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肖狗蛋的疑问
肖狗蛋披着蓑衣，手提一具瓦罐出现到管弘鹰的视线里。
在天空中落下的雷电的闪光里，踩着街道泥水，跌跌撞撞往村外去的肖狗蛋本来没注意到圪蹴在屋檐下的管弘鹰，但是他抬头向前看路的自然动作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瞥见屋檐下圪蹴着一个人——管弘鹰。
管弘鹰在屋檐下圪蹴着，饥饿、寒冷，交加着心灵深处的怆然，让他瑟瑟颤抖。他看到了肖狗蛋，但是他不知道肖狗蛋是谁，也不知道肖狗蛋在这雷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里要往哪儿去、要干什么。当然，他也没有向肖狗蛋发出喊叫声。
不过，看见管弘鹰的肖狗蛋却不知不觉，而又是自然而然地移步到了管弘鹰跟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管弘鹰发现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具瓦罐、正向他问话的人原来是一个看上去年龄似乎还比他小点的少年，就释然了心里的恐惧，回答说：“我是个要饭的。我在这儿避避雨。”
“那跟我走吧。跟我去我爷爷的西瓜地。”肖狗蛋既没想那么多也没问那么多，就主动地对管弘鹰提出了请求。
“你爷爷的西瓜地离这儿远吗？”管弘鹰问。
“不远。在村边上。出了村，再走一小小会儿就到了。”肖狗蛋说。
管弘鹰既没想太多也没再问什么，起身就随了肖狗蛋往村外去。
肖狗蛋说：“我身上就这么一件蓑衣，我不能给你披。因为我给我爷爷提着饭，我怕盖不住被雨水灌进去。”
“我不用。”管弘鹰说。
“我不能走快。因为这路稀泥咔嚓的，我怕摔着了。”肖狗蛋说。
“我也一样。我的鞋子破着，走不快。”管弘鹰说。
“那咱们就慢点走吧。”
“诺。”……
当肖狗蛋带着管弘鹰去到西瓜地，在棚子下见到肖老汉的时候，肖老汉接过肖狗蛋手里的瓦罐，斜视着管弘鹰，忽然发觉黑暗里的管弘鹰从头到脚波动着扎眼的金光，他就有意地把手搭到管弘鹰的肩头上摸了摸，觉得耷拉着脑袋站在他跟前的这个少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具骷髅变的什么“妖孽”。
肖狗蛋在一旁给肖老汉解释说：“他一个人在人家屋檐下圪蹴着。我看到的。他说他是个要饭的，我就叫他跟我来了。”
肖老汉没搭理肖狗蛋，问管弘鹰：“你叫什么名字？”
“管弘鹰。”
“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肖老汉说。
“我是当陵顶的。”管弘鹰说。
“当陵顶？”肖老汉咂摸着，拉着管弘鹰进了庵子。
肖狗蛋也进了庵子。
庵子狭小——除了一个地铺外，就只剩下仅能容一个人脚尖抵着脚跟可走的空隙。
庵子口拴着是一个端起来才能开合遮风的破门板。门枢被绳子绑在栽植在庵口旁边的一根粗木棍上。庵子里吊着一盏灯火浑晕昏黄的麻油灯。进出庵子的人除了小孩，其他人似乎都得耷拉着脑袋，而肖老汉还得弯着腰。
肖狗蛋一进庵子就坐到了地铺的破席子上，高兴地说：“总算不淋雨了！”
“起来！”肖老汉呵斥肖狗蛋，说，“出去，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同时，肖老汉把抓着管弘鹰的手抖了抖撒开，说：“你也出去！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把湿衣服搭到棚架子上。”
管弘鹰很听话地转身出了庵子。
肖狗蛋也出了庵子。
当管弘鹰、肖狗蛋再进庵子又出现到肖老汉眼前的时候，已经是两个身子光溜溜的小少年。
坐在地铺上肖老汉抬着头看看两个小孩，好不心喜地微笑了，问肖狗蛋：“狗蛋，你在家吃饱了吗？”
“吃饱了。”肖狗蛋笑着说，又钻到庵子里边，坐到了地铺席子上。
“小伙子，来！”肖老汉看向管弘鹰，说，“来坐过来，吃饭。”
两只空碗在地铺的席子上摆着，肖老汉抱着瓦罐往碗里倒浆面条。
跟肖老汉隔着两只碗，管弘鹰坐到席子上。
“饿了吧？”肖老汉问管弘鹰。
管弘鹰“嗯”了一声。
肖老汉放下瓦罐，把一双长短不齐的旧筷子递给管弘鹰，说：“吃吧。”
管弘鹰也不客气，捧过来席子上的一只装好了浆面条的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肖老汉叫肖狗蛋把肖老汉放在庵子里边席子上的烟袋烟锅拿来给他。
肖狗蛋听话地把烟袋烟锅交到肖老汉的手里。
肖老汉装了锅烟，慢慢站起，对着麻油灯火苗把烟锅点上，然后又慢慢地坐到席子上，随后心事重重的样子，耷拉了眼帘陷入了一种对什么问题的思索之境。
管弘鹰吃完一碗浆面条，把空碗放到席子上。
“吃完了？”肖老汉看了一眼管弘鹰放到席子上的空碗，说，“把这一碗也吃了吧。”
管弘鹰犹犹豫豫地看向肖老汉。
肖狗蛋“欸”了一声，隔着肖老汉，抬着头，看着管弘鹰，大声对管弘鹰说：“我爷爷还没吃呐！”
管弘鹰对肖老汉叫了一声：“爷爷！”
肖老汉心里一颤，抬起眼帘看向管弘鹰，在管弘鹰的脸上盯了盯，随后说：“吃吧。别管我。”
管弘鹰又捧起了另一碗浆面条。
肖老汉吧嗒着烟锅，说：“当陵顶……在几年前好像被大水淹了吧？”
管弘鹰吃着浆面条，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肖老汉问：“你去过武当山吗？”
管弘鹰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武当山？”肖老汉诧异地问。
“嗯。”
“当陵顶离武当山二百多里地，你不知道？”——肖老汉很是纳闷儿地斜视着管弘鹰。
“不知道。”管弘鹰捧着碗，停住手里的筷子。
肖老汉“嗯”了一声，对管弘鹰说：“吃吃。把饭吃完。”
管弘鹰继续吃浆面条。
肖老汉耷拉下眼皮，继续吧嗒烟锅。
管弘鹰吃完浆面条，正想把空碗放到席子上，肖老汉说：“把碗筷都拿到外边，让雨水冲冲，放到门口旁边的地上就行了。”
管弘鹰起身，弯下腰捡起空碗，去了庵子外边。
肖老汉对肖狗蛋说：“今天就不吃西瓜了。雨下得很大，不好往地里拣西瓜。”
肖狗蛋撅了噘嘴，想了想，说：“好吧。不过，等天晴了，爷爷一定给我吃一个大西瓜！”
肖老汉答应似地“嗯”了一声。
管弘鹰再回到庵子里，听肖狗蛋说吃西瓜什么的，就站在庵口，没想再坐下，以便肖老汉或者肖狗蛋往庵子外边去。
肖老汉抬起眉头，看向管弘鹰，说：“坐啊！”
管弘鹰听话地坐到席子上。
肖老汉问管弘鹰：“你想学艺吗？”
“想。”管弘鹰答。
“我也想学艺！”肖狗蛋跪在席子上，举起一只手，大声说。
肖老汉“嗯”了一声，吧嗒着烟锅，思摸了一会儿，说：“等天晴了，我教你们。”
“爷爷，您会什么艺，我怎么不知道啊？”肖狗蛋好奇地问。
肖老汉斜视向肖狗蛋，说：“爷爷身上的艺多了。你当然不知道。”
“我爹知道吗？”肖狗蛋问。
“他呀……”肖老汉迟疑地说，“只是知道。”
“那我爹不会吗？”肖狗蛋问。
“没教他。他不会。”肖老汉说。
“那您为什么不教他呀？”——肖狗蛋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身上有艺是好事，但也是坏事。”肖老汉仰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爷爷，您说的我不懂。”肖狗蛋想了想，摇摇脑袋，问，“是好事好，还是坏事好？”
“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不好。”肖老汉似是而非地回答了肖狗蛋。
肖狗蛋更感到迷糊，想不通肖老汉说的话，拿手摸拉着自己的脑袋，思索着，唧哝说：“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不好。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本章完)
在天空中落下的雷电的闪光里，踩着街道泥水，跌跌撞撞往村外去的肖狗蛋本来没注意到圪蹴在屋檐下的管弘鹰，但是他抬头向前看路的自然动作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瞥见屋檐下圪蹴着一个人——管弘鹰。
管弘鹰在屋檐下圪蹴着，饥饿、寒冷，交加着心灵深处的怆然，让他瑟瑟颤抖。他看到了肖狗蛋，但是他不知道肖狗蛋是谁，也不知道肖狗蛋在这雷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里要往哪儿去、要干什么。当然，他也没有向肖狗蛋发出喊叫声。
不过，看见管弘鹰的肖狗蛋却不知不觉，而又是自然而然地移步到了管弘鹰跟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管弘鹰发现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具瓦罐、正向他问话的人原来是一个看上去年龄似乎还比他小点的少年，就释然了心里的恐惧，回答说：“我是个要饭的。我在这儿避避雨。”
“那跟我走吧。跟我去我爷爷的西瓜地。”肖狗蛋既没想那么多也没问那么多，就主动地对管弘鹰提出了请求。
“你爷爷的西瓜地离这儿远吗？”管弘鹰问。
“不远。在村边上。出了村，再走一小小会儿就到了。”肖狗蛋说。
管弘鹰既没想太多也没再问什么，起身就随了肖狗蛋往村外去。
肖狗蛋说：“我身上就这么一件蓑衣，我不能给你披。因为我给我爷爷提着饭，我怕盖不住被雨水灌进去。”
“我不用。”管弘鹰说。
“我不能走快。因为这路稀泥咔嚓的，我怕摔着了。”肖狗蛋说。
“我也一样。我的鞋子破着，走不快。”管弘鹰说。
“那咱们就慢点走吧。”
“诺。”……
当肖狗蛋带着管弘鹰去到西瓜地，在棚子下见到肖老汉的时候，肖老汉接过肖狗蛋手里的瓦罐，斜视着管弘鹰，忽然发觉黑暗里的管弘鹰从头到脚波动着扎眼的金光，他就有意地把手搭到管弘鹰的肩头上摸了摸，觉得耷拉着脑袋站在他跟前的这个少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具骷髅变的什么“妖孽”。
肖狗蛋在一旁给肖老汉解释说：“他一个人在人家屋檐下圪蹴着。我看到的。他说他是个要饭的，我就叫他跟我来了。”
肖老汉没搭理肖狗蛋，问管弘鹰：“你叫什么名字？”
“管弘鹰。”
“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肖老汉说。
“我是当陵顶的。”管弘鹰说。
“当陵顶？”肖老汉咂摸着，拉着管弘鹰进了庵子。
肖狗蛋也进了庵子。
庵子狭小——除了一个地铺外，就只剩下仅能容一个人脚尖抵着脚跟可走的空隙。
庵子口拴着是一个端起来才能开合遮风的破门板。门枢被绳子绑在栽植在庵口旁边的一根粗木棍上。庵子里吊着一盏灯火浑晕昏黄的麻油灯。进出庵子的人除了小孩，其他人似乎都得耷拉着脑袋，而肖老汉还得弯着腰。
肖狗蛋一进庵子就坐到了地铺的破席子上，高兴地说：“总算不淋雨了！”
“起来！”肖老汉呵斥肖狗蛋，说，“出去，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同时，肖老汉把抓着管弘鹰的手抖了抖撒开，说：“你也出去！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把湿衣服搭到棚架子上。”
管弘鹰很听话地转身出了庵子。
肖狗蛋也出了庵子。
当管弘鹰、肖狗蛋再进庵子又出现到肖老汉眼前的时候，已经是两个身子光溜溜的小少年。
坐在地铺上肖老汉抬着头看看两个小孩，好不心喜地微笑了，问肖狗蛋：“狗蛋，你在家吃饱了吗？”
“吃饱了。”肖狗蛋笑着说，又钻到庵子里边，坐到了地铺席子上。
“小伙子，来！”肖老汉看向管弘鹰，说，“来坐过来，吃饭。”
两只空碗在地铺的席子上摆着，肖老汉抱着瓦罐往碗里倒浆面条。
跟肖老汉隔着两只碗，管弘鹰坐到席子上。
“饿了吧？”肖老汉问管弘鹰。
管弘鹰“嗯”了一声。
肖老汉放下瓦罐，把一双长短不齐的旧筷子递给管弘鹰，说：“吃吧。”
管弘鹰也不客气，捧过来席子上的一只装好了浆面条的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肖老汉叫肖狗蛋把肖老汉放在庵子里边席子上的烟袋烟锅拿来给他。
肖狗蛋听话地把烟袋烟锅交到肖老汉的手里。
肖老汉装了锅烟，慢慢站起，对着麻油灯火苗把烟锅点上，然后又慢慢地坐到席子上，随后心事重重的样子，耷拉了眼帘陷入了一种对什么问题的思索之境。
管弘鹰吃完一碗浆面条，把空碗放到席子上。
“吃完了？”肖老汉看了一眼管弘鹰放到席子上的空碗，说，“把这一碗也吃了吧。”
管弘鹰犹犹豫豫地看向肖老汉。
肖狗蛋“欸”了一声，隔着肖老汉，抬着头，看着管弘鹰，大声对管弘鹰说：“我爷爷还没吃呐！”
管弘鹰对肖老汉叫了一声：“爷爷！”
肖老汉心里一颤，抬起眼帘看向管弘鹰，在管弘鹰的脸上盯了盯，随后说：“吃吧。别管我。”
管弘鹰又捧起了另一碗浆面条。
肖老汉吧嗒着烟锅，说：“当陵顶……在几年前好像被大水淹了吧？”
管弘鹰吃着浆面条，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肖老汉问：“你去过武当山吗？”
管弘鹰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武当山？”肖老汉诧异地问。
“嗯。”
“当陵顶离武当山二百多里地，你不知道？”——肖老汉很是纳闷儿地斜视着管弘鹰。
“不知道。”管弘鹰捧着碗，停住手里的筷子。
肖老汉“嗯”了一声，对管弘鹰说：“吃吃。把饭吃完。”
管弘鹰继续吃浆面条。
肖老汉耷拉下眼皮，继续吧嗒烟锅。
管弘鹰吃完浆面条，正想把空碗放到席子上，肖老汉说：“把碗筷都拿到外边，让雨水冲冲，放到门口旁边的地上就行了。”
管弘鹰起身，弯下腰捡起空碗，去了庵子外边。
肖老汉对肖狗蛋说：“今天就不吃西瓜了。雨下得很大，不好往地里拣西瓜。”
肖狗蛋撅了噘嘴，想了想，说：“好吧。不过，等天晴了，爷爷一定给我吃一个大西瓜！”
肖老汉答应似地“嗯”了一声。
管弘鹰再回到庵子里，听肖狗蛋说吃西瓜什么的，就站在庵口，没想再坐下，以便肖老汉或者肖狗蛋往庵子外边去。
肖老汉抬起眉头，看向管弘鹰，说：“坐啊！”
管弘鹰听话地坐到席子上。
肖老汉问管弘鹰：“你想学艺吗？”
“想。”管弘鹰答。
“我也想学艺！”肖狗蛋跪在席子上，举起一只手，大声说。
肖老汉“嗯”了一声，吧嗒着烟锅，思摸了一会儿，说：“等天晴了，我教你们。”
“爷爷，您会什么艺，我怎么不知道啊？”肖狗蛋好奇地问。
肖老汉斜视向肖狗蛋，说：“爷爷身上的艺多了。你当然不知道。”
“我爹知道吗？”肖狗蛋问。
“他呀……”肖老汉迟疑地说，“只是知道。”
“那我爹不会吗？”肖狗蛋问。
“没教他。他不会。”肖老汉说。
“那您为什么不教他呀？”——肖狗蛋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身上有艺是好事，但也是坏事。”肖老汉仰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爷爷，您说的我不懂。”肖狗蛋想了想，摇摇脑袋，问，“是好事好，还是坏事好？”
“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不好。”肖老汉似是而非地回答了肖狗蛋。
肖狗蛋更感到迷糊，想不通肖老汉说的话，拿手摸拉着自己的脑袋，思索着，唧哝说：“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不好。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