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水帘
帝都东城，唯一让这座骄傲的城池有一点民间的味道。
东城老字号糕点店‘如意斋’，味道纯正，品类繁多，飘香长街，却在始终附近默默无闻，生意惨淡，每日仅寥寥数人的生意可做。然而，即便这样，‘如意斋’居然每日只开斋两个时辰，巳时准点开斋，未时准时闭斋。
数年来，一如既往。
这日，街边，有两拨小儿玩闹追逐。也不知谁打重了些，一个孩儿王不干了，竟然冲上去和另外一个孩儿王你一巴掌我一拳打了起来。这两个孩儿王也不躲，你打我一耳光，我不躲，我打你一拳，你也不避。
其他人，早停止嬉闹，站在一边看着这二人，都不敢出言相劝。眼见双方脸颊越来越肿，二人却不为所动。
“快停手！”这时，一只枯手突然抓住两个孩儿的手，登时，两个孩儿一动也动不了，眼皮眨也不能眨。两个小孩儿眼神害怕的向枯手的主人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老者将二人分开远些便松了手，登时，二人又能自如行动。
“你且等着，回家后我定然找你算账。”两个小儿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都害怕的看了老者一眼撒开脚丫子朝同一个方向跑开了。其余小孩儿见两个孩儿王像看到鬼一样跑了，也害怕的看了老者一眼，尖叫着四散跑了。
老者见此摇摇头：“竟然是一对兄弟，难怪不还手，却还倔得很。”说完，回身走进了‘如意斋’。
‘如意斋’的掌柜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前瞌睡。突然瞧见老者走进来，吓了一跳，一改困惫模样，忙迎了上去，对着老者深深一礼：“四长老！”
这个老者正是简家的四长老简勍，简勍看了掌柜的一眼，应道：“你守着外面，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中年男人恭敬道。
简勍交待完，径直往里屋走去，走进里屋，里屋与平常人家的屋子一样的摆设。门右边的墙壁正中上挂的一副女子遗像，遗像下是一张方桌，桌上摆着香炉，香炉中香火不断，旁边有一个竹筒，放着一捧棒香。
简勍走进去后抽了三炷香，点燃对着遗像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中。突然将香炉一转，霎时，轰轰声起，遗像左手边的一块墙壁慢慢上升，露出一条密道。简勍走了进去，而后，轰轰声又起石壁已经恢复原样。
简勍沿着密道走到尽头，是一处石室。石室很简陋，一张石桌，几张石椅，石桌上掌有一盏油灯。简啸正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简勍进来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爷爷！”简啸站起来对简勍施礼。
“坐！”
简勍坐在简啸对面，简啸看到简勍坐下了方才下坐。
简勍道：“很好，你总归认我这个爷爷，没有擅自跑出去。不过，七日，再过七****便可以出去了。”
简啸眼睛一亮，对简勍道：“天底下，孙儿就算谁都不信，父亲和爷爷的话孙儿都会信！”
“好！”简勍看着简啸满意的点点头。
简啸道：“严谨那七个疯子总算是要收手了！”
“你被那七个小辈打伤之后，便被我安排一直藏在这里，是不是心中觉得憋屈得很？”简勍漫不经心道。
“没有，毕竟杀的是那两个人，只付出被打一顿和禁足几个月的代价，孙儿已经觉得非常庆幸了。”简啸低垂着眼眉道。
简勍看着消瘦了不少的简啸，突然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毕竟活着，还年轻，可以做的事有很多。”
简啸闻言眼睛一亮：“我早前听说力支七杰，七人联手，连梦璃九鼎在他们手上也拿不到多少便宜，哪怕全力拼命施为，七人亦可从容而退。但是，如果梦璃九鼎再加上几个人，且不知会是如何？”
“这是你的事，但是，你给我记住，不许再为难小艾儿，不然便是我也绝饶不了你。莫以为我在说笑！”
“是！”简啸应道。
简勍道：“你是我的孙儿，更是简家的人，简家的兴衰全系与小艾儿一人身上，在你与她之间家族里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你和她作对，岂有半点好处？其中的分量，你自取掂量。”
“是！”简啸不甘应道。
简勍看了简啸一眼，甩袖而去。简啸恭敬的目送简勍离去后，便一直站着不动，眼神在明灭昏黄的灯光下闪烁不定。
子夜和毒女在空中的小岛上席地而坐。
毒女对子夜道：“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稍微长了一点记性。”
“是！”子夜平静道。
“谢谢你手下留情，总算给我留了一点颜面。”他的身上，除了脸和脖子，‘裸’露的部分肉体全部变了颜色。红紫青白黑，好似开了一家七彩铺。整个人更似浮肿了一圈，看起来略显得滑稽。
毒女沙哑着声音道：“不用客气，不过，托你的福我现在的心情畅快了一些。”
子夜突然问道：“这个小岛上的纹路已经被你消除掉，在没有第二个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难道你的思路错了？”
“不急，托你的福我现在心情很好，等，再多等一等也无妨！”毒女居然很悠闲，真的一点都不急。
子夜却道：“是，你厉害，可是你再厉害欺负我一个启灵后期的小师弟，也不该天天挂在嘴边。我都不想提，你为什么总是不识趣的要提起？”
毒女冷声道：“你不想提，想借口岔开这个话题，凭什么我非要配合你，我便偏偏不让你如意。”
子夜道：“你坚信能等到你说的时机？”
毒女反问道：“我说的话有没有错过？”
“当然！”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毒女看着他道：“创造这个空间的人，是你我想不到的大能，他不可能是创造这个地方来杀死像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是他创造出来提供给后辈的某一个试炼的场所，以这个角度来看，路是对的，到了路的尽头，就只需要等，等下一条路的出现。”
“如果，你的角度错了呢？”
“没有！”确实，在和毒女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说的话从来没有错，在第一座小岛的时候她说等，等一个变化，结果，果然发现了死泉，而后一举发现并且消除小岛上的纹路，走到了现今。
“那你有什么话说？”
“没有！”
“可是你现在老是和我说些废话。”
子夜道：“太无聊了。”
“你可以打坐修炼，或者回忆过去，想想你思念的人，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便偏偏不要说话。”毒女瞪他一眼道。
“为什么？”
子夜看着毒女，而这时毒女已经入定，仿佛世界和她无关。子夜看着她清秀的脸庞，突然陷入痴迷。他没想到，在修炼的时候，她的脸色竟一如平常时候，平淡，冰冷，就像在深渊里冰冻了千年的寒冰一样。
半晌，子夜突然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什么思念的人？或者失落过记忆？”
毒女闭目修炼，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然，她也没有看到子夜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迷惘，还有落寞。
天地间落入沉默。
毒女沉默着，子夜突然没有了说话的勇气，或者应该说，他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就像这片空间，没有白天黑夜，看不清楚乾坤清浊，那颗心的深处，刚刚在那一刻出现一丝缝隙，现在忽然又紧紧闭上。
也许，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事情，特定的人，或许真的会让人产生只属于特定的感情。毒女是这样，子夜一如是。
突然，毒女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当然是子夜的样子，而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脸全部无所谓的表情，眼睛深处深邃而没有感情。
轰轰！突然，子夜身后的天上传来雷鸣的轰隆声音，好似万马奔腾，又似惊涛骇浪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紧跟着，整个空间也颤动起来，同时小岛上的铁索亦随之抖动发出淅淅沥沥的哗啦声。
子夜却不为之所动，转过身端坐好，眼神看着传来轰隆声的天边。毒女更不会动，她看着子夜的背影，眼睛里的色彩渐渐涣散。
轰隆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仿佛天上银河从九重天倾泻而下一般，真万钧之势，小岛颤动得愈来愈烈，铁索紧绷抖动着，看着就要断了一样。这时，铁链上突然闪起一道金芒，金芒瞬间铺盖整个小岛，霎时，小岛竟然静了下来。而天边远处的轰隆声还在愈演愈烈，要把人的灵魂震散一般。
唰！
只一闪，一道巨大的水帘倏然降下。瞬间，一股狂风夹着水汽铺天盖地席卷来，子夜运起灵力，身前形成一道白色屏障。狂风转瞬即到，拍打在屏障上，却好似一只猛兽一巴掌呼过一层水膜。瞬间，子夜倒飞去，身上被水汽泼了一身，湿了个干净。
毒女在他身后，不慌不急的伸手将子夜拉了下来，将他护住。只见她身前亦立了一道紫色的屏障，只是，这道屏障比子夜的不知坚固多少，将狂风抵挡在外面。但是，这道屏障并不稳定，不断的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而毒女洁白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布上一层细细的冷汗。
水帘离小岛数十里，宽不知其所至，一眼望不到边，厚重，宛若汪洋侧置倒挂在天边。水势雷霆万钧，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这一刻，天地失色。
突然，狂风骤止！
毒女收势，和子夜对视一眼，往小岛边缘走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水汽蔓延了整个空间，仿佛深秋的雾天，浸透了所有的颜色。紫月也被惊醒，从毒女的怀中钻出来，看着眼前的水帘一脸惊骇莫名的表情。
毒女的那身寒衣，鹿茸手套，头发，身上的一切都被水汽浸湿，霎时，露出了她玲珑有致的标致身段，惊鸿一瞥，可惜天边无月，不然也能让月亮失了颜色。然而，她没有在意，子夜也没有看。她惊愕的看了看湿透的袖子，看看鹿茸手套，一脸骇然。子夜摸了一把身上的水，也一脸凝重。
子夜大声吼道：“时机来了！”
“声音小一些，我听得清楚。但是，这水好重！”毒女凝重细语道，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子夜的耳边。
毒女道：“不止如此，我感觉似乎要湿到我的经脉里一样。”
毒女又道：“我这件衣服是凡阶巅峰的灵器，水火不入，万毒不侵，只差一步之遥便可拥有灵智步入乙阶之列。而这些水气，却不止把它打湿了，似乎让它失去了活力。我闻所未闻，世上有这种水。”
子夜看了一眼毒女身上的寒衣，只好沉默着。
看着水帘半晌，突然，子夜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毒女道：“但是，无论水如何可怕，生路，或许便是在这‘水帘’之后。”
毒女道：“但是，这怎么越过去？这样湍急的水流，其力非同小可，莫说你我，即便金丹境的灵者也只有望洋兴叹。”
子夜道：“可是，沐浴在这水汽下，湿气愈来愈浓，身体越来越重，再过一阵，恐怕你我即便想到达那里也成了痴人说梦。”
毒女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有理。”
子夜忽然对毒女伸出手，道：“把你的手给我！”
毒女道：“做什么？”
“死了也要有个伴，两个人一起死，总比一个人死要好吧？何况，你现在看起来这么漂亮”子夜平静道。
“我是漂亮，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却很丑，不止丑，而且很脏，很流氓，就像一个三年没洗澡在洗澡的乞丐一样。真的要死，我肯定不愿意和你死在一起，那太丢脸了。”毒女边说着边把手递给了子夜。
子夜却突然甩开毒女的手，毒女身形一滞，未及发作，子夜将她那双鹿茸手套脱了下来。抓住那双绝世无双的玉手猛然向水帘飞掠去。
毒女看着她和子夜手的交接处，又看了看子夜面无表情的脸，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看清楚的这一刻，她突然怔住了。
(本章完)
东城老字号糕点店‘如意斋’，味道纯正，品类繁多，飘香长街，却在始终附近默默无闻，生意惨淡，每日仅寥寥数人的生意可做。然而，即便这样，‘如意斋’居然每日只开斋两个时辰，巳时准点开斋，未时准时闭斋。
数年来，一如既往。
这日，街边，有两拨小儿玩闹追逐。也不知谁打重了些，一个孩儿王不干了，竟然冲上去和另外一个孩儿王你一巴掌我一拳打了起来。这两个孩儿王也不躲，你打我一耳光，我不躲，我打你一拳，你也不避。
其他人，早停止嬉闹，站在一边看着这二人，都不敢出言相劝。眼见双方脸颊越来越肿，二人却不为所动。
“快停手！”这时，一只枯手突然抓住两个孩儿的手，登时，两个孩儿一动也动不了，眼皮眨也不能眨。两个小孩儿眼神害怕的向枯手的主人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老者将二人分开远些便松了手，登时，二人又能自如行动。
“你且等着，回家后我定然找你算账。”两个小儿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都害怕的看了老者一眼撒开脚丫子朝同一个方向跑开了。其余小孩儿见两个孩儿王像看到鬼一样跑了，也害怕的看了老者一眼，尖叫着四散跑了。
老者见此摇摇头：“竟然是一对兄弟，难怪不还手，却还倔得很。”说完，回身走进了‘如意斋’。
‘如意斋’的掌柜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前瞌睡。突然瞧见老者走进来，吓了一跳，一改困惫模样，忙迎了上去，对着老者深深一礼：“四长老！”
这个老者正是简家的四长老简勍，简勍看了掌柜的一眼，应道：“你守着外面，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中年男人恭敬道。
简勍交待完，径直往里屋走去，走进里屋，里屋与平常人家的屋子一样的摆设。门右边的墙壁正中上挂的一副女子遗像，遗像下是一张方桌，桌上摆着香炉，香炉中香火不断，旁边有一个竹筒，放着一捧棒香。
简勍走进去后抽了三炷香，点燃对着遗像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中。突然将香炉一转，霎时，轰轰声起，遗像左手边的一块墙壁慢慢上升，露出一条密道。简勍走了进去，而后，轰轰声又起石壁已经恢复原样。
简勍沿着密道走到尽头，是一处石室。石室很简陋，一张石桌，几张石椅，石桌上掌有一盏油灯。简啸正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简勍进来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爷爷！”简啸站起来对简勍施礼。
“坐！”
简勍坐在简啸对面，简啸看到简勍坐下了方才下坐。
简勍道：“很好，你总归认我这个爷爷，没有擅自跑出去。不过，七日，再过七****便可以出去了。”
简啸眼睛一亮，对简勍道：“天底下，孙儿就算谁都不信，父亲和爷爷的话孙儿都会信！”
“好！”简勍看着简啸满意的点点头。
简啸道：“严谨那七个疯子总算是要收手了！”
“你被那七个小辈打伤之后，便被我安排一直藏在这里，是不是心中觉得憋屈得很？”简勍漫不经心道。
“没有，毕竟杀的是那两个人，只付出被打一顿和禁足几个月的代价，孙儿已经觉得非常庆幸了。”简啸低垂着眼眉道。
简勍看着消瘦了不少的简啸，突然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毕竟活着，还年轻，可以做的事有很多。”
简啸闻言眼睛一亮：“我早前听说力支七杰，七人联手，连梦璃九鼎在他们手上也拿不到多少便宜，哪怕全力拼命施为，七人亦可从容而退。但是，如果梦璃九鼎再加上几个人，且不知会是如何？”
“这是你的事，但是，你给我记住，不许再为难小艾儿，不然便是我也绝饶不了你。莫以为我在说笑！”
“是！”简啸应道。
简勍道：“你是我的孙儿，更是简家的人，简家的兴衰全系与小艾儿一人身上，在你与她之间家族里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你和她作对，岂有半点好处？其中的分量，你自取掂量。”
“是！”简啸不甘应道。
简勍看了简啸一眼，甩袖而去。简啸恭敬的目送简勍离去后，便一直站着不动，眼神在明灭昏黄的灯光下闪烁不定。
子夜和毒女在空中的小岛上席地而坐。
毒女对子夜道：“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稍微长了一点记性。”
“是！”子夜平静道。
“谢谢你手下留情，总算给我留了一点颜面。”他的身上，除了脸和脖子，‘裸’露的部分肉体全部变了颜色。红紫青白黑，好似开了一家七彩铺。整个人更似浮肿了一圈，看起来略显得滑稽。
毒女沙哑着声音道：“不用客气，不过，托你的福我现在的心情畅快了一些。”
子夜突然问道：“这个小岛上的纹路已经被你消除掉，在没有第二个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难道你的思路错了？”
“不急，托你的福我现在心情很好，等，再多等一等也无妨！”毒女居然很悠闲，真的一点都不急。
子夜却道：“是，你厉害，可是你再厉害欺负我一个启灵后期的小师弟，也不该天天挂在嘴边。我都不想提，你为什么总是不识趣的要提起？”
毒女冷声道：“你不想提，想借口岔开这个话题，凭什么我非要配合你，我便偏偏不让你如意。”
子夜道：“你坚信能等到你说的时机？”
毒女反问道：“我说的话有没有错过？”
“当然！”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毒女看着他道：“创造这个空间的人，是你我想不到的大能，他不可能是创造这个地方来杀死像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是他创造出来提供给后辈的某一个试炼的场所，以这个角度来看，路是对的，到了路的尽头，就只需要等，等下一条路的出现。”
“如果，你的角度错了呢？”
“没有！”确实，在和毒女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说的话从来没有错，在第一座小岛的时候她说等，等一个变化，结果，果然发现了死泉，而后一举发现并且消除小岛上的纹路，走到了现今。
“那你有什么话说？”
“没有！”
“可是你现在老是和我说些废话。”
子夜道：“太无聊了。”
“你可以打坐修炼，或者回忆过去，想想你思念的人，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便偏偏不要说话。”毒女瞪他一眼道。
“为什么？”
子夜看着毒女，而这时毒女已经入定，仿佛世界和她无关。子夜看着她清秀的脸庞，突然陷入痴迷。他没想到，在修炼的时候，她的脸色竟一如平常时候，平淡，冰冷，就像在深渊里冰冻了千年的寒冰一样。
半晌，子夜突然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什么思念的人？或者失落过记忆？”
毒女闭目修炼，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然，她也没有看到子夜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迷惘，还有落寞。
天地间落入沉默。
毒女沉默着，子夜突然没有了说话的勇气，或者应该说，他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就像这片空间，没有白天黑夜，看不清楚乾坤清浊，那颗心的深处，刚刚在那一刻出现一丝缝隙，现在忽然又紧紧闭上。
也许，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事情，特定的人，或许真的会让人产生只属于特定的感情。毒女是这样，子夜一如是。
突然，毒女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当然是子夜的样子，而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脸全部无所谓的表情，眼睛深处深邃而没有感情。
轰轰！突然，子夜身后的天上传来雷鸣的轰隆声音，好似万马奔腾，又似惊涛骇浪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紧跟着，整个空间也颤动起来，同时小岛上的铁索亦随之抖动发出淅淅沥沥的哗啦声。
子夜却不为之所动，转过身端坐好，眼神看着传来轰隆声的天边。毒女更不会动，她看着子夜的背影，眼睛里的色彩渐渐涣散。
轰隆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仿佛天上银河从九重天倾泻而下一般，真万钧之势，小岛颤动得愈来愈烈，铁索紧绷抖动着，看着就要断了一样。这时，铁链上突然闪起一道金芒，金芒瞬间铺盖整个小岛，霎时，小岛竟然静了下来。而天边远处的轰隆声还在愈演愈烈，要把人的灵魂震散一般。
唰！
只一闪，一道巨大的水帘倏然降下。瞬间，一股狂风夹着水汽铺天盖地席卷来，子夜运起灵力，身前形成一道白色屏障。狂风转瞬即到，拍打在屏障上，却好似一只猛兽一巴掌呼过一层水膜。瞬间，子夜倒飞去，身上被水汽泼了一身，湿了个干净。
毒女在他身后，不慌不急的伸手将子夜拉了下来，将他护住。只见她身前亦立了一道紫色的屏障，只是，这道屏障比子夜的不知坚固多少，将狂风抵挡在外面。但是，这道屏障并不稳定，不断的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而毒女洁白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布上一层细细的冷汗。
水帘离小岛数十里，宽不知其所至，一眼望不到边，厚重，宛若汪洋侧置倒挂在天边。水势雷霆万钧，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这一刻，天地失色。
突然，狂风骤止！
毒女收势，和子夜对视一眼，往小岛边缘走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水汽蔓延了整个空间，仿佛深秋的雾天，浸透了所有的颜色。紫月也被惊醒，从毒女的怀中钻出来，看着眼前的水帘一脸惊骇莫名的表情。
毒女的那身寒衣，鹿茸手套，头发，身上的一切都被水汽浸湿，霎时，露出了她玲珑有致的标致身段，惊鸿一瞥，可惜天边无月，不然也能让月亮失了颜色。然而，她没有在意，子夜也没有看。她惊愕的看了看湿透的袖子，看看鹿茸手套，一脸骇然。子夜摸了一把身上的水，也一脸凝重。
子夜大声吼道：“时机来了！”
“声音小一些，我听得清楚。但是，这水好重！”毒女凝重细语道，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子夜的耳边。
毒女道：“不止如此，我感觉似乎要湿到我的经脉里一样。”
毒女又道：“我这件衣服是凡阶巅峰的灵器，水火不入，万毒不侵，只差一步之遥便可拥有灵智步入乙阶之列。而这些水气，却不止把它打湿了，似乎让它失去了活力。我闻所未闻，世上有这种水。”
子夜看了一眼毒女身上的寒衣，只好沉默着。
看着水帘半晌，突然，子夜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毒女道：“但是，无论水如何可怕，生路，或许便是在这‘水帘’之后。”
毒女道：“但是，这怎么越过去？这样湍急的水流，其力非同小可，莫说你我，即便金丹境的灵者也只有望洋兴叹。”
子夜道：“可是，沐浴在这水汽下，湿气愈来愈浓，身体越来越重，再过一阵，恐怕你我即便想到达那里也成了痴人说梦。”
毒女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有理。”
子夜忽然对毒女伸出手，道：“把你的手给我！”
毒女道：“做什么？”
“死了也要有个伴，两个人一起死，总比一个人死要好吧？何况，你现在看起来这么漂亮”子夜平静道。
“我是漂亮，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却很丑，不止丑，而且很脏，很流氓，就像一个三年没洗澡在洗澡的乞丐一样。真的要死，我肯定不愿意和你死在一起，那太丢脸了。”毒女边说着边把手递给了子夜。
子夜却突然甩开毒女的手，毒女身形一滞，未及发作，子夜将她那双鹿茸手套脱了下来。抓住那双绝世无双的玉手猛然向水帘飞掠去。
毒女看着她和子夜手的交接处，又看了看子夜面无表情的脸，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看清楚的这一刻，她突然怔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