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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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大狱囚笼多凄惨 侠骨义胆为知音

    sun feb 21 19:11:42 cst 2016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早惊动了一人。原来那茶摊上另有两人正在吃茶叙旧,其中一人偶一回头,瞥见韦俊失魂落魄,满脸茫然无助,心里便觉得蹊跷,转身问道:“小公子,天色已晚,为何面露难色,一个人在此踌躇?”韦俊闻声抬头,见他白面长须,神清骨异,身上衣着干净,气度脱俗不凡。不敢小觑,忙一抱拳,道:“劳先生操心!我是事生心头,愁在脸上,不想竟扫了先生雅兴,恕罪!恕罪!”

    那人忙摇手道:“小公子莫要谦气!我乃大湟江黄玉琨,为朋友来县衙办事。今见你满脸沮丧,便知有为难之事。若能实言相告,我或者能为你排解困扰。”韦俊喜出望外,知是来了救星,忙施一礼,道:“我是金田韦十二。只因家兄韦昌辉到县里捐职,莫名失踪,怀疑身陷狱中,所以独自前来探寻。怎奈人际不熟,门路不通,难以得进,只得在此徘徊。先生出入衙门,想必是有来路的人,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来日定当厚报。”

    黄玉琨惊讶道:“久闻韦老爷行走四方,名播江湖,不想竟遭此怪事!若是官府抓人,定当通告家眷,说明罪状,岂会私拿入狱,隔绝音讯?此事甚是蹊跷,莫非其中另有原因?”韦俊道:“只有见到我家哥哥才能水落石出,只是衙门森严,无法进入。”

    黄玉琨沉吟半晌,道:“此事倒也不难:我有两位朋友,一个叫石酉,另一个叫祁壬,皆是有胆有识的英雄,顶天立地的好汉,现在衙门里新任捕头。我替公子前去求他二人通融,料他也不会拒绝。”韦俊大喜道:“若能办成此事,今生不敢忘先生大德!”

    商议未毕,忽听座中另一人冷笑道:“你两人真是啰嗦,进个衙门大狱还要求情下话,也忒麻烦!”韦俊吃了一惊,抬头细看,见他脸似狮兽,须如乱柴,身披破衣烂衫,手裹泥垢污渍,脏臭不堪。忙问:“这位哥哥却是何人?”黄玉琨笑道:“他是桂平有名的讨吃王,曾得名师指点,身怀绝技。与我相交深厚,极是投脾气:名叫苏十九,人称‘没脸花子’的便是。”

    韦俊连忙起身行礼道:“素未谋面,怠慢了哥哥,请莫见怪!”苏十九按他坐下,“呵呵”笑道:“好兄弟,你待人彬彬有礼,不以衣帽品人,眼里全无贵贱之分,真是胸襟开阔的少年英雄!哥哥我与你投缘,今日便带你去狱中走一遭,去寻找你家兄长。”韦俊听他口气颇大,不免心里怀疑,道:“狱中把守严密,怎能说进就进?”苏十九瞪眼道:“他防得了别人,焉能挡得住我?”

    旁边黄玉琨大喜道:“苏兄弟若肯相助,此事又容易了七分,小公子还不谢过他!”苏十九急摇手笑道:“慢来,慢来,我还有话哩。”韦俊道:“哥哥有什么话尽管说来。”那“没脸花子”摸着个肚子,哼哼咛咛道:“哥哥我沿街乞讨,总是口福不好,半月来一粒米也不曾下肚,精神有些不济。兄弟是大户哥儿,何不将那头等席面请上一顿,补些气力也好做事。”韦俊听的清楚,不过是为吃嘴之事,慨然道:“什么事!就是哥哥不说,我也理应相请。”苏十九皱眉头为难道:“我落魄之人饥一顿饱一顿,吃一碗饿三天,早饿就了一付装饭的肚囊,总得十桌八桌才能填满,只怕兄弟请不起。”韦俊恼道:“哥哥说的什么话,就算我当了这身衣裳也要叫你吃好。一顿饭啃呲什么?”

    苏十九喜笑颜开。于是三人起身离了茶摊,寻找吃饭地方。行没多远,忽闻酒香横溢,菜味缭绕。举目寻看,见一客栈,布置的门面亮堂,房舍整齐。屋檐下悬一招牌,上书四字:鸿福客栈。门楣上挂一副对联,写的是:下马停车为茶好,伏案眠几因酒香。苏十九喜道:“这里好!这里好!”

    三人进得店来,在里间找一干净位子。韦俊便请两人上坐。黄玉琨笑道:“苏兄弟今日是露脸之人,我怎敢占主位。”于是请苏十九坐上位。苏十九也不客气,便坐了。黄玉琨坐了客位,韦俊下首相陪。

    少时有小二进来伺候。韦俊性情爽直,便请苏十九点菜。花子笑道:“我生来嘴细,山珍海味吃惯了,不喜欢吃下等菜。”韦俊道:“哥哥莫要喋喋不休,尽管点来。”苏十九不再客气,就把那上好的酒菜点了二十多道。小二记得清楚,忙出去张罗。霎时酒菜上齐,满满摆了一桌。果然丰盛,有名称:

    陆川烤乳猪,平南白切鸡,柳州老友面,富川桂花鱼,玉林牛腩粉,梧州纸包鸡,南宁瓦煲饭,阳朔田螺瓤,武鸣柠檬鸭,北海螺肉汤,钦州猪脚粉,荔浦芋扣肉……菜名五花八门,香味扑鼻袭人,俱是广西名菜。

    苏十九早就忍耐不住,“啯啯”直咽口水,也不让他二人,自己便动了筷子。你看他甩开腮帮子,犹如狼吞虎咽,又似风卷落叶,霎时将一桌酒菜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碗底也舔了个溜光瓦亮。韦俊竖拇指赞道:“哥哥好饭量!”苏十九愁眉苦脸道:“不瞒兄弟说,这一桌酒菜不过垫了个底,吃了个小半饱而已。不信你瞧。”说着揭起衣襟,果见肚皮低陷,条条肋骨历历可数。韦俊道:“哥哥想是饿的久了。待我再唤一桌,任你吃喝。”于是呼叫小二,又将那上好酒菜端上满满一桌,请苏十九下筷。

    苏十九仍不客气,自家动了筷子,三下五除二,又吃得光尽光,依然碗底朝天。韦俊急忙道:“哥哥不要着急,想是长时间不吃饭,饿出病来了。还请细嚼慢咽,不然,小心吃出个‘胃下垂’。”苏十九“呵呵”笑道:“兄弟啊!我是终日挨饿,饿出了个‘千斤肚’。这一桌酒菜下肚,依然是个小半饱而已,不信你看。”说着又揭起衣襟,只见那肚皮依然低陷,肋骨仍旧高挺。

    韦俊大惊道:“常听人说‘饭桶饭桶’,今日方知确有其人!”黄玉琨在一旁笑道:“他哪里能称得上‘饭桶’,分明是一个‘酒囊饭袋’!”苏十九笑道:“你俩不知,我这肚子:

    心宽量大脏腑深,能容世间不平等。只待黄昏风云动,一口吹下半天星。

    如今有了小兄弟这顿席面,就算再有半月不吃饭也无大碍。”黄玉琨道:“罢罢罢,再莫要显弄本事戏耍韦公子了,斯文!斯文!”韦俊此时才信他果然是有手段的人,心里欢喜不已,于是唤小二又上一桌酒菜。三人这才举箸相让,谈天说地,不胜投机。

    言谈之间,早已夜色朦胧,华灯初上。苏十九道:“是时候了,请玉琨兄在此稍候,我与小兄弟前去办事,少时便可回来。”韦俊道:“哥哥有什么绳索兵器,我来替你背着。”苏十九道:“我在天上走路,又不去攀墙撬门,要那些物件何用?”

    韦俊半信半疑,只得起了身。两人出了门,没走多远,已到县衙前,但见铁门紧闭,悄无一人。韦俊抱怨道:“如此高墙大院,哥哥又不带钩索,怎能进去?”苏十九一只手攥住韦俊臂膀,口中笑道:“兄弟莫要出声,用着点劲,仔细闪了腰腿。”

    说话间将身一纵,韦俊只觉身子腾空而起,犹如乘云驾雾,果真像上了天一般,不由心中骇然道:“此人竟有如此本领,果然不同寻常!”

    两人上了房,穿瓦越脊,直奔县衙后面。霎时看见前面墙壁森森,灯火荧荧。苏十九低声道:“这便是县衙大狱。待我先去迷倒了看守的狱卒,才好下去寻你家哥哥。”

    两人伏在屋檐上,俯身下窥。只见下面屋中横设一张破桌,桌上点一盏油灯,灯前摆一壶酒,几碟小菜。桌下斜放几条板凳,上面坐着两人,生得横眉巨眼,身形彪悍,腰间带着铁链兵刃,正在那里细品慢用。

    苏十九瞧得清楚,大喜道:“原来是两位兄弟在当值,倒是省去了许多手脚。”一拉韦俊,飘然而下,进屋笑道:“好香的酒菜,也不招呼哥哥一声。”那两人闻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苏十九,方放下心来,起身笑道:“苏兄弟真是逍遥之人,黑灯瞎火的在这里转悠什么?”

    苏十九向韦俊道:“此二人便是黄玉琨口中石酉祁壬两位捕头。今夜之事全要仰仗他两个,小兄弟还不过来拜见。”韦俊恍然大悟,急上前作揖行礼。两人惊疑道:“这是何人?为何与你在一起?”苏十九道:“此事一时难以说清楚,且坐下慢慢细述。”

    原来苏十九素与石祁二人交情深厚,借着一身本领时常飞檐度瓦来与两人吃酒,因此趁夜来此,两人也不觉得奇怪。知己相逢,欢喜不已,于是大家落了座,饮酒叙旧。苏十九道:“我今夜来此只为一事:因这位小公子兄长失踪,怀疑被囚入狱,央我前来探寻。此事还要两位兄弟帮忙!”石酉问:“不知你家兄长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韦俊忙回答:“家兄是金田人氏,姓韦,名昌辉。”

    两位捕头一听此话,低了头,默然不语。苏十九在一旁看见,知道内有蹊跷,忙道:“两位兄弟有话便讲,莫要支支吾吾。”石酉吭哧半晌方道:“苏兄弟这回事管得太宽了!那韦昌辉枉杀人命,犯了死罪,已被关在大牢,只等上报处斩。且因税粮之事得罪了县爷,县爷着我二人亲自看押,不得有半点闪失。不想你却为此事而来,想必要救他出狱。这事却叫人好不为难。”

    苏十九听的明白,暗中思忖道:“这韦昌辉果然身陷狱中!我感于韦俊豪爽大方,本想趁夜劫狱救人,谁承想看押之人却是石祁两位兄弟,若是惹出事来,必会连累他二人。这才叫‘裤带挂在虎嘴上—向前不得,向后不能!’这般情形如何是好?”思来想去难拿主意。这正是:半天疑云才消散,一时难倒领路人。

    他这里左右为难,韦俊在一旁听得清,看得明,早已有了打算,忙抱拳道:“众位哥哥莫要作难!我来此处只为打探兄长行踪,如今有了消息,只求能见上一面,再不敢得寸进尺。等我出去后另想营救之法,绝不敢拖累众位。”石酉见他明事理,有分寸,不觉另眼相看,道:“这倒未尝不可,只是不能叫县爷知道。”韦俊大喜,忙拱手谢过。石酉便请苏十九喝酒,叫祁壬带韦俊进去,安排他弟兄两个相见。

    单说韦俊跟了祁壬进入里面,只闻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顿觉污秽难闻,恶心欲呕。忙举目四下观望,灯笼映照下,但见牢笼相连,刑具森森。那囚笼中人披枷戴锁,蓬头垢面,身上衣衫脏破,更有血迹斑斑。有分教:

    贪心私欲谨收容,自古王法不留情。善恶到头终有报,生死册上有姓名。

    那祁壬到一囚笼前面,取钥匙开了锁,推开栅门,对韦俊道:“这里面便是你家哥哥。有话快说,仔细走了风声!”韦俊急趋步进入,凝目细看,见韦昌辉手戴铁链,脚拴镣铐,满身污浊沾连,一头乱发蓬松,正坐在那厢闭目打盹。

    韦俊见此情景,顿时痛断肝肠,“扑通”跪倒在韦爷面前,二目中泪如泉涌,悲声叫道:“哥哥受苦了!”韦爷闻声抬头,见是韦俊,不禁吃了一惊,急问:“兄弟如何到了这里?”韦俊哭道:“因哥哥失去音讯,满宅之人惶惶无计,我只得独自一人来县里寻访,幸得天赐高人相助,才能见得哥哥一面。哥哥究竟犯了什么事,竟使身陷狱中?”

    韦爷长叹一声,道:“说起此事只怨我心肠太狠,伤了人命,反害了自己。只因在风门坳难忍无赖欺辱,暗用毒药杀了那恶棍牛九儿,才招来牢狱之灾。自古‘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有一件不明:想来此事做的隐秘,只有家人和你嫂嫂知道,不知为何竟泄了风声,莫非是家人言语不慎,露了消息?”

    韦俊至此方知来龙去脉,联想春喜所言,心里已是明里明白,不由冷笑道:“此事内里大有隐情,只是你蒙在鼓里。说起来正是你那**娘子干的好事。”韦爷听他言语不逊,不由恼怒起来,喝道:“你莫不是犯了疯癫病了!自古‘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嫂嫂从来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你为何这般污蔑她?”

    韦俊道:“好一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哥哥呵!你可知她与那刘元干出了何等龌龊丑事?好在我千方百计套出了其中隐情,不然,我韦家家破人亡尚在梦中。”他心直口快,一五一十将前事尽皆说出。韦爷只听得目瞪口呆,不由肺腑气炸,大叫一声,气倒在地。半晌方才醒过来,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快去一刀割下那狗男女人头,以解我心头恶火。”

    韦俊急道:“哥哥息怒!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之计,先救得哥哥出去,你我弟兄再想法复仇,以雪此辱。”韦爷叹道:“兄弟不知,那刘元陷我入狱,必周密安排,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我纵然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脱身出去?”韦俊深知此话不假,凄然道:“大狱深遥,我见哥哥一面已是费劲周折,救你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言罢触动心怀,早已泣不成声。此时才是:生死离别觉凄凉,手足割舍知情浓。

    两人伤心良久,韦爷忽然心念一动,拍腿道:“糊涂!糊涂!我一时迷了心智,竟然忘了此人!若是求他相助,或者能脱此灾厄。”韦俊惊疑道:“哥哥所说何人?”韦爷道:“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腹藏良策,多谋善变:乃是‘拜上帝教’三教主冯云山。上次你我与天地会结仇,多亏他设计周旋才化解了一场恩怨。若能寻到他,定能求得一脱身之计,度我化险为夷,重见天日。”韦俊闻听欢喜道:“原来是他!只是不知他现在何方?若能知道地方,我即刻便去寻他。”

    韦爷道:“这个容易。你出去后不必回家,直奔紫荆山,到了高坑冲,找一个筑窑烧炭的庐六。你见了他就说金田韦昌辉有难,请他带你去见三教主。见到教主时,你须好言相求,想那冯兄弟与我是故知,料他不会袖手旁观。”

    韦俊听得明白,大喜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即刻动身求他去。”起身别过韦爷,出了牢笼,与祁壬回转前面。苏十九问:“如何?”韦俊道:“我家哥哥果然受奸人陷害吃了官司,前后原由我已问得清楚,且回去再做打算。”言毕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石酉祁壬抱拳道:“还要劳烦两位多多关照家兄!”两人忙道:“小兄弟放心,看在苏兄弟面上也不会叫韦员外受苦。你们回去赶紧想营救之法,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岔子。”

    韦俊忙谢过,便请苏十九动身。苏十九懊恼道:“可惜这一桌酒菜吃了个半拉。”韦俊道:“好一个没脸花子!回去叫你吃个够,眼下办正事要紧。”苏十九只得起身,辞了两位捕头,出得门来,探手抓住韦俊胳膊,轻纵身形,腾身而起,依旧穿房掠瓦,向鸿福客栈而来。

    须臾间已回到客栈,只见灯火犹明,人声依在。两人进了里间,黄玉琨问:“可曾探到音信?”苏十九拍巴掌道:“那倒霉鬼果然被关在里面,只是难救!难救!本想寻到他顺便一把捞了出来,哪知看守的却是石酉祁壬两个,只怕闹出事来带累了他二人,因此不敢贸然动手。”黄玉琨道:“幸亏你没有救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律令,一人犯法祸及九族。若是你凭一身本领劫去人犯,官府必会缉拿家属拷问,到那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岂不是惹出更大乱子?”

    说完又问韦俊:“你哥哥到底因何事入狱?能否说来我替你算计算计。”韦俊感他二人俱是仁义汉子,也不隐瞒,就将刘元王氏的丑事细述一遍。苏十九“呵呵”笑道:“不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烂欠之人,做出这等烂欠之事!黄兄弟常为人打官司,馊点子最多,依你看如何是好?”

    黄玉琨思谋半晌,摇头道:“此事内藏阴谋,牵扯甚多,要想救人却是难上加难!我也是无计可施,除非有一人在此或有良策!”韦俊急问:“不知先生所指何人?”黄玉琨摆手道:“只怕说了也是白说!此人多有计谋,曾与我有一面之缘:乃是‘拜上帝教’三教主冯云山。只是他云游四海,萍踪不定,不知身在何处。”

    韦俊闻听大喜道:“原来先生也知道此人!实不相瞒,那三教主与我韦家颇有缘分,曾有恩与我,眼下正在高坑冲传教。方才我哥哥嘱咐说,只有找到此人,求他相救,或许能化解这场灾厄。—今听先生所言,知我哥哥求生有望了!”苏十九欢喜道:“这是吉人自有天助!今日夜已深沉,你且休息一宿,明日早早进山,不要耽误了事情。”于是唤小二打点客房,三人前去歇息。

    一宿无话,不觉已到次日凌晨,早就鸡鸣犬声起,行客动征铎。韦俊心里急,早早起来,也不去惊动苏黄两人,悄悄收拾了随身物件,独自出了门,径投北边而来。夏日天长,未到中午时分已到了金田。韦俊也不回家,找个人问明了方向,沿紫水一径过了风门坳,向高坑冲而来。

    你看那山里风光果真与外面不同,抬眼四顾,但见壁立千仞,嵯峨险峻,上有古松冉冉,灵猿攀爬;下闻仙鹿嗷鸣,流泉呜咽。好景色!后人有诗词道:

    峰穿九霄,云流腰际。绿意缠青嶂,风影过绝壁。野鹿灵猿啼声遥,山禽水鸟步履迟。幽壑内,松阴下,泉鸣叮咚;清溪畔,乱石间,蛙声伏起。曲径蜿蜒,苔痕斑阑。林中樵声脆,村边牧歌啭。都言深山最清静,哪知乱世多饥寒!

    又行一程,忽见那山坡下林木隐隐,现出一带村落。展眼细看,大多是茅棚草舍,有门无窗。更有残墙断壁斜七竖八,狼藉一片。再环目四顾,只见村头山坡上有几个白发婆子,穿挂得破衫褴褛,造作得蓬头垢面,正在那里挑野菜,挖药根。韦俊叹息道:“这方是:

    不入深山处,不知百姓苦。乱世多饥馁,满目皆荒芜。”

    叹息许久,又思忖道:“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高坑冲在何方,更不认识那位好汉庐六,却到哪里去寻找?常言说:人勤少挨饿,嘴勤少跑路!待我先去向这些婆婆打听清楚,免得多跑冤枉路。”

    你看他抖一抖尘土,整一整衣衫,走上前去,对着几个婆子行个礼,道:“老人家,我问个讯。”那些婆子闻声抬头,见韦俊衣着鲜艳,面貌清俊,又知礼数,早就喜欢不已,齐停了铲,问道:“小哥儿要问何事?”韦俊道:“我有事要去高坑冲,却不知地在何处?”

    欲知那婆子说出什么话?下回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