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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圣陨

夜已深,明阳还在灯下给葑嘉写信。两人最近对于祁燕的局势讨论的比较深入,虽然葑嘉是自己学生,但明阳对葑嘉的书信,在文字之上完全脱离了私交,只是就事论事,葑嘉亦同样如此。然而,要说两人的私交对公事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是因为明阳,葑嘉才会去考虑如何修复祁燕两国的关系,而不是因为他岳卓或者齐熙诠。

    明阳心里非常清楚,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要想让祁国摆脱被动局面,单靠自身非常困难,需要借助于外力,而燕国的助力是最佳的选择。由于一些即成的事实,燕国现在基本上算是中立态度,不再承担对凉国的军事责任,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燕国再次站到祁国一边,靠所谓传统友谊,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国家利益层面的考虑在明阳心里反复斟酌。

    南方的夏国力敌祁、莫两国还占据上风,这个明阳并不意外,虽然战术上夏国占据了优势和主动,但它毕竟两线作战,一旦展开大规模侵袭战,不可能同时出击祁、莫两国,只能是一个方向主攻,一个方向震慑。基于夏国的这种战略思路,只要让夏国在战略判断上倾向于优先进攻莫国,那么祁国就可以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和转圜余地,而且,对莫国的支援也显得更加宝贵。莫国有龚瑜这个擎天之柱在,明阳倒并不担心莫国会速败,再加上祁国的支持,莫国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而暗谲他们也并非泛泛之辈,必定会慎重考虑这种局面所产生的影响,这也会使夏国的大举进攻会慎重考虑并得以延后。

    但不管怎么说,现状并不乐观,明阳虽决定逆天而行,却并不狂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对手们在战术和谋略上有多么强悍,任何一个小小的纰漏,都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放大,对祁国造成严重甚至致命的打击。留给自己的时间和发挥空间都不多了,想到这里,明阳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研究雁门关外的地形图。祁国军方并非没有人才,但确实无人能与犹狰抗手,军事谋略上的事情,也许只有自己去补上了。

    明伈兰见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心里非常担心。父亲寒症尚未痊愈,思念母亲又至神伤,现在还如此殚精竭虑,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方印大师所言星象示警之事,也是明伈兰心里的阴影,挥之不去。思筹再三,明伈兰还是推开了明阳书房的门,轻声说道:“父亲,该歇息了,天色已晚,气候寒冷,不要着了凉。”

    明阳抬起头,笑道:“你先睡吧,这些日子你陪着我,也瘦了一些。再过几天,我寒症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该启程,前往大都了。”明伈兰有些责怪的说道:“父亲在家里也没有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去大都又有什么区别。”明阳知道女儿担心自己,笑笑:“时间不等人,咦,好像下雪了。”明伈兰也看向窗外,笑道:“是哟,戴湖居然在这个时候下雪了,倒是少见。”明阳还要继续挑灯阅读思考,明伈兰哪里肯依,实在拗不过女儿,只好去睡了。红色的雪,静静的飘着。

    两日后,大都。

    齐熙诠收到各地奏报,说祁国全国境内普降赤雪,于是召集大臣们议事,讨论这个异象。诸大臣议论纷纷,都说是天降祥瑞,乃国运昌隆所致,齐熙诠亦深以为然,于是传令

    太常寺准备祭天礼仪,为祁国祈福。

    又过了两日,明澜轩匆匆忙忙觐见齐熙诠,说明阳感染伤寒重症,卧床不起,请求回家省亲。齐熙诠大惊,急忙命宫里最好的太医,随明澜轩一起回家省亲。明澜轩谢过齐熙诠,急忙往戴湖去了。

    刚一回到戴湖的家中,明伈兰红肿着眼睛迎了出来,对明澜轩哽咽道:“哥哥,父亲病重,你快进去看看吧。”明澜轩脸色一白,急忙与太医一起走入内堂。只见明阳闭目躺在榻上,面色潮红,似乎在昏睡之中。明澜轩连呼几声“父亲”,均没有回应,急忙侧过身,请随行的太医问诊。

    太医不敢怠慢,忙使出浑身解数为明阳把脉,明澜轩两兄妹见太医的眉头忽而舒展,忽而紧锁,心内焦急万分。良久,太医起身,沉吟道:“奇怪,奇怪。”明伈兰急切的问道:“太医,我父亲怎么样?”明澜轩也焦急的看着太医。

    太医神色凝重的说:“国师脉象,轻取不应,重按既得,脉来无力,脉象频快,是为寒症且气血亏损,脏腑衰退。然脉象又有交替,数而时止,止无定数,此乃阳热亢盛之兆。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脉象。”

    两兄妹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之前明阳逆天而行之语及星象示警之说,异口同声问道:“依太医只见,该当如何下药。”太医沉思一会,道:“我虽未见过这种脉象,但遵循医理,当以药石之力徐徐增加国师体内阳热之力,调节寒热平衡,同时补血补气。目前,国师应该暂无危险”两兄妹又相视一眼,对太医作揖道:“父亲的身体就劳烦先生费心了。”太医急忙还礼,然后坐下开药。

    拿到药方,明澜轩急忙吩咐管家去拿药、煎药。因为明阳脉象复杂,所以,太医留在明家,继续观察。明阳灌服下药剂之后,睡得更加安稳。次日,感觉明阳呼吸平缓了许多,太医又把了一下脉,舒了一口气道:“国师脉象平稳了许多,看来所开之药是对症了。”两兄妹听得此言,也放心不少。

    为了照顾好父亲,两兄妹轮流守夜。入夜,明伈兰被吵醒,只听得明澜轩焦急的跟太医说什么体热之类的,急忙穿好衣服走出来,只听太医说:“明公子不用太过焦急,等我为国师诊断一下再说吧。”明澜轩急忙为太医让开一条路。

    把脉之后,太医神色难看,又伸手试过了明阳的额头,被烫得缩了回来。见明澜轩两兄妹焦急的看着自己,太医强自镇定的说道:“国师病情突然转重,且脉象更加复杂,以下官的经验,这是到了关键时候了,下官能力有限,不敢再妄下药石,只能靠国师自己了。”明伈兰眼泪汪汪的问道:“难道父亲就没救了么?”明澜轩喝到:“不到最后关头,不要乱说。”又转向太医道:“先生看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太医仔细思索了一会,道:“国师症状复杂,药剂之力有可能起反作用,不是我推脱责任,而是确实能力有限,惭愧呀。”

    “您是最好的太医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父亲自己了。”明澜轩太医施礼,宽慰了一下。太医点点头,吩咐道:“不过,为国师拭拭身子,让国师舒坦一些,这种事情却是无妨的。”明澜轩听了,急忙吩咐下人备水,亲自为明阳拭身。

    随后,明澜轩把明伈兰叫到屋外,问道:“父亲之前可有什么交代?”明伈兰痛苦的看着他:“哥哥何出此言?”明澜轩叹道:“我只是做好完全的准备。”明伈兰也非普通女子,听后点头道:“父亲清醒之时,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阿仁,一封给当今王上。”明澜轩点点头:“知道了,今晚父亲很是痛苦,我们就一起守夜吧。”

    凌晨时分,一代天骄,祁国国师,圣学领袖,圣.天眼之魂,明阳,陨落,享年六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