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深夜，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气味，推开雅迪大楼迎宾厅的玻璃门就能看到路边生意冷清的露天烧烤店，烤架上冒着白烟，带围裙的老板表情麻木地望着这条空荡荡地街道叹息。
吴女士捂着鼻子，她加快步速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好像只要从这里路过双肺就会被熏成黑色。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罗马数字xii，这确实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吴女士感觉眼睛有点酸痛，长时间静坐在电脑前面让她的视力在最近几个月内明显下降，但她只能继续干下去，因为她很清楚，在香港新界，她很难再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上次的求职经历已经在她的心中蒙上了阴影。
离烧烤摊越来越远，吴女士把手从脸上拿开，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她听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响，就像气泡裂开似的，白天她经常在这里买饮料，不过现在那漆黑的店门让她的后背上产生了一股凉意。吴女士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过去她经常走这条捷径回家，不过今天时间比以前都要晚，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但她想尽快回到家，因为连续的工作让她产生了一种醉酒的错觉。其实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晚不洗淋浴，她准备回家后立马扑向那张柔软的床垫然后顺其自然地睡到自然醒，没错，她都已经想好了。
回家的捷径夹在一栋和写字楼和围墙中间，只有稀少的几盏泛黄的路灯还在工作，这条小路勉强可以通过一辆小型两厢轿车，路面因为常年失修早已出现了道道裂痕。吴女士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急促，她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网购的盗版蔻驰手提包，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电影里的惊悚桥段。忽然她好像听了什么声音，也许不是真的，但她仍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的身后没人，而且现在还能看到公路的亮光，她松了一口气，也许今天就不应该走这条小路，不过她现在确实非常疲倦，她甚至不想在外面多待半分钟。
吴女士快速迈开步子，估计还要五分钟才能走完这条小路，这时她感到手心上已经沁满了汗珠。经过一个小岔道的时候，她发现好像还有什么人站在那里面，不过岔道的光线更加昏暗浑浊，而且她也没想过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查看清楚。过去吴女士患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不过前几年的治疗已经让她走出了困境，而现在这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这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向她的公寓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吴女士意识到有什么人正跟在她身后，但这次她没有回头去看，因为她可以肯定这不再是错觉，她又加快了步速，但无济于事，身后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逼近。吴女士稍微低下头向斜后方看了一眼，有什么人就在旁边，她希望自己可以撒腿飞跑起来，但她身体仿佛正在变得沉重，而且肌肉也愈加僵硬无力。
“美女？”
听到那诡异的嗓音，吴女士的双腿凝固住了，她紧紧地抓着手提包，感觉有只手正在触摸她的肩膀。“流氓！你到底想做什么？”吴女士迅速地转身过去，她想要反抗，但那把冰冷的弹簧刀架在她的喉咙前面，吴女士倒吸一口气，她向后连退两步，呼救的声音被锁在了喉咙管里。
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带着黑色的口罩，持刀的那名匪徒体型略显消瘦单薄，但眼神中充斥着凶恶的挑衅，而且站在他身边的同伙体魄强健，这让吴女士明白，她没有胜算，没有选择。
“请不要伤害我……”吴女士带着哽咽的声音，“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忽然，持刀的匪徒猛的一下夺过手提包，他瞪着吴女士的眼睛说：“你他妈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没……我不会，请不要伤害我。”
“少他妈废话！”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你的脖子上是什么？”持刀的匪徒发出怪异的笑声，“美女，我喜欢你的项链。”
沉默。
“把项链取下来。”那名体型强壮的匪徒看着她说。
吴女士的心脏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她什么都没想，立刻把手伸到脖子后面，由于手指在不停地颤抖，她费力地抓住项链的扣环，只想要快点把它解开。
“快给我取下来！”
持刀的匪徒大吼一声，抬起胳膊把吴女士摁在围墙上。吴女士开始用力地喘气，她感受到了窒息，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掠过。
“别伤害我……我正在解扣环。”
“不想死就他妈地快点，别和我耍小聪明！”
刚解开扣环，项链就被持刀的匪徒抢了过去，吴女士的身体像胶泥一样贴在围墙表面，手腕在粗糙的墙壁上擦破了皮。但这名持刀匪徒并没有打算松手，他的胳膊仍然摁在吴女士的胸口上，他伸长脖子，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空洞但又如野兽般凶残的光，这道光让吴女士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嘿！”另一名的匪徒开始拍打持刀匪徒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
“别开玩笑了！我们快离开这鬼地方。”
持刀匪徒不情愿地放开吴女士，同时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他收起弹簧刀，继续打量着瘫软在地上的吴女士，一声轻浮的冷笑过后，他转身和他那身型强壮的同伙一起跑进了刚才的那条岔道。
他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然后又转进了几条拐弯抹角的小巷，那里没有路灯，前后一片漆黑，两边都是粗糙的围墙，地面上粘着各种恶心的污渍。这两名匪徒同时取下口罩，他们都很年轻，都还不到20岁。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相互推搡，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桑宏，那名身材单薄的持刀年轻人，他有着漂亮的外表，耳朵上戴着黑色的耳钉，染成棕黄的头发有点蓬松，表情始终带着几分轻佻。在玩偶酒吧，他毫不拘束，是那种深受顾客喜欢的陪酒男孩，他在那里有一个疯狂的模拟家庭。桑宏离开中学的时候并没拿到毕业证，后来他就在街头闯荡，三个月前他无意间遇到一个叫做苏程的偷车贼，桑宏很快就认出这个健壮的小偷是他小学时代的同伴，曾经的友谊再次激起火花，他们很快就变成了同伙，成为了新的犯罪搭档。后来他们在香港新界合租了一套廉价单身公寓，苏程喜欢健身，他在房间里摆满了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健身器械，而且每天晚上都会摆弄那些沉重的玩具。每当苏程锻炼体能的时候，桑宏就以慵懒的姿势半躺在床上抽烟。
跑出迷宫般的小路，他们来到了一个交叉路口。桑宏撑在交通信号灯的立杆上喘着粗气，他抬起头，疲惫不堪的表情里掺合着勉强的微笑。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苏程有些不满地说，“那女人已经把东西都交出来了，你应该立刻放她走。”
“但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见鬼，桑！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这世界上的漂亮女人到处都是，而我们刚抢了那个女人的东西，如果被什么人看到就麻烦了。”
“我才不怕被别人看见。”
“可是上次是看到警察的时候，你怎么被吓得两腿发软呢？”
“那是……是特殊情况。”
“也许上次我就不应该带你逃走，应该给你一点教训，我还没见过你在警察手中挣扎的样子。”
“你才不会如此绝情。”
苏程把手伸进抢来的手提包，他问：“你猜那个女人用的什么手机？”
“我不想猜。”
“快猜！如果你再不思考问题，恐怕智商就要降到负数了。”
桑宏做了一个鬼脸，“是三星手机？”
“回答错误！她用的苹果。”
“哈哈，又是一部iphone！”
“这次是王经理用过的那款。”
“王经理？我还以为那家伙人间蒸发了。”
“他被逮捕了，听说要在监狱里待两年。”
“时间不算长。”
“但如果运气不好，在那里面就会感到度日如年。”
在十几年前，桑宏也想象过要成为出色的会计，但想象和现实从来都不会联系在一起。他憎恨学校里的一切，从没想过要把书本上那些死板单调的印刷字体看懂，绞尽脑汁地思考只会让他疲惫不堪，他不愿意经受那种折磨，而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诱惑，都不需要他去有条有理地分析什么。但贪婪是常人的本性，虽然桑宏从来都不勤快，但他仍然渴望获取财富、想要享受生活带来的更多快乐。尽管他从不承认，但很多时候他的内心其实非常脆弱、无助。他害怕被剥夺自由，害怕被别人遗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如果被关进牢笼，他的精神应该会崩溃瓦解，不过他不会选择自杀，因为死亡听起来要更可怕一点。
桑宏点燃一根香烟，“那女人的包里有多少钱？”
“足够让我们享受两周。”苏程按住电源键，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关机滑块，他继续说：“加上这部手机，也许是两周半。这样你在酒吧也可以减轻一点负担。”
“嘿！我在酒吧过得很愉快。”
“没错，只不过每次回家以后都要趴在厕所里吐到第二天早晨。”
“因为客人喜欢我陪他们玩。”
“不，你仍然没明白。”
“你嫉妒我？”
“才不是这样，桑！”他严肃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少喝一点酒，哪怕是一点也好。我知道你趴在厕所里呕吐的感觉，你很难受，桑。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都非常难受。”
“但你必须承认，酒吧的客人喜欢我。”
“没错。因为你很可爱、很帅气，而且又能陪他们喝酒。但那些客人离开酒吧以后呢？也许下次走进酒吧时他们又会想到你，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桑宏没有回答，只是很享受地吸了一大口香烟，他拍了拍苏程的手臂，“我今天想吃烤肉。”
“我在给你提建议，兄弟。”
“好了，我不会离开酒吧，一切都不会变。就是这样。”
“可是桑……。”
“以后别再提这个问题行吗？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苏程把一叠现金和两个移动硬盘从吴女士的手提包里取出来，这个显眼的手提包是他们不能容忍的风险和负担，而且包里其他的东西对他们也毫无作用。《谴责冷酷的青年》，桑宏想起了这首歌曲的旋律，很早以前他就发现歌词里描述的是一件非常现实的事，他不明白《街区大作战》的电影剧组为什么不邀请他去英国参演某个角色，他觉得自己完全又能力凭外表去迷惑观众，哪怕只是一个群众演员，也能让气氛变得更加真实残酷。(注释：《谴责冷酷的青年》是指牙买加歌手richiespice的专辑《inthestreetstoafrica》中的歌曲《youthdemcold》。这首歌曲被选为电影《街区大作战》的片尾曲。)
处理掉手提包后，桑宏和苏程在人行道上飞跑追打，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阵阵狂笑。平时这段公路经常堵车，但现在这里一辆汽车也没有，就像丧尸病毒在现实中爆发似得令人琢磨不透。那些淡黄色的路灯一直向远处延伸，公路两边的大楼都安静地隐藏在黑暗的幕后。
城市里的每位夜行者都对自己栖息的街区了如指掌，就像蜘蛛不会在自己的网上迷路一样。两个年轻人带着刚得到的补给品，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巴西烤肉店，他们在那里开了两瓶德国黑啤，还点了一份丰盛的豪华版双人夜宵，最后他们把钞票递到老板面前，所有人都咧开嘴露出真诚地笑容。人们都对钞票没有偏见，这就是货币伟大的流通职能。
“告诉我实话，桑。除了金钱和女人，你还喜欢什么？”
“这可说不准。”
“我是说，如果你以后想要做点什么生意。”
“做生意？比如找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在身边伺候？”
“我说真的。”
桑宏一脸坏笑，“可是我现在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我指的是以后，比如再过五年。”
“嘿，如果你想做什么生意，我不会反对。”
“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暂时还没想清楚。”
“如果你决定尝试开一家网吧，我保证每天都会光顾。”他说。
“你是打算通宵玩网游？还是趁机骚扰女性？”
“两种都想。”
“哈！看我如何打断你这小色狼的腿。”
说完这句话，苏程抬手在空中抡了一个圆弧，开玩笑地对准桑宏的屁股用力拍过去。桑宏见状立即侧面扭动身体，他躲开了。
“哈哈！饶了我吧，苏程。”
“你这混蛋。”
桑宏跑到前面，他转身笑着对苏程说：“我准备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最近我们的公寓楼里来了一名贵宾。”
“贵宾？”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
“公寓楼里最近来了一个外国美女。也许是法国人，这我不能确定。但她非常性感，而且头发是金色的。你看过欧美动漫吗？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你可以参考。”
“你的贵宾。外国女人。对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
“哈，你又想做什么坏事情吗？”
“坏事？哈！”他故作疑惑，“难道我们做过的坏事很少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喜欢外国女人。”
“她们很开放。”
“所以呢？”苏程问。
“所以我准备去找她谈，再给她点厉害尝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看起来很冷漠，但表面冷漠的女人都有独特的魅力，就像好莱坞电影。”桑宏把手放在自己的裆部，说：“如果见到她，你自然就会明白。”
“你和她说过话？”
他摇了摇头，“不过我见过她三次。分别在上午，傍晚，和凌晨三点以后。”
“在公寓楼里？”
“是的。而且每次遇到她的时候，她都准备离开公寓。”
“为什么我从没在凌晨三点邂逅到美女？”
“那时因为你运气不好。”
“你去死吧，桑！”
“我猜那女人晚上喜欢吃夜宵，也许因为心情不好，有些外国人就是多愁善感。”桑宏拿出手机开始翻看相册，“你看，我有她的照片。”
“你竟然偷拍那外国女人？”
“这叫作拍照留念。”
苏程接过手机。照片里的女人留着金色卷发，穿着薄款的风衣，脖子上好像还露有一点浅色的纹身。就像桑宏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冷漠的女人，她的表情，她的眼神，甚至是姿势，全都像南极冰川那样冷酷。
“这女人太冰冷了，冷得令人发颤。”
“她肯定在想法设法地掩饰内心的激情，你信不信？”
“忘掉她吧，桑。你不会喜欢她的。”
“但我不想。”
“见鬼！你甚至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以后有机会，苏程。”
“不要每天想着那些该死的女人好吗？你的那点愚蠢的**迟早会被她们吸光。”
“我忍不住，就是喜欢那样。那感觉舒服。”
“随便你吧，桑。”
他们站在一家网吧门口。今晚，短暂的归宿。
吴女士捂着鼻子，她加快步速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好像只要从这里路过双肺就会被熏成黑色。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罗马数字xii，这确实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吴女士感觉眼睛有点酸痛，长时间静坐在电脑前面让她的视力在最近几个月内明显下降，但她只能继续干下去，因为她很清楚，在香港新界，她很难再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上次的求职经历已经在她的心中蒙上了阴影。
离烧烤摊越来越远，吴女士把手从脸上拿开，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她听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响，就像气泡裂开似的，白天她经常在这里买饮料，不过现在那漆黑的店门让她的后背上产生了一股凉意。吴女士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过去她经常走这条捷径回家，不过今天时间比以前都要晚，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但她想尽快回到家，因为连续的工作让她产生了一种醉酒的错觉。其实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晚不洗淋浴，她准备回家后立马扑向那张柔软的床垫然后顺其自然地睡到自然醒，没错，她都已经想好了。
回家的捷径夹在一栋和写字楼和围墙中间，只有稀少的几盏泛黄的路灯还在工作，这条小路勉强可以通过一辆小型两厢轿车，路面因为常年失修早已出现了道道裂痕。吴女士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急促，她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网购的盗版蔻驰手提包，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电影里的惊悚桥段。忽然她好像听了什么声音，也许不是真的，但她仍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的身后没人，而且现在还能看到公路的亮光，她松了一口气，也许今天就不应该走这条小路，不过她现在确实非常疲倦，她甚至不想在外面多待半分钟。
吴女士快速迈开步子，估计还要五分钟才能走完这条小路，这时她感到手心上已经沁满了汗珠。经过一个小岔道的时候，她发现好像还有什么人站在那里面，不过岔道的光线更加昏暗浑浊，而且她也没想过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查看清楚。过去吴女士患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不过前几年的治疗已经让她走出了困境，而现在这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这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向她的公寓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吴女士意识到有什么人正跟在她身后，但这次她没有回头去看，因为她可以肯定这不再是错觉，她又加快了步速，但无济于事，身后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逼近。吴女士稍微低下头向斜后方看了一眼，有什么人就在旁边，她希望自己可以撒腿飞跑起来，但她身体仿佛正在变得沉重，而且肌肉也愈加僵硬无力。
“美女？”
听到那诡异的嗓音，吴女士的双腿凝固住了，她紧紧地抓着手提包，感觉有只手正在触摸她的肩膀。“流氓！你到底想做什么？”吴女士迅速地转身过去，她想要反抗，但那把冰冷的弹簧刀架在她的喉咙前面，吴女士倒吸一口气，她向后连退两步，呼救的声音被锁在了喉咙管里。
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带着黑色的口罩，持刀的那名匪徒体型略显消瘦单薄，但眼神中充斥着凶恶的挑衅，而且站在他身边的同伙体魄强健，这让吴女士明白，她没有胜算，没有选择。
“请不要伤害我……”吴女士带着哽咽的声音，“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忽然，持刀的匪徒猛的一下夺过手提包，他瞪着吴女士的眼睛说：“你他妈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没……我不会，请不要伤害我。”
“少他妈废话！”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你的脖子上是什么？”持刀的匪徒发出怪异的笑声，“美女，我喜欢你的项链。”
沉默。
“把项链取下来。”那名体型强壮的匪徒看着她说。
吴女士的心脏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她什么都没想，立刻把手伸到脖子后面，由于手指在不停地颤抖，她费力地抓住项链的扣环，只想要快点把它解开。
“快给我取下来！”
持刀的匪徒大吼一声，抬起胳膊把吴女士摁在围墙上。吴女士开始用力地喘气，她感受到了窒息，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掠过。
“别伤害我……我正在解扣环。”
“不想死就他妈地快点，别和我耍小聪明！”
刚解开扣环，项链就被持刀的匪徒抢了过去，吴女士的身体像胶泥一样贴在围墙表面，手腕在粗糙的墙壁上擦破了皮。但这名持刀匪徒并没有打算松手，他的胳膊仍然摁在吴女士的胸口上，他伸长脖子，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空洞但又如野兽般凶残的光，这道光让吴女士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嘿！”另一名的匪徒开始拍打持刀匪徒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
“别开玩笑了！我们快离开这鬼地方。”
持刀匪徒不情愿地放开吴女士，同时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他收起弹簧刀，继续打量着瘫软在地上的吴女士，一声轻浮的冷笑过后，他转身和他那身型强壮的同伙一起跑进了刚才的那条岔道。
他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然后又转进了几条拐弯抹角的小巷，那里没有路灯，前后一片漆黑，两边都是粗糙的围墙，地面上粘着各种恶心的污渍。这两名匪徒同时取下口罩，他们都很年轻，都还不到20岁。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相互推搡，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桑宏，那名身材单薄的持刀年轻人，他有着漂亮的外表，耳朵上戴着黑色的耳钉，染成棕黄的头发有点蓬松，表情始终带着几分轻佻。在玩偶酒吧，他毫不拘束，是那种深受顾客喜欢的陪酒男孩，他在那里有一个疯狂的模拟家庭。桑宏离开中学的时候并没拿到毕业证，后来他就在街头闯荡，三个月前他无意间遇到一个叫做苏程的偷车贼，桑宏很快就认出这个健壮的小偷是他小学时代的同伴，曾经的友谊再次激起火花，他们很快就变成了同伙，成为了新的犯罪搭档。后来他们在香港新界合租了一套廉价单身公寓，苏程喜欢健身，他在房间里摆满了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健身器械，而且每天晚上都会摆弄那些沉重的玩具。每当苏程锻炼体能的时候，桑宏就以慵懒的姿势半躺在床上抽烟。
跑出迷宫般的小路，他们来到了一个交叉路口。桑宏撑在交通信号灯的立杆上喘着粗气，他抬起头，疲惫不堪的表情里掺合着勉强的微笑。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苏程有些不满地说，“那女人已经把东西都交出来了，你应该立刻放她走。”
“但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见鬼，桑！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这世界上的漂亮女人到处都是，而我们刚抢了那个女人的东西，如果被什么人看到就麻烦了。”
“我才不怕被别人看见。”
“可是上次是看到警察的时候，你怎么被吓得两腿发软呢？”
“那是……是特殊情况。”
“也许上次我就不应该带你逃走，应该给你一点教训，我还没见过你在警察手中挣扎的样子。”
“你才不会如此绝情。”
苏程把手伸进抢来的手提包，他问：“你猜那个女人用的什么手机？”
“我不想猜。”
“快猜！如果你再不思考问题，恐怕智商就要降到负数了。”
桑宏做了一个鬼脸，“是三星手机？”
“回答错误！她用的苹果。”
“哈哈，又是一部iphone！”
“这次是王经理用过的那款。”
“王经理？我还以为那家伙人间蒸发了。”
“他被逮捕了，听说要在监狱里待两年。”
“时间不算长。”
“但如果运气不好，在那里面就会感到度日如年。”
在十几年前，桑宏也想象过要成为出色的会计，但想象和现实从来都不会联系在一起。他憎恨学校里的一切，从没想过要把书本上那些死板单调的印刷字体看懂，绞尽脑汁地思考只会让他疲惫不堪，他不愿意经受那种折磨，而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诱惑，都不需要他去有条有理地分析什么。但贪婪是常人的本性，虽然桑宏从来都不勤快，但他仍然渴望获取财富、想要享受生活带来的更多快乐。尽管他从不承认，但很多时候他的内心其实非常脆弱、无助。他害怕被剥夺自由，害怕被别人遗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如果被关进牢笼，他的精神应该会崩溃瓦解，不过他不会选择自杀，因为死亡听起来要更可怕一点。
桑宏点燃一根香烟，“那女人的包里有多少钱？”
“足够让我们享受两周。”苏程按住电源键，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关机滑块，他继续说：“加上这部手机，也许是两周半。这样你在酒吧也可以减轻一点负担。”
“嘿！我在酒吧过得很愉快。”
“没错，只不过每次回家以后都要趴在厕所里吐到第二天早晨。”
“因为客人喜欢我陪他们玩。”
“不，你仍然没明白。”
“你嫉妒我？”
“才不是这样，桑！”他严肃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少喝一点酒，哪怕是一点也好。我知道你趴在厕所里呕吐的感觉，你很难受，桑。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都非常难受。”
“但你必须承认，酒吧的客人喜欢我。”
“没错。因为你很可爱、很帅气，而且又能陪他们喝酒。但那些客人离开酒吧以后呢？也许下次走进酒吧时他们又会想到你，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桑宏没有回答，只是很享受地吸了一大口香烟，他拍了拍苏程的手臂，“我今天想吃烤肉。”
“我在给你提建议，兄弟。”
“好了，我不会离开酒吧，一切都不会变。就是这样。”
“可是桑……。”
“以后别再提这个问题行吗？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苏程把一叠现金和两个移动硬盘从吴女士的手提包里取出来，这个显眼的手提包是他们不能容忍的风险和负担，而且包里其他的东西对他们也毫无作用。《谴责冷酷的青年》，桑宏想起了这首歌曲的旋律，很早以前他就发现歌词里描述的是一件非常现实的事，他不明白《街区大作战》的电影剧组为什么不邀请他去英国参演某个角色，他觉得自己完全又能力凭外表去迷惑观众，哪怕只是一个群众演员，也能让气氛变得更加真实残酷。(注释：《谴责冷酷的青年》是指牙买加歌手richiespice的专辑《inthestreetstoafrica》中的歌曲《youthdemcold》。这首歌曲被选为电影《街区大作战》的片尾曲。)
处理掉手提包后，桑宏和苏程在人行道上飞跑追打，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阵阵狂笑。平时这段公路经常堵车，但现在这里一辆汽车也没有，就像丧尸病毒在现实中爆发似得令人琢磨不透。那些淡黄色的路灯一直向远处延伸，公路两边的大楼都安静地隐藏在黑暗的幕后。
城市里的每位夜行者都对自己栖息的街区了如指掌，就像蜘蛛不会在自己的网上迷路一样。两个年轻人带着刚得到的补给品，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巴西烤肉店，他们在那里开了两瓶德国黑啤，还点了一份丰盛的豪华版双人夜宵，最后他们把钞票递到老板面前，所有人都咧开嘴露出真诚地笑容。人们都对钞票没有偏见，这就是货币伟大的流通职能。
“告诉我实话，桑。除了金钱和女人，你还喜欢什么？”
“这可说不准。”
“我是说，如果你以后想要做点什么生意。”
“做生意？比如找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在身边伺候？”
“我说真的。”
桑宏一脸坏笑，“可是我现在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我指的是以后，比如再过五年。”
“嘿，如果你想做什么生意，我不会反对。”
“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暂时还没想清楚。”
“如果你决定尝试开一家网吧，我保证每天都会光顾。”他说。
“你是打算通宵玩网游？还是趁机骚扰女性？”
“两种都想。”
“哈！看我如何打断你这小色狼的腿。”
说完这句话，苏程抬手在空中抡了一个圆弧，开玩笑地对准桑宏的屁股用力拍过去。桑宏见状立即侧面扭动身体，他躲开了。
“哈哈！饶了我吧，苏程。”
“你这混蛋。”
桑宏跑到前面，他转身笑着对苏程说：“我准备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最近我们的公寓楼里来了一名贵宾。”
“贵宾？”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
“公寓楼里最近来了一个外国美女。也许是法国人，这我不能确定。但她非常性感，而且头发是金色的。你看过欧美动漫吗？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你可以参考。”
“你的贵宾。外国女人。对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
“哈，你又想做什么坏事情吗？”
“坏事？哈！”他故作疑惑，“难道我们做过的坏事很少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喜欢外国女人。”
“她们很开放。”
“所以呢？”苏程问。
“所以我准备去找她谈，再给她点厉害尝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看起来很冷漠，但表面冷漠的女人都有独特的魅力，就像好莱坞电影。”桑宏把手放在自己的裆部，说：“如果见到她，你自然就会明白。”
“你和她说过话？”
他摇了摇头，“不过我见过她三次。分别在上午，傍晚，和凌晨三点以后。”
“在公寓楼里？”
“是的。而且每次遇到她的时候，她都准备离开公寓。”
“为什么我从没在凌晨三点邂逅到美女？”
“那时因为你运气不好。”
“你去死吧，桑！”
“我猜那女人晚上喜欢吃夜宵，也许因为心情不好，有些外国人就是多愁善感。”桑宏拿出手机开始翻看相册，“你看，我有她的照片。”
“你竟然偷拍那外国女人？”
“这叫作拍照留念。”
苏程接过手机。照片里的女人留着金色卷发，穿着薄款的风衣，脖子上好像还露有一点浅色的纹身。就像桑宏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冷漠的女人，她的表情，她的眼神，甚至是姿势，全都像南极冰川那样冷酷。
“这女人太冰冷了，冷得令人发颤。”
“她肯定在想法设法地掩饰内心的激情，你信不信？”
“忘掉她吧，桑。你不会喜欢她的。”
“但我不想。”
“见鬼！你甚至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以后有机会，苏程。”
“不要每天想着那些该死的女人好吗？你的那点愚蠢的**迟早会被她们吸光。”
“我忍不住，就是喜欢那样。那感觉舒服。”
“随便你吧，桑。”
他们站在一家网吧门口。今晚，短暂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