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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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板上鱼肉

    当先头两营在南湖被全歼的消息传至湘军水师大营时,这座搭建在嘉鱼黄盖湖边的水军营垒里顿时嘈杂起来,也许是由于之前的战争太过顺利,当遭此迎面打击后很多湘军将官便不知所措。

    “大人,情况就是这样,长毛仰仗开花炮打败了我们在南湖的人马,段营总殉职,万营总下落不明疑被长毛抓去。”湘军水师哨探低着头汇报道。

    “大人,武昌长毛欺人太甚,这口气咱们堂堂湘军水师岂能不出?”一个水师营官高呼道。他的话很快博得了众人的响应。

    刚刚升任淮阳镇总兵的湘军水师大将黄翼升也是连连点头,道:“尤其是那个伪城王冯瑞城,这厮上次打着洋鬼子的旗号烧了咱们不少战船,这个帐老子还没和他算呢,这回可不能放过这厮。”

    坐在一旁长椅上的杨岳斌轻轻地捻着自己的胡子,缓缓开口道:“这个冯逆本官之前也遇到过,此人贼得很,现在手里拥有洋船不下二十艘,又控制了武汉三镇,反观我军,在江北的人马已经兵败,江南的战斗又是旷日持久,天时地利皆不占,你们倒是说说我们又该如何去与冯逆对抗?”

    听了杨岳斌的一番话众人又都陷入了沉默,黄翼升见无人献策,便继续道:“听闻冯逆为了向武昌城内运送辎重而在长江之上架设了两座浮桥,下官以为我们可以去炸断贼逆的桥梁,这样既能长我军士气又能切断三镇联系,可以大大支持南岸围攻武昌的陆师,也有利于我们与长毛的贼船争夺江面……”

    “谈何容易啊?”杨岳斌满面愁云地打断道,“黄大人,冯逆又不是傻子,您难道不知长江两岸都已布置好了朝向江面的火炮?临近浮桥又有两艘长毛火轮守卫,如此固若金汤的准备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偷袭江上的桥梁,我们要是去了可就是以身犯险!”

    “那又如何,我湘军水师从未怕过谁,当年田家镇之战我们克服万难烧掉了长毛在江上的六根铁索,现在区区两座浮桥就不相信我们拿不下来!”黄翼升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帐之中已有四五个湘军将官被说动,纷纷点头附和。

    杨岳斌瞧了他一眼,又看看帐内的其余各将佐,道:“长毛的装备和战法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一仗能不能打我看咱们都说得不算,还是请雪帅来做定夺吧!”黄翼升还想再劝,但已无从开口。

    午后时分湘军水师大营又一次热闹起来,一个身着镶有红宝石图案提督官服的男子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缓缓进入,在场的大小将官赶紧列队迎接;杨岳斌、黄翼升等湘军水师将领早已走出营帐上前迎候,杨岳斌领着众人躬身行礼道:“恭迎雪帅!”

    男子摆摆手,上前一把扶住杨岳斌,笑着道:“厚庵啊,你们太多礼了,对我彭玉麟何需如此见外?”说罢男子与众人一起步入营帐内,这人就是湘军水师统帅彭玉麟。

    彭玉麟,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祖籍湖南衡州府衡阳县,生于安徽省安庆府,早年从衡州协标兵镇压湖南李沅发农民起义,后受曾国藩邀创建湘军水师,由他本人订下了船制营制章程,成为了湘军水师的统帅,在湘军中威望极高,人称“雪帅”。

    被杨岳斌请上正座后,彭玉麟对着地图看了半天,又转过头来看看愁眉苦脸的杨岳斌,开口道:“听说你们准备去炸长毛架设在江上的两座浮桥,我看这很好,既能扬我军威又能切断贼军的补给,对于克服武昌的战事也是有力支持。”

    “可是,”表情不安的杨岳斌终于开口了,“长毛在两岸全都布置了开花炮,桥边又有两艘火轮保护,我们恐怕很难靠近啊!”

    “当年长毛在田家镇至半壁山的江面上拴了六根铁索都难不倒我们,现在不就是两座破木桥吗,两打火药罐足以解决。”彭玉麟道,“至于这江上的开花大炮和那两艘贼船,本帅已有些想法。”

    “还请雪帅示下!”杨岳斌道。

    彭玉麟微微一笑,说道:“冯逆虽然在长江两岸布置了一排火炮,但本帅事先了解了一下长毛洋炮的射程,再对比从白沙洲至江滩的江面宽度,发现长毛的大炮过犹不及,轰击中央位置火力会变得薄弱,而且他们两边各只有一排火炮而已,也就是说只能攻击两排战船而已。”

    彭玉麟的发言犹如石破天惊一般,在场的湘军诸将全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彭玉麟也不顾及他们的反应了,直接起身号令道:“本帅已决定明日出兵炸桥,第一队由中左营负责侧翼掩护,中右营居中负责断浮桥铁链;二营营官何在?”

    中左、中右二营营官杨明海、孙昌凯上前一步道:“遵命!”

    “前营、后左营为第二队,前营在外掩护,后左营携带大量渔网绳索鱼钩,用以对付长毛火轮船!二营营官何在?”彭玉麟继续下令,举手投足间充满大将风范。

    前营、后左营的营官李朝斌、成发翔虽然还不太明白彭玉麟的意图,但也还是一齐上前拱手道:“遵命!”

    彭玉麟连连点头,道:“其余的除清江营断后护辎,衡江营殿后接应,剩下六个营的都随本帅为第三队,咱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炸桥!”

    “遵命!”一众营官纷纷喊道。

    第二日,武汉的江面上一幅风和日丽的景象,就在观汉楼上瞭望台里的太平军哨兵伸着懒腰享受阳光之际,突然长江上游出现了湘军战船的影子,平静的江面被这景象瞬间打破,战争的警报立即拉响了。

    很快杨明海、孙昌凯指挥着二十艘舢板快船顺流而来速度如飞,岸边的太平军士兵也都严阵以待,随着开火号令的下达,架设在长江两岸的火炮呼啸着向江面上轰击开来。

    本来我正在武昌的城王府和刘继盛研究南岸的战局,听闻湘军水师进攻的消息我顿时来了兴趣,立即跑到城头来观摩这场难得一见的水战,武汉的江面上已经布置了重重防御,湘军水师此时来犯肯定是自讨苦吃。

    然而登上了黄鹤楼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冲在最前边的湘军战船是一队二十艘的舢板快船,他们居然排成了五列,一排四艘,最靠外侧的两列舢板顶上树起了高高的风帆,足以遮蔽中间的两列,于是太平军的火炮最多只能轰破最外侧的两列湘军船只,却无法伤及中间的。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心里十分焦急,布置在岸边的大炮居然被湘军水师如此轻易地破解了。

    第一队湘军舢板快船很快抵达桥边,他们在营官孙昌凯的带领下抡起大斧就开始破坏用以固定木桥的铁链,孙昌凯本是铁匠出身,田家镇一役就是他负责砍铁索,现在干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这一状况来得实在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两艘太平军小火轮飞速驶来救援,就在这时,突然从上游又冲来了一支快蟹船队,旗帜显示是湘军水师的后左营和前营,与刚才的情况类似,一排四艘并驾齐驱而来,尽管岸边的火炮不曾停止轰击,但依然只能伤及最外侧的。

    眼见湘军水师的的快蟹朝自己横冲直撞一般扑来,两艘火轮船上的太平军水兵顿时吓了一跳,立即挺起船头十二磅的火炮还击,随着火轮船的炮声响起,冲在最前边的一艘快蟹战船被炮弹炸成了两截,船上的湘军水兵纷纷落水。

    见此情景我身旁的几个亲兵连连叫好。然而好景不长,越来越多的湘军快蟹战船围了过来,两艘火轮船立即被困在了核心,只见这些快蟹船上的水兵们纷纷甩起了渔网抡起了鱼钩,这些湘军水兵大都是渔夫出身,动十分娴熟,很快便将渔网抛向了太平军小火轮的甲板,又用钩子和绳索套住了火轮船上的炮筒。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火轮船上的太平军水兵大都被渔网撂倒,可以灵活转动的火炮也被湘军的绳索紧紧缠住动弹不得,两艘小火轮在湘军水师这些渔具面前变成了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

    这一幕看得我心里连连发慌,赶紧跑下了台阶,对着侍从官大喊道:“快,去叫胡将军召集水师增援江上!”然后我又对着一边的周国贤大喊:“快召集本王的‘华兴军’。”

    江上的战斗已经乱一团,恰在这时,湘军水师的第三队战船从上游不紧不慢地赶来了,他们犹如迈着舞步一般潇洒地姗姗来迟,大大的“彭”字帅旗下随风飘舞。尽管两岸的开花炮还在呼啸,不时有外围的战船中弹覆没,但他们并没有丝毫畏惧。

    湘军水师第三队的目标更为明确——直扑鹦鹉洲至白沙洲的浮桥,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桥边之际,周国贤带着我的命令领着几十个“华兴军”的战士也赶到了岸边。“放!”随着周国贤一声号令,“华兴军”开枪阻击,几个湘军水兵中枪落水。

    然而这些枪弹并没有打退这支湘军船队的战意,只见挂着“彭”字军旗的湘军旗舰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铠甲头戴顶戴的将领,只见他一手握紧腰刀,一手挥舞令旗高呼道:“弟兄们,不要怕,向前冲!”

    于是这路湘军船队硬是顶着枪弹杀到了浮桥边,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串火药罐拴在了浮桥上,很快随着一声巨响,我的浮桥应声被炸断。很快他们便顺流而下又炸掉了第二座浮桥。

    看着这番景象却无能为力,我愤怒地盯着那个指挥船队的湘军水师将领,一旁的刘继盛道:“殿下,他就是湘军水师的妖帅彭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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