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堂弟的头发

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风俗习惯；孩子从生下来起，父母就要千方百计地保护孩子的头发不受损坏，直到孩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父母才可以找个算命先生，看个好日期把孩子的头发用剃头刀剃度，这样一来才能保证小孩子在一生中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至少在十八岁以前不会有什么坎坷。其实，具体表示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明白。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我童年不懂事的时候和堂弟（三叔叔的大儿子）玩着学大人们剪头发的游戏：

1995年暑假里的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半空中，像要把地球燃烧一样的照射着苍茫的大地，照射得庄稼地里的禾苗无精打采地弯下了腰，庄稼叶子死气腾腾的没有半点活力。热得农民们很难在地里忙活，除了早晨的一两个钟和旁晚的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农民们大多躲在屋子里睡觉。

清晨的天还没大亮，爸爸和妈妈便用他们的大背篓背上昨天在菜地里摘来的两篓青辣椒，去了姑开街上卖钱，把我们兄弟留在家中。中午，两个弟弟不知道跑那里玩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闲得无聊，就从妈妈的木箱子里，把她做布鞋用的剪刀那出来，自己把自己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这时候，三叔叔的大儿子小骄笑嘻嘻地跑来到我家。

小骄此年四岁，一米高的个子，他穿一件灰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穿一双小胶底布鞋。黑黝黝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上显出几分的红润，头发扎着两个长辫子，使人看上去就是个聪明调皮的捣蛋鬼。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奎哥，我好热啊。你帮我也剪头发吧。剪了就不热啦！我也要剪”

“好，你坐在小板凳上，我来帮你剪。”

说着我右手拿起剪刀，对准小骄脑袋后面拖着的头发辫子，两剪刀剪下去，小骄的头发辫子滑溜溜的掉在地上。当我还想继续剪时候，三婶子冲进我家屋里。她背上背着我的堂妹（小梅），一只手里提着一棵竹鞭子。气愤地对我骂道：

“小杂种死娃，你吃多了没事干是不是？要乱剪我家小骄的头发”

她那凶恶的面孔使我顿时感觉到觳觫，我愣住了，傻傻地呆立在屋里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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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两手不停地发抖，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灭天大错一样的惊恐不安。三婶子继续怒气冲天地说：

“你个砍脑壳的，老蛙啄你哩，炮抬你哩，十八岁转九胎的，你疯了吗？咋会要剪我家小骄的头发呀？”

我胆怯得全身直打哆嗦。三婶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小骄的头发辫子，恶狠狠地说：

“老蛙啄你哩，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家小骄把头发接上去，我对你不客气。死娃儿，来接好，给我家小骄接好，快点……”她口吐唾抹星子，使劲把小骄往我这边推，再把手里的头发递到我身边说。

我胆怯地往后退几步，她便向前进几步。我无奈地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头发，她却一竹鞭子打在我的手上。我疼痛得连忙缩回手，可她依然苦苦相逼。我机灵一动，拨腿就跑到堂屋里的一个大铁锅底下躲起来，她照样紧追不放。我全身缩成一团蹲在大锅底下不敢出来了，她就找来一根竹棍，一边往大锅里面捅一边不停地骂道：

“小死娃，老娘看你躲到那里去。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十八岁转九胎的，你死心痛了是不是？你个炮抬你勒，快滚出来给我家小骄接好头发。老蛙啄你勒听到没有？出来……

我四枝颤抖着不敢吭声。这时候，奶奶在堂屋外面的场坝上劝到：

“小祝先（三婶子的奶名），小娃娃不懂事嘛！你就不要咒骂他啦，等晚上他爸妈回来，你再告诉他爸妈，让他爸爸妈妈们好好教育他就是了”

奶奶的劝告，使三婶子不再用竹棍子捅我了。她拿着小骄的那一小扎头发，转到我家屋里带上小骄，一边嘀咕着咒骂着回家去了。

旁晚时分，爸爸妈妈们赶街回来了。他们进了堂屋，疲惫不堪地把身上的空大背篓卸下来放好，再回到屋里的煤火炉旁边坐下休息。这时，三婶拿上小骄的那一小扎被我剪下来头发，站在我家门外，两手叉腰，唾抹星子飞起来骂道：

“养你家爹养你家妈养得到教不到，你看你家付奎奎把我家小骄的头发都剪啦。你家最好给我家小骄接好，不然……哼”

“三娘，小娃不懂事，不剪也剪了怎么接啊？”妈妈说。

“小娃不懂事？伊嘻嘻，你们还抬他的头啊是不是？我告诉你，接不上的话我要你家包我家小娃一辈子平安无事” 三婶口吐着唾抹说。

“三娘（三婶），我们怎么可能会抬他的头啊？现在不剪也剪掉了。包小骄一辈子平安无事，谁也打不下这个包票呀”爸爸说。

“我不管，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家小骄少了一根豪毛都要找你家的，你家不包也得包”三婶气冲冲地说。

“天！这种事情让人怎么包啊！看我们没有办法跟你讲清楚了，只有把我家付奎奎交给你家，你家要拿他割肉打头我们都不管了”妈妈无奈地说。

这个时候，奶奶又来劝说三婶子道：

“小娃还小不懂事，头发剪都剪掉啦，你还叫人家怎么包啊？你打也打了，咒骂也咒骂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三婶子不敢顶撞奶奶，照样拿着小骄的那一小扎被我剪掉的头发，很不情愿地回家去了。

晚上，我被爸爸妈妈毒打了一顿，他们连饭也不给我吃。是奶奶把我叫到她家吃了晚饭。感谢亲爱的奶奶，两次为我伸出援手，我终身难忘！可是此事并没有因奶奶的援救我而结束，一段时间过后，三叔从外地回到家，依然苦苦相逼着爸爸妈妈包他的儿子一生平安。

三叔是个石匠（石工和砖工），他常年在外给人家承包房子修建。一年四季，很少有时间呆在家里。我剪了他家小骄头发那些天，他也不知道是去那里给人家砌房子去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吃过晚饭，爸爸妈妈在奶奶家与爷爷奶奶坐着闲聊天。三叔叔从外地回来，知道小骄的头发被我剪了后，他提上菜刀跑进奶奶家找到爸爸就要砍。爷爷见要出大事，从地上拣起一把铁火钳，用铁火钳急忙上前挡住了三叔叔手里的菜刀。三叔叔便和爷爷大吵起来，吵得天昏地暗，吵得奶奶劝说不住，无奈坐在一边一把鼻子一把泪水。

三叔的意思，大概是要逼迫爸爸给他家打下包票，保证他家小骄长到十八岁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等。

为了打包票的事，他们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才停止，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可是直到如今，小骄已经二十岁出头了，依然平安无事，健康力状，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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