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止境,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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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雅典娜(三)

    海上的小插曲过后第二天午时,提尔就依稀从海岸线突起,闷热的海风令人生燥,塞让手下鞭打那些腓尼基奴隶桨手,让他们全力划桨,好带起些许凉风,尽快进入提尔庇荫。近了提尔,则又令领航员把埃及的标志,神示之眼的标记挂上,免得被提尔人误伤。这才进了提尔,提尔港长前来随便寒暄了一番,他们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一百余援军显得很淡定,要知道提尔的士兵不过五千出头,而城外的亚历山大,则兵数渐渐超过了五万大军,还有无数小股军力从希腊,小亚细亚,甚至于北腓尼基赶来,营头旗帜林立,几乎大部分希腊和小亚细亚的城邦旗帜都飘扬在希军营地上空,这是数千年来,第一次希腊人如此团结,甚至于超过了百年前波希战争时,响应雅典和斯巴达的城邦数量,提尔人应该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会开心才对。提尔的腓尼基人在得知塞他们俘虏的来自马拉萨斯的腓尼基人打算投靠亚历山大时,兴奋的把他们接管过去,听样子是打算也倒吊在城头,每日一箭,这令塞和努赞更加疑虑重重。确实腓尼基人十分散漫,他们一直都是城邦林立,从来没有统一的政权,但总体还算团结,至少是一方有难,附近的城邦都会支援,波斯大王也支持他们的理念,整个腓尼基地区都没有总督府,只是在加沙有一座总督府代管,平时的政务都由每个腓尼基城邦自治。波斯麾下的腓尼基人其实是个自治联盟,马拉萨斯和提尔一北一南,都是仅次于西顿的腓尼基大城,提尔人此番如此对待马拉萨斯人,简直是在得罪整个其余腓尼基。

    港长收下船里原本要献给亚历山大的物资,方才显得感激一些,别过了港口,埃及一众向上爬去。提尔建立在独特的地形上,原本近乎直线的海岸线在这里缺了个口,若三角形向内,地中海和缺口则形成了一块类似三角洲的礁石,提尔就建立在这座出离出去的礁石上,所以提尔四面环海,形成天然的护城海,希军站在护城海最窄处也不在弓箭的有效距离内,而提尔人则因为有四面环绕的高耸城墙,由灰泥和着方白石筑成,提尔弓手站在其上,可以轻松射杀岸边的希军。提尔原有南北东三门,此时陆路所用的桥梁已经彻底毁掉,城门紧闭并且直接封死,反正提尔平日贸易出行大多从城内的南北二港驶出,战时就干脆把陆路出行的路给封了。二港即西北向的希腊港和东南向的埃及港,希腊港宽阔,有水栅防御,而埃及港则稍显狭窄,也没什么防御措施。这两个港口让提尔的商业繁荣远超任何地中海城市,若不是礁石的固定体积限制了提尔的发展,提尔必然能超过西顿,成为腓尼基的首城。而加之提尔有数艘三桨座战船[古代地中海文明,尤其是腓尼基人、古希腊人和罗马人所用的战船。战船每边有三排桨,一个人控制一枝桨而得名,是古代地中海海战霸主]及数十艘其余战舰,所以完全不惧亚历山大数万陆军,然而提尔人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已经在呼唤海军,塞浦路斯[位于欧洲与亚洲交界处的一个岛国,处于地中海东部,公元前一千五百年希腊人迁居]诸王已然倒戈亚历山大,上百艘战船已经在西顿集结,还有更多从希腊本土前来。

    整座提尔城是螺旋向上,底部是港口市场,逐渐向上攀爬则是居民区和市政广场一类,塞惊讶发现,提尔人如今门口挂着的已然不是传统的腓尼基神符,而是希腊式样的纹路小串,这让塞更加觉得疑心重重,令手下各自戒备,以防止提尔倒戈希腊,已经囚禁了孔苏,自己是在羊入虎口。在提尔的高处,则是提尔王宫所在,并不奢华,小而威严,塞一行来到这里,却并没有被宫廷卫士阻拦,似乎他们对埃及人十分放心。塞和努赞并非来觐见提尔王,他们从港长那里得知,此时月神孔苏依然在提尔城内,并且正在提尔最高处的神庙里,此庙是提尔另一个举世闻名的理由,神庙供奉的是最古老的赫丘力士,腓尼基自己的英雄与半神,迈尔卡斯。

    努赞站在宫廷门前,回望整个提尔城,提尔十分优雅整齐,初代提尔王是个优秀的建筑师,城中所有建筑都是就地取材,用灰泥和白石筑成,灰泥全部被烧成白色,整个城市是一片白色的海洋,就连一路走来的大道,也是用白色片石铺的,此刻太阳挂在西空,配着地中海蔚蓝的海水,整个城市浸浴在别样的光辉之中。然而战争的阴霾正从城南传来,亚历山大的军营十分浩大,比提尔城都大上不少,此刻数千名希军在盾兵掩护下,用石头和木材从南边填护城海,因为提尔建立在突起的礁石上,希腊人一贯的挖墙脚战术是行不通了,他们只能填海用云梯进攻,或者建立同样高的城墙来与提尔互射,不过后者显然不太容易实现。希军为了进攻,将城南原本茂密的树林砍伐一空,就在空地上,毫不掩饰地制造各种攻城武器,似乎对提尔势在必得。

    见情势不对,塞安排约四十名战士和浆手,把牺牲的同胞带回埃及本土,体面得做成木乃伊,好前往芦苇原,于数百年后永生在猎户座中。安排妥当后,依照宫廷卫士的要求,把大部分士兵留下,塞和努赞只带了十个神殿卫士一起前往赫丘力士神庙,他两先用先前战斗收集到的敌人之血,祭祀了迈尔卡斯,随后才在神庙卫士的提示下,前往神庙侧面的大庭院,据说提尔的显贵和孔苏还有迈尔卡斯本人都在这里。穿过白石长廊,大庭院里,当代提尔王阿则米卡斯和一些贵族相聚此间,提尔王坐在一名巨汉的左侧,那巨汉就算在这样的聚会上也身负重甲,重甲上镶刻着许多纹饰,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都是用来诉说主人的故事,此时他正在打开自己的面甲嘴口,喝着酒,十分沉默。巨汉正是提尔的神,迈尔卡斯,一个另类神明,不同于大部分神,被耀升成神后的迈尔卡斯并没有依附于周边任意神族,而是回到自己的家乡,用自己的威名镇卫提尔百年长安。

    迈尔卡斯的左方是孔苏和他的另一个书记官,娜亚。娜亚倚在孔苏身上,孔苏则聚精会神看着庭院中央,努赞和塞进来,没引起任何关注,因为此时,在庭院中央,有一位女子正在演说自己身边的三块石板上的内容,第一块刻着提尔的地图,第二块是一艘臃肿的大船,第三块上则是希军比较普遍的制式盔甲。此刻她正在向一些前来祭祀迈尔卡斯的迦太基[在非洲北海岸,现在的突尼斯,与罗马隔海相望]贵族诉说亚历山大的劣势和弱点,她的音色悦耳且坚定,声调不高不低,让人十分舒服,声音并不响亮,却能充盈整个庙宇,光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让人觉得不虚此行。雅典式的金边长袍,衬出匀称的身材,从袍间时而露出的腿部,则既有肌肉的力度,也有女性的柔美。头戴着金色的金属制女生面具,头顶随意用着白色布料扎着辫子,却显得十分可爱,右手持着一支顶部嵌着绿宝石的黑色权杖,脚踩希腊哲人常穿的橄榄枝绑制的凉鞋,随着移步间露出白莹的脚趾,和全身一样白皙。

    塞和努赞十分惊讶,无论从声音,动作,权杖,还是服饰,还有那种哪怕遮着脸庞也透露出来的高贵气质,与两人曾经见过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十分相似。雅典娜来到了提尔,还在帮助提尔人对抗亚历山大?难怪提尔人如此傲气,不仅激怒马其顿人,还敢挑衅腓尼基其他地区的城邦,因为希腊的智慧女神都站在了自己这边,雅典娜协助希腊人击败特洛伊的故事至今还是脍炙人口,更何况,一名希腊的神站在了希腊人的对立面,如此讽刺,让提尔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命中注定要消灭亚历山大。提尔人先放一边,塞和努赞对此确是觉得不对劲,自从亚历山大屠了底比斯后,整个伯罗奔尼撒地区就只剩拉斯地蒙人[斯巴达及周边]还敢公然对抗亚历山大,如果出现的是斯巴达的某位战争女神,倒是正常,雅典娜作为奥林匹斯的十二神之一,又是雅典的守护者,宙斯之女,出现就更不正常了,难道这次她自己就是那个攻破特洛伊的木马?

    娜亚发现了塞和努赞,招呼他们去迈尔卡斯左边入座,他两带来的神殿卫士则和孔苏的卫队长一齐在庭外参加宴席。孔苏见他两,稍微点点头,就又聚精会神盯着雅典娜,倒不是那三块木板,貌似是盯着雅典娜本人...此刻,雅典娜已经说完了亚历山大的弱点,开始移到第二张图,那是一艘比一般骑兵运输船还要打的大货船,雅典娜解说到,她认为亚历山大围攻提尔,补给和兵源充足,必然会使用他的传统战术,建筑土塔,来达到同样的射击高度,然后用礌石器轰击城墙,待城墙受损后,再用临时制造的小舟登陆作战。提尔这边很可能没有援军,不过提尔的优势一方面是高耸的城墙,一方面其实是水军,当亚历山大派出小舟载云梯作战时,可以令弓手在城头射箭,并派出水军两面夹击。而至于土塔,则一定要等齐全部完工,待彼时,说到这里,她用权杖指着第二块石板,彼时我们用此船,载着大量布,油,木材,干草,再改装出高高的船舷,在桅杆上横置桁杆,吊满易燃的火绒,硫磺还有沥青。在船尾加一些重的东西,比如石头,让船头翘起,一方面和改高的船舷一样,防止希军的设计,另一方面,可以让船吃足风力,最后用高速战船牵引,让此火攻去势无阻,直接撞倒土塔,把土塔炸开。

    语毕,阿则米卡斯立即命令手下将领准备材料,塞则眯着眼睛,似乎在担心假如希腊人用同样的船开进提尔的港口,提尔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在孔苏耳边耳语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孔苏则笑了笑,低着身子跟塞和努赞说是,亚历山大屠底比斯,导致了两名副神遇难,而且这件事情明确遭到了诸神反对,亚历山大依然一意孤行,事后还说是底下将领所为,自己并没有下令,因此得罪了希腊神族,同时也让亚历山大的老师,亚里士多德心寒,此刻无论是希腊神族还是希腊的哲人学派,都在暗地里阻止亚历山大,雅典娜前来此处,也是为此。塞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努赞知道他的习惯,塞班巴克一向以小心谨慎闻名,如此担心不为过。

    第三块石板,雅典娜介绍到是希腊的制式甲,她对门口招了招手,有三名身着希腊甲的提尔士兵进来。先是让其中一人上前,雅典娜指出几处盔甲的弱点,随后让三人自由躲避自己的攻击,同时让士兵给自己一杆二指宽,进三米的长枪,去了枪头。雅典娜看起来不过女子身形,挥舞长枪却毫不费力,她单手持枪,以权杖代盾,枪头斜点在地,杖头斜指上前方,凝视其中一名士兵。雅典娜忽地前突,那士兵反应也快,直接后退,却没快过雅典娜,雅典娜权杖横扫士兵脸部,枪头直接点在士兵咽喉,然后趴在地上,哀嚎打滚。另外两名士兵见状远离,雅典娜直接转身,脚闪速向前踢了第二名士兵裆部,令在场男士无不寒颤,随后作拔出长枪的动作,迅速点在第二名士兵胸口,士兵本蜷缩捂着裆部,这会儿整个人向后翻去,倒在地上,直直呻吟。第三名士兵见同伴惨状,意图逃出庭院,雅典娜直接长枪递出,枪出近两米多,直接打到那士兵后背,一股大力让他倒地。电光火石见,三名士兵就直接被放倒,若是真枪,三人早已毙命,而这三人都是阿则米卡斯宫廷的首席勇士。

    外面士兵赶紧进来把三人抬出去,周围众人多大声倒好,雅典娜十分清晰地演示了希腊盔甲的弱点,让提尔人又信心大增。塞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虽然亚历山大军队里,过半都穿着这种盔甲,但是其实最主要的精锐马其顿方阵,可是武装到牙齿的,这种打法根本没用,可是碍于雅典娜的身份,也不好质疑。而且就她拿的那种三米大枪,普通士兵也挥不动,至少不可能这么快。随后雅典娜又安排了几个穿着盔甲的草人,介绍了后腰,臂膀几处防御空隙,阿则米卡斯大喜过望,命令将军传授全军,同时备宴,以招呼塞和努赞的名义。塞和努赞都起身表达客套话,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孔苏则侧过来说,其实自从雅典娜入城后,阿则米卡斯天天搞宴席,因为他似乎觉得自己必胜,必将流传千古,说不定,也会被封神之类。

    宴席上,迈尔卡斯依旧很沉默,只顾着吃着自己的食物,雅典娜入座迈尔卡斯右边,不仅沉默,连东西都不吃。倒是孔苏、塞、努赞、娜亚几个人,有说有笑,虽然同都是埃及神族,塞和努赞平时都在阿蒙-拉的身边,在遥远的利比亚[是北非的一个国家,位于地中海南岸,与埃及、跟迦太基相邻]神庙那边,很少见到其他埃及神族,上一次见面还是和波斯打仗时候,所以这十年来遇到的事情,自然可以聊不少话。阿则米卡斯热切地问这塞和努赞的旅途,塞表示一帆风顺,努赞则说漏了嘴,提到了自己与三艘腓尼基战船的战事,这一下可不得了,阿则米卡斯大谈特谈,拉着努赞向诸贵族说着海战的事情,四处喝酒,大声讨论着连埃及的神都亲自帮自己参战,尽管努赞表达只是来见孔苏的,偶遇马拉萨斯人,还是对方先动手,不然不会开战,阿则米卡斯则略过他的这些话,给贵族将军还有外宾,宣扬此战的必胜性。那几个迦太基贵族也纷纷受到了鼓舞一样,允诺宴席过后,就回迦太基,游说国王突袭希腊。

    宴会临近结束,努赞才得以脱身,几乎没吃到什么吃的,全喝酒了,就赶紧去自己座位,啃起羊腿来。努赞现在是埃及神族的一名下位副神,其实很多很多年前努赞就是个普通人,因为机缘巧合,帮助了当时的太阳神,拉,被拉请求选神者,封为拉的副神,不过不是继承者,而是勇士,因为努赞和拉声音身形差太多。神并非神话中那么神乎,能变身,能召唤闪电之类,而只是比一般人,活得久,跳得高,跑的远,更有智慧,更有力量,更不容易死亡,他们最初都是人类,因为各种原因,被神秘的选神者选中,赐予不同于常人的体质,再加入神族,互相造势,巩固自己的神权,享受人间的朝拜。神的种类也不多,主神就是神话中那些比较有名的神,而且是现有神话,选神者再更具被选者,匹配对应的神名。而副神吗,有两种,一种是继承者,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材和声音,相貌无所谓,因为所有神族必须带着面具或者覆面盔,这是为了主神不幸陨落,可以由副神直接换装代替。另一种就是类似努赞的勇士,也可以像孔苏那样,弄一群女伴作为自己的副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