抱住她。声音又干又涩。“姐。我难受。”

“乖。你等我一会。等母亲醒转了。我即刻便带你离开。”

我想说我并不是想走。可白术紧紧抿着唇似乎一脸愠怒。甩了袖子便走了出去。

阿留还在隔壁屋子里。我担心他醒了见不到人会害怕。起身又去了他处。守着阿留坐了一会。天终是亮了。我茫茫然害怕又有些解脱的事情也终于來了。

只是白术一去不回。我心里渐渐悬起來。

阿留还未醒。我一时半会也走不开。直到我见着一轮秋阳升至了半空。也还是不见白术的人影。

我终于有些慌了。白术不可能不记得回來的路。唯一的缘由便只可能是母亲的情况有变。又或是……

我霍地站了起來。顾不得阿留还在睡觉便往外头跑去。我方才所想的是我永远都不敢想的。那“又或是”三字之后。若是跟了“陆景候发现白术的动机”这一句。只怕我们再走不成了。

我刚走出廊下沒有几步。身后传來阿留的低呼声。“苏苏。你不要丢下我。”

我忙回身又进屋去将他抱住了道。“乖。我方才是见你还睡着。既是你醒了。便与为娘一起去找白术姨母。”

他乖乖点了头。双手紧紧攀住我的脖子道。“那我们快些去找。”

我心跳如鼓槌般一阵急过一阵。路上少有行人。想必都是为陆景候今日的良辰吉时去做准备了。刚走近母亲养身体的那间厢房。我脚步蓦地停下來。这一切都不对劲。

白术分明是拿了药过來给母亲喂服的。为何此时我未听见房内有任何声响。

阿留见我神色怔忡。忙凑近了脸挨着我道。“苏苏娘亲。你怎么了。”

身后传來一行人的脚步声。我缓缓僵硬得转过身去。俱是身着戎装铠甲的兵士将我与阿留团团围了起來。为首的。正是小葛。

我伸了手慢慢指了我母亲厢房的房门。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老夫人是不是出事了。她与白术的人呢。为何全都不见了。”

小葛似乎想抬步走过來。我蓦地厉声朝他喝道。“不许过來。陆景候现在忙得应付不过來了便差使你。你定是知道我母亲她们被陆景候如何处置了。你快说。否则你再往前一步。我便即刻死在你 ...

面前。”

他朝身后那帮跃跃欲试的人回头一瞥。果真无一人敢上前。我将阿留抱得更紧些。咬牙道。“你与我说实话。白术是不是被陆景候关押起來了。”

陆景候做事不留情面用尽手段。他先前是要白术留下做医官的。若是知晓白术要走。定是会不惜做尽一切來留下白术。我此时心口似堵了一团棉花。思绪纷扰乱七八糟。

小葛默然了一会。须臾之后面无表情轻声道。“苏大人不必担心。公子他自有安排。此时属下來。是请您有事相商。不干公子的事。”

我几乎是要嘲嗤笑出來。都是一丘之貉。还说什么不干他的事。“小葛。你今日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你请不动我。就只能带回去我一具死尸。你交不了差。只怕你公子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他面色一变。有些急了來看我。“你信我。公子他的确是……”

“住口。”他身后踱步走來一人。玉冠帛带眉目如画。尖巧白皙的面容却不朝向我。只看了小葛淡淡道。“你先带人退下。我有话说。隐蔽些。”

“陆景候。”我惨惨一笑。“你如今什么都得到了。为何还要去夺我的东西。我只剩白术与母亲了。你放了她们罢。”

他直等到那些人都退下了。才凝神朝我看來缓缓道。“你母亲已经醒了。此时与白术一起坐在上厅里被我奉为上宾。苏苏。你何时才能不那样想我如蛇蝎。”

“你将她们请到上厅可有问过白术愿意不愿意。”我像个弃妇一般含了泪只想让他可怜我一番。“还有我母亲。你可有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我母亲若是恢复了神志。必不会坐在那场让我伤心的婚宴之中被当作上宾。便是我这么软弱都不愿。更何况是她与白术更似母子一般骄傲的心性。

陆景候退后了一步。朝我怀中的阿留看了一眼。倏忽笑了笑。“好俊俏的孩子。不若让他跟了我姓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