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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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秦太师

    白甲连营,‘赵’字白旗在中军大营上扬起。

    秦赵相争已经太久了,久得连赵人都已经忘了是怎么开始的,又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赵国之内,闻秦者,皆以生死仇敌相视之。

    三岁赵儿亦视秦为虎狼,秦赵交战,战场上只有生死,并无胜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代表着嬴,相反则输。

    秦国每逢大战,有坑杀降卒之事,不管六国如何口诛笔伐,秦依然我行我素。所以与秦交战,活着,就代表胜。

    秦以赵掳走六国质子,蔑视强秦之国威为名,兴兵五万之众,讨伐赵室。

    于其它六国而言,秦出战之名,历来都是无稽之谈,虎狼秦国一说由此而来。出师有名,对于虎狼而言根本无用。

    所以秦国出兵,直接开打就是,没有什么缓兵之计,更不会有两国使臣谈判一说。与秦为敌,也最干脆,直接拿刀子上,阴谋诡计一说,从来不管用。

    赵军主帅对于秦军出兵一万,夜行军一事,已经没了半点睡意。

    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斥候游骑不断传回军情战报,可他们依然一头雾水。

    从这一仗打到现在,赵军都处于在被动状态,这让赵军军心几乎崩溃。

    历来秦赵交战,都是明刀明枪,战场上见真章,时间也不会太长。更何况秦赵两军加起来不足十万,这一仗打得太久,根本就不是秦军作风。

    赵军皆白甲,就连身穿竹甲的普通士卒都穿着白衣,只不过已不恢当初颜色,白衣泛黄,最后变成了土黄色。其中一个身穿青铜战甲的青年,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站在中军大营门口。

    如果不是他身上这一身祖上传下来战甲,青年不可能站在这里,对于这种半路出家的新兵蛋子,赁着祖宗积德,当个百夫长,这赵军上下就没几个看上眼的。

    赵军仗都打了一半,这青年突然跑到军中,并且拿着将门信件印证来从军。

    赵军主帅看过印信后,直接让他做了个百夫长,青铜战甲,上面刀痕剑伤都是其祖上从战场带下的无声功绩,他当得起。

    能入中军大营者,最少军职为千夫长,他一个百夫长能在营门看门,已经是赵军主帅开恩。

    路过斥候们都不免多看一眼青年,青年对于上属的轻视,下属不待见,他都置若罔闻。他抱着怀里的朴刀,听着大营里将帅对于斥候传回军情商讨,面无表情。

    “秦军如此行军,到底是为何?”

    “已经三个多月了,要打就打,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赵帅已经没了主将应有的从容,他快要承受不住。与秦作战,原本胜算就不高,能活即胜。可就算不胜,死也要个期限。这样半死不活守在这里,他一军主帅,除了生死胜算,还有军需钱粮。

    战死无妨,不能给家族带来损失。将门出征,到最后都是一笔买卖。一日军需损耗,几乎万金,当然秦国除外。

    秦国打仗,吃食用度都是自给自足,连兵戈刀剑,弩箭长矛都是祖传自购。秦国打仗从来都是军需很少,少到让其它六国眼红的地步。

    可他们不能如秦那般,推行其军政。除了秦人好战性格外,还有就是秦国军功制度所带来的爵位等级。

    六国不似秦,他们的贵族已经根深于各个方面。他们也没有秦国那种敢于变革的勇气,前人之鉴,后事之师。百年前秦国丞相被车裂分尸的身体还未化成黄土呢,那些欲想变法者,都不敢再行如此事。

    变法强国,这其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可就算给六国天时地利,他们又有几人敢于被事后车裂之刑,最后宗族被尽数屠尽的变法。

    秦国就在那里,变法亦是如此,可六国却畏之虎狼,称其为虎狼。

    “举万兵夜行十里,却在长河外布阵,他意欲何为?”

    “赵师挟六国质子已经返秦,秦国真不要脸皮了吗?”

    “此役,秦国要底所图为何,不为城池,不为疆土,不为人丁奴役,他们到底是在干啥子?”

    赵军主帅怒不可遏,他质问着手下将领们,可无一做答,有人欲说些什么,可看到赵帅那面比甲白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营外传来一个青年人声音,众人闻言皆抬头。

    来人正是半路进赵营的百夫长,承蒙祖德不用从大头兵做起。

    “既然不明秦人为何所战,不如主动出兵便是。夜行军万余,从斥候传回消息来看,万人兵阵行军如夜龙,杀伐可行,唯马蹄声耳。此万兵秦军,绝非等闲,如此这般行事,又岂会平常。不如我军借此与之一战。”

    青年说完,无人去打断,赵帅的脸色已经无法入目,他眉头深锁,看着青年。

    在营中赵将,皆是百战骁勇之辈,能在赵帅面前议事的,自然明白青年所说是否可行。同样能通过斥候传回只言片语得出结论,可他们却无人一人敢提出主动与秦为战,因为一万秦军精锐,可敌赵军三万之众。

    此次交战不是秦之三军,可这一番交战下来,赵军明白,这五万秦军中绝对有青驹军,而且不少。

    军中等级分明,一个仗着祖宗积德当上的小小百夫长,如此口出狂语,立刻就有人质问。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小子,你可知秦之强,你说出战,你可知如果战败,要付出何种代价?不懂就滚出帅帐,此处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斥责声更多,如被点燃鞭炮,接二连三。

    赵帅则一拍桌子,大声道:“住嘴!”

    “你接着说。”

    青年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众人责骂轻视,他都像其怀里的朴刀,刀归鞘,沉默不语。他如今来军中,就是已经死了。

    一个县城小村,一段牛鬼蛇神往事,已经让他一无所有。

    同样也让他敢于一搏。他将手中朴刀掷地,走出一步,解下衣甲,最后他走到赵帅身前时,已经刀斧加身。

    最后他脱下衣裤,不着一物。

    可是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他说:“我已孤注一掷,此番过后,成,可为尔等之功。过,则为我之错。”

    当夜,赵军白甲不见,衣甲全墨,与秦无异,七万赵军全军连夜出营,他们亦向着秦兵所在之处去。

    最先与秦军相遇的不是赵军,而是赵国国师。

    文师酿带着六个质子,和一个青年站在丁一武面前。

    他白衫不染纤尘,火光泛红,印在其身上却是白芒。

    他身后七人如兔见狼,唯有一两人淡然自若。

    其中一人身穿红云火纹袍,袍子已没了光鲜,可少年身上华贵气质不减分毫,在火光之下反倒更甚。

    还有一人则是名君雪的女子,她虽是女子男装,可如今秦兵刀戈长矛之下,却不输男子分毫,连丁一武都有些侧目,更别提秦阳君了。

    君雪身上散出一股气息,让秦阳君用力嗅了嗅,他也顾不得什么秦王室风范。这么些日子,尽是些军伍粗汉,好不容易见个女子,他只需闻上几口就舒心些。

    丁一武与几人都是旧识,可他们却不知。唯有文师酿明白,眼前这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秦国将军,是之前在山洞里的那个农夫丁一武,有些东西很难改变,特别是气息。

    在斥候上报文师酿他们一行人行踪后,丁一武就已经下达了军令,将他们一行人全部擒下。

    赵国国师文师酿与六个秦国质子在一起,这已经说明了秦军出战之名。

    赵人掳走六国质子。

    文师酿对丁一武的质问无动于衷,他的目光落在和尚身上。

    丁一武笑道:“赵师,请随丁某入秦营,到了咸阳去说为何你会与六国质子一处。”

    文师酿对丁一武视而不见,对和尚说道:“大师,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找到那个少年身体没,他在那处行辕之中吗?”

    这一句话,丁一武已经将长剑出鞘,随着他挥手,上百弓弩已经对准文师酿与和尚。

    “赵师想试一试吗?”丁一武很开心,他已经将面甲收入头盔中,他是真高兴。

    如今只要将文师酿与六国质子送回咸阳,就已是大功一件,再加上行辕内少年,他已可以万无一失。

    功自己领,过有人扛,更何况再加上文师酿,对于长河禹鼎更有把握。

    谁也不敢将国器对普通百姓出手,哪怕一国军伍。祖制之外,还有人情。如果真是如此肆意妄为,那天下必将大乱。何况七器原本就是禹帝为镇妖所铸,是灵物,如果过多杀戮,其后果如何,大家都知晓。

    曾经大易诸候百国最强者大晋,以帝剑灭杀入侵之敌,最后被反噬灭国,烟消云散于人世间。这也给了天下众生一个警告,得器不可滥用。

    所以这才是丁一武不惧文师酿的根本,更何况,他如果强用此器,秦太师又岂会坐视不管。

    文师酿拿出酒樽,对着丁一武说道:“想试一番又如何!”

    天边白芒至,一道声音男女难辨道:“住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