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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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孤儿

十三天后的早晨,风尘仆仆的马崇明回来了,带回了几十船的粮食,在西沱镇上岸,用大车拉着,一路颠簸着到了万寿谷。

    这胖子在码头就听自己族人说了银矿开采的盛况,心痒难耐,留了几个账房跟着大车慢慢走,自己快马加鞭的一路疾奔,直接冲进了土堡寨银矿,急不可耐的奔进存放银锭的库房中。当铁门刚一打开,马崇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闭了起来,从库房中放射出的璀璨银光,几乎亮瞎了他的眼,胖子粮商在门口闭目定了定神,然后猛扑而入,将自己圆滚滚的躯体压到银堆上,在放满了银锭的库房中打滚撒欢,像条肥狗一样哭叫乱嚎,不住口的嚷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祖边提着鬼头刀皱着眉头,站在铁门外由着他在里面发了一刻钟的疯,然后推门而入,拎着马崇明的后领将还在手舞足蹈的他提了出来,扇了几个大耳刮子,又泼了一碗冷茶,粗声对懵懵懂懂的马崇明问道:“清醒了?”

    马崇明红肿着两颊,目光涣散的点点头,他刚才惊喜得不能自省,居然陷入了失心疯一般的境地,被那满屋的银子迷了心窍,不这么来点狠的,很可能就会真的疯了。

    “醒了就好,王大人还在万寿谷等你呢。”祖边一脸鄙视的看着他,说道。

    马崇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银库重地,等闲不得入内,哪怕是他也不行,今天过后,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这么银子了,一想到这,他就不住从马上回望,满目的不舍。

    不过到了万寿谷谷口,马崇明的眼睛又一次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他自己闭的,他揉揉眼,又睁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面前的万寿谷,哪里还像自己离开时的样子,只见谷中人群络绎不绝,挑担荷筐,一片忙碌的建设景象,谷底中间,原本密密的丛林和荒地都变了模样,一座巍峨的城池已经打下了一片墙基,方方正正,宽窄各五里出头,城中街道、官署、房舍一览无余,规划得井井有条,只等一点一点的修建了。城外的旷野上,已经平整出了一块块的田地,有无数的沟渠纵横交错,从远处山边的水潭中引水浇灌,无数的人头蚂蚁般的参杂其中,正在翻整土地,种植一些蔬菜瓜果,等待下半年抢种一季粮食。就连自己所处的谷口,也在兴建一座隘口,关城由两侧山体延伸,墙体紧贴岩石,中间一座高大的城门,正等着合拢,有这座关城挡住谷口,足以抵挡谷外大军。

    马崇明面色却苍白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奇迹啊,居然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大的事情,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人才啊人才啊。”

    片刻之后,他又回过神来,咬牙道:“这得花多少钱呐,王欢那小子,真不把银子当钱了么?他花的可是我的钱!”

    牙齿一咬,马崇明气鼓鼓的驱赶座下马儿,一溜烟的进城去了,他眼睛四处张望,一路打听,很快在城内的一处工地上,看到了被众星拱月般围在当中的王欢。

    马崇明甩蹬下马,蹬蹬蹬的小跑着就要上前兴师问罪。

    王欢没有看到他的到来,这时候他正坐在一块充作建筑材料的条石上,一边就着皮囊喝着水,一边笑眯眯的和一个小孩搭话。

    “你几岁了?”他问道。

    “大人,我九岁了。”站在他面前的小孩答道,这小孩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衣服,大洞小洞几乎将这件衣服扯成了一块烂布,却被小孩紧紧的裹在身上,似乎珍惜无比,下面光着脚,一头乱蓬蓬的长头发,遮住了他半边脸,让人无法从面部分清他的性别,只有当他说话时,那充满倔强的童声,竭力给人一种小小男子汉的印象。

    “九岁?”王欢皱眉道,望向站在小孩身侧的许狗蛋。

    许狗蛋忙道:“这样的小孩,一共有五十几个,都是跟着流民从外面逃难进来的孤儿,无依无靠,全凭我们放的饭才活下来,我在统计户口的时候发现的。”

    王欢心中暗叹一口气,再看向那黑瘦得不成样子的小孩时,眼中满是柔和,他的今生本尊,原本也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王欢附身,多半在扬州就已经身死了,所以他对流浪的孤儿,有一种天然的感同身受的怜勉。

    “孩子,不用怕,在万寿城里,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们给你饭吃,给你衣穿。”

    “我不要!”小孩头一扬,傲声道。

    王欢一愣,呆住了,自己一番好意,怎么会得到这么个回应。

    许狗蛋连忙在小孩头上爆了个响指,瞪了他一眼,又向王欢解释道:“我刚才给他饭吃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不吃施舍的饭食,非要去下死力气上工,凭劳力换吃的。”

    “哦!”王欢恍然,心里顿时来了兴趣,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脸上不禁微笑起来,一边的陈二狗见他如此,面有得色,笑道:“怎么样?欢哥,我说这小孩不错吧,跟我以前一模一样,犟得像头牛,你说想找几个好孩子来培养,我一下就想到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王欢表扬了陈二狗,又向小孩问道。

    小孩毫不露怯的回答道:“我叫李杰。”

    顿一顿,小孩又道:“大人,你不必可怜我,我爹爹是军官,他教导我说,这世上没有人值得可怜,只有懦夫才需要人可怜,我不是懦夫,我能靠自己生活下去。”

    李杰的童声,瘦小的身板,一字一板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稚气的脸上很严肃,仿佛在说一件大道理一样,王欢听得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阵悲催,狠狠的抿住嘴唇,才没有落下泪来。

    他身边的人等,已经有人偷偷背身过去,哭泣出声,就连那刚刚赶到,站在众人外面的马崇明,也感到这场面太悲惨了,本来要兴师问罪的念头都消了不少。

    王欢站起身来,蹲到李杰跟前,让自己的视线和李杰平齐,轻声问道:“你爹和你娘呢?”

    “死了。”李杰干脆的说道:“爹爹是打仗战死的,娘是病死的,他们都是去年死的。”

    王欢把头低下,顿首良久,再抬头时目光已经一片清明,他轻轻拍了拍李杰的头,转身对许狗蛋道:“把这些孤儿都单独安置,每天上午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下午安排一个耐心点的书吏,教他们识文断字。一日三餐我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满含热泪的许狗蛋重重的点点头,李杰的遭遇,让他想起了自己,那远在江南的父母家人,他们可还活着,今生能否再相逢?一想到慈祥的母亲,许狗蛋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陈二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拉起李杰,转身离去。

    王欢站起身子,只觉心中沉重无比,阴着脸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马崇明,心头一喜,笑容马上堆了满脸,脱口道:“马头人?你回来了!”

    ps:12点前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