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心语
sun sep 11 13:19:56 cst 2016
一场暴雪。
几个艳阳天。
契丹人建国那些年，大可汗推崇中原文化，广纳汉人，很多节日习俗也搬袭中原。大辽分崩离析后，由汉民带来的节日习俗逐渐弱化，哪怕是春节，纯正的契丹人也未当成多么隆重的节日，而可以逛庙会的榷场又给封了，这年草原上，更没了年味。
毡帐里冷冷清清，赵家公子大病初愈，正挺举着重物，挥着汗。
待他一组动作作完，耶律羽雁上前，劝道：“可以了，慢慢会恢复的，别又累坏了。”
赵家公子张了手臂，任她给自己擦着汗，盯着少女，一刻，喃喃：
“我是假冒的…跟你定亲的人早死了。”
“老盯着人家看干嘛？！”少女红了脸，嗔道。
赵家公子呆了呆，意识到那话并未出口。
……
耶律宝弯腰进了帐，少有的一脸肃穆：
“沐风，开封来人了…说是你们萧管家的小儿子，叫什么萧泽，还带了三叔的佩剑。”
“人在外面？”赵家公子呆了呆。
“我又不认识他，谨慎起见，安排在乌潭那边…跟他一起还有五个保镖，说是你家的护卫。”
“五个护卫？”
“刀剑让我们收了的。”
……
乌潭。
覆着冰雪，潭边一白毡帐，吹着夜风。
一契丹少年进了帐，不多会儿，领出一人，月光下，正是萧泽，走到近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嘶叫道：
“少爷，将军让他们害死了！”
话音未落，脸已湿。
赵家公子半晌无话，一边耶律宝瞪了眼：“谁害的！”萧泽只是呜咽，赵家公子皱皱眉：“萧哥，起来说话。”
“少爷，能不能进账说话…”萧泽瞅了眼耶律宝，淌泪道：“将军另有遗言让孔叔带给你。”
“孔伯？”
“李叔和欧阳伯也来了…整个将军府也只剩他们几个了！…”
“萧泽，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赵家公子扫了眼毡账。
“少爷，进帐说好么…有些事只能跟你说的。”
“咱们到那边说。”
赵家公子指指远处。
……
两人。
孤月。
“少爷，将军死的好冤的…”话未完，萧泽泪又出：“将军一入宫便给那狗皇帝杀了…头给挂在西城楼…说将军结交契丹人，投敌卖国，好警示天下…将军府也给抄了…小姐给他们卖去了青楼，说是赎将军的罪…”
“什么？青楼？”
“就是那家怡春院…他们把静晨姐当婊/子！”
“我娘呢？…萧伯、萧伯母、你哥、小柔她们呢？”
“少爷…我哥我娘他们死的好惨！”萧泽抖着嘴唇，泪铺满脸：“…他们逼我哥招供，要我哥指证将军投敌卖国，窝藏逆子…”
“窝藏逆子？”
“少爷，他们诬陷将军，说你不是将军的儿子…是篡了几年皇位那人的，说只这一项，就足以灭九族…为逼我哥作人证，他们什么大刑都用上了，我哥不理，他们就…”萧泽抖着声音：“他们就…我妈受辱不过，当着我们…当着我哥的面撞死在柱子上…我哥受刑不过也…”
说着软倒在雪里，长声呜咽起来。
赵家公子也不上前安慰，只是定定看着他，过了半晌，轻问：
“萧哥，你是因为我姐来杀我的么？”
萧泽忽的止了声，身子僵在那里。
“他们答应你什么了？…把我姐许给你？”
“少爷…你什么意思？”萧泽缓缓抬起头，脸上泪迹尚未干。
“帐里不可能是孔伯他们的…”
赵家公子摇摇头：“知道你们六人凑在一起目标有多大的么？你们不是来出游的…萧哥，你可以傻，孔伯却是不会的。”摆摆手又说：“萧哥，我当然只是怀疑，你也可以有很多解释…能先晾一晾右手再跟我解释么？你起来好吗，以为我会去安慰你的么？别再编了，说实话好么？”轻声又说：“反正刀也拔出来了，要不起来刺我试试？”
半晌。
萧泽缓缓起了身，手里匕首落到雪里，轻轻一笑：“他们说只要能杀了你，就把小姐放了…少爷，静晨姐人那么好…对你那么好，你不愿拿命换她的清白么？”
“我姐真给他们送了青楼？”赵家公子一呆。
萧泽不语，转了身，踏上冰面，向湖心走去，喃喃：“我爹是契丹人，我也是契丹人…能死在我们契丹人草原上…真好…”
赵家公子跟上去，抓着他肩，吼道：
“我姐真在青楼？！”
萧泽木着脸任他晃着，忽的咯咯轻笑起来，把赵家公子推开，踏着冰上积雪踉跄走着，抬了头，瞅着星夜，喃喃道：“这才是我家，真美…”又行几步：“少爷，我好羡慕你，好羡慕你一出生就是大将军的儿子，我呢，我爹是你们管家，我一辈子只能当个管家儿子，当下等人，好不公平…少爷，死前我跟你说心里话…”轻声再笑：“我讨厌你很久了，梦里也盼着你死…好不公平，为什么你是大少爷…还比我俊，比我高，比我壮，比我讨女孩子喜欢…”忽的转过身，扭曲着脸冲赵家公子大吼：“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我哥我娘要为你们家的事死！凭什么他们死的那么惨，你这还好好的活着！凭什么！…凭什么！！”
连吼几声，似已耗尽了全身力气，一头栽到雪里，似若无声：“我亲眼看着我哥、我娘死在面前…什么也做不了…我恨我自己…真是没用…少爷…本过的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的…”
……
乌潭。
白账。
四周三四十步开外，密密码码围着一圈契丹人，弯弓搭箭，瞄着毡账。
圈外，耶律宝摆弄着手里匕首：“沐风，你们中原人鬼点子真多，这东西他是藏在哪儿的…里面那些人身上应该也有的吧？”赵家公子不语，耶律宝又问：“用不用留个活口？”
赵家公子摇摇头。
耶律宝不再劝，大喝：“点火！”
话音刚落，几十支火箭射了出去，风起火烈，不多一会圈中白帐已成了火球。
烟火里扑出五人，在雪地上翻滚着，向圈外冲来，其中四个冲到半途便给箭羽定在地上，唯一冲到近前的一个，身上也已中了七八箭，未等靠近弓手，圈外闪进三人，手持长刀，冲他砍去。那人大瞪着眼，丝毫不躲，冲其中一人扑去，显是要杀一个够本，尚在空里，又连中几箭，一箭正中心脏，像只折翼的鸟跌落在地，挣扎着趴起身，摇晃着，软软挥着手里刀子，唔唔不清说着：
“杀尽契丹狗！”
腿一软，嘴角溢了血，再次栽倒在地，身子抽搐着，眼见不活，仍喃喃着：
“杀…杀尽你们这些契丹狗…”
毡帐燃到旺处，烈焰下，五人中三人已死透，另两人仍在抽搐着，四周契丹人静静看着他们，估计是多年没经战事的缘故，脸上难掩兴奋。
留意到他们的神情，耳边犹自响着那人临死前的喃喃声，赵家公子涩涩一笑：“汉人来契丹人地盘杀我这汉人，我这汉人则带着契丹人杀自己汉人…”喃喃出声：
“真有意思！”
耶律宝盯着死在圈顶那人，正喃喃着：“壮士！”一愣，扭头问：
“沐风，什么有意思？”
“阿宝，我要回趟开封。”
一场暴雪。
几个艳阳天。
契丹人建国那些年，大可汗推崇中原文化，广纳汉人，很多节日习俗也搬袭中原。大辽分崩离析后，由汉民带来的节日习俗逐渐弱化，哪怕是春节，纯正的契丹人也未当成多么隆重的节日，而可以逛庙会的榷场又给封了，这年草原上，更没了年味。
毡帐里冷冷清清，赵家公子大病初愈，正挺举着重物，挥着汗。
待他一组动作作完，耶律羽雁上前，劝道：“可以了，慢慢会恢复的，别又累坏了。”
赵家公子张了手臂，任她给自己擦着汗，盯着少女，一刻，喃喃：
“我是假冒的…跟你定亲的人早死了。”
“老盯着人家看干嘛？！”少女红了脸，嗔道。
赵家公子呆了呆，意识到那话并未出口。
……
耶律宝弯腰进了帐，少有的一脸肃穆：
“沐风，开封来人了…说是你们萧管家的小儿子，叫什么萧泽，还带了三叔的佩剑。”
“人在外面？”赵家公子呆了呆。
“我又不认识他，谨慎起见，安排在乌潭那边…跟他一起还有五个保镖，说是你家的护卫。”
“五个护卫？”
“刀剑让我们收了的。”
……
乌潭。
覆着冰雪，潭边一白毡帐，吹着夜风。
一契丹少年进了帐，不多会儿，领出一人，月光下，正是萧泽，走到近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嘶叫道：
“少爷，将军让他们害死了！”
话音未落，脸已湿。
赵家公子半晌无话，一边耶律宝瞪了眼：“谁害的！”萧泽只是呜咽，赵家公子皱皱眉：“萧哥，起来说话。”
“少爷，能不能进账说话…”萧泽瞅了眼耶律宝，淌泪道：“将军另有遗言让孔叔带给你。”
“孔伯？”
“李叔和欧阳伯也来了…整个将军府也只剩他们几个了！…”
“萧泽，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赵家公子扫了眼毡账。
“少爷，进帐说好么…有些事只能跟你说的。”
“咱们到那边说。”
赵家公子指指远处。
……
两人。
孤月。
“少爷，将军死的好冤的…”话未完，萧泽泪又出：“将军一入宫便给那狗皇帝杀了…头给挂在西城楼…说将军结交契丹人，投敌卖国，好警示天下…将军府也给抄了…小姐给他们卖去了青楼，说是赎将军的罪…”
“什么？青楼？”
“就是那家怡春院…他们把静晨姐当婊/子！”
“我娘呢？…萧伯、萧伯母、你哥、小柔她们呢？”
“少爷…我哥我娘他们死的好惨！”萧泽抖着嘴唇，泪铺满脸：“…他们逼我哥招供，要我哥指证将军投敌卖国，窝藏逆子…”
“窝藏逆子？”
“少爷，他们诬陷将军，说你不是将军的儿子…是篡了几年皇位那人的，说只这一项，就足以灭九族…为逼我哥作人证，他们什么大刑都用上了，我哥不理，他们就…”萧泽抖着声音：“他们就…我妈受辱不过，当着我们…当着我哥的面撞死在柱子上…我哥受刑不过也…”
说着软倒在雪里，长声呜咽起来。
赵家公子也不上前安慰，只是定定看着他，过了半晌，轻问：
“萧哥，你是因为我姐来杀我的么？”
萧泽忽的止了声，身子僵在那里。
“他们答应你什么了？…把我姐许给你？”
“少爷…你什么意思？”萧泽缓缓抬起头，脸上泪迹尚未干。
“帐里不可能是孔伯他们的…”
赵家公子摇摇头：“知道你们六人凑在一起目标有多大的么？你们不是来出游的…萧哥，你可以傻，孔伯却是不会的。”摆摆手又说：“萧哥，我当然只是怀疑，你也可以有很多解释…能先晾一晾右手再跟我解释么？你起来好吗，以为我会去安慰你的么？别再编了，说实话好么？”轻声又说：“反正刀也拔出来了，要不起来刺我试试？”
半晌。
萧泽缓缓起了身，手里匕首落到雪里，轻轻一笑：“他们说只要能杀了你，就把小姐放了…少爷，静晨姐人那么好…对你那么好，你不愿拿命换她的清白么？”
“我姐真给他们送了青楼？”赵家公子一呆。
萧泽不语，转了身，踏上冰面，向湖心走去，喃喃：“我爹是契丹人，我也是契丹人…能死在我们契丹人草原上…真好…”
赵家公子跟上去，抓着他肩，吼道：
“我姐真在青楼？！”
萧泽木着脸任他晃着，忽的咯咯轻笑起来，把赵家公子推开，踏着冰上积雪踉跄走着，抬了头，瞅着星夜，喃喃道：“这才是我家，真美…”又行几步：“少爷，我好羡慕你，好羡慕你一出生就是大将军的儿子，我呢，我爹是你们管家，我一辈子只能当个管家儿子，当下等人，好不公平…少爷，死前我跟你说心里话…”轻声再笑：“我讨厌你很久了，梦里也盼着你死…好不公平，为什么你是大少爷…还比我俊，比我高，比我壮，比我讨女孩子喜欢…”忽的转过身，扭曲着脸冲赵家公子大吼：“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我哥我娘要为你们家的事死！凭什么他们死的那么惨，你这还好好的活着！凭什么！…凭什么！！”
连吼几声，似已耗尽了全身力气，一头栽到雪里，似若无声：“我亲眼看着我哥、我娘死在面前…什么也做不了…我恨我自己…真是没用…少爷…本过的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的…”
……
乌潭。
白账。
四周三四十步开外，密密码码围着一圈契丹人，弯弓搭箭，瞄着毡账。
圈外，耶律宝摆弄着手里匕首：“沐风，你们中原人鬼点子真多，这东西他是藏在哪儿的…里面那些人身上应该也有的吧？”赵家公子不语，耶律宝又问：“用不用留个活口？”
赵家公子摇摇头。
耶律宝不再劝，大喝：“点火！”
话音刚落，几十支火箭射了出去，风起火烈，不多一会圈中白帐已成了火球。
烟火里扑出五人，在雪地上翻滚着，向圈外冲来，其中四个冲到半途便给箭羽定在地上，唯一冲到近前的一个，身上也已中了七八箭，未等靠近弓手，圈外闪进三人，手持长刀，冲他砍去。那人大瞪着眼，丝毫不躲，冲其中一人扑去，显是要杀一个够本，尚在空里，又连中几箭，一箭正中心脏，像只折翼的鸟跌落在地，挣扎着趴起身，摇晃着，软软挥着手里刀子，唔唔不清说着：
“杀尽契丹狗！”
腿一软，嘴角溢了血，再次栽倒在地，身子抽搐着，眼见不活，仍喃喃着：
“杀…杀尽你们这些契丹狗…”
毡帐燃到旺处，烈焰下，五人中三人已死透，另两人仍在抽搐着，四周契丹人静静看着他们，估计是多年没经战事的缘故，脸上难掩兴奋。
留意到他们的神情，耳边犹自响着那人临死前的喃喃声，赵家公子涩涩一笑：“汉人来契丹人地盘杀我这汉人，我这汉人则带着契丹人杀自己汉人…”喃喃出声：
“真有意思！”
耶律宝盯着死在圈顶那人，正喃喃着：“壮士！”一愣，扭头问：
“沐风，什么有意思？”
“阿宝，我要回趟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