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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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光火

    sat apr 30 00:23:23 cst 2016

    王谢两位正襟危坐,品茶谈天。就听王彪之开口道:“听说从石那里,已将骁骑军五幢兵马补充得七七八八了?”

    谢安答道:“不错。然而补入的兵士,几乎全是北来的鲜卑逃民。。。”语气有些僵硬,显然话中有话。

    骁骑军乃是段随的根本,对于补充兵员一事他自然是不遗余力,一回了京口便开始着手此事。自从前燕亡了国,特别是骁骑军南下打出威名以后,便有不少拒绝事秦的鲜卑人南下投奔晋国,而加入骁骑军正是其中许多人的不二愿望。这一下听说骁骑军募兵,立时都跑了来应征。段随自然高兴,这些鲜卑人都是天生的骑士,稍加训练便可顺利融入骁骑军体系,他等又都是痛恨秦国之人,不将他等募进骁骑军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双方一拍即合,居然在很短时间内就让骁骑军恢复了五幢满编。

    段随挑出一千人来,就由骁骑军副都督费连阿浑皆任幢主,着手重建骁骑军第四幢,剩下的则分别编入其余四幢。人够了,马更好说――当初从蜀中回来时候,骁骑军将士可是一骑双马、乃至三马的配置,粗粗一算,带回江东的战马居然接近八千匹,加上这些年来通过慕容垂的渠道源源不断走私而来的战马,几乎就快做到全军五千人个个一骑双马了,这也算争战梁益唯一的收获罢。

    由于晋人为主的桃山义士第四幢在蜀中全军覆没,而补充进来的却几乎都是鲜卑人,如今骁骑军中,除了皇甫勋那一幢乃是由晋人士兵组成,其余包括刘裕的第五幢在内,确乎都是鲜卑人以及少数杂胡了。

    王彪之皱了皱眉,说道:“安石是说?”停住不语。

    谢安点了点头,朗声道:“骁骑军中胡人虽多,然而先前到底还能维持胡晋各半,五幢幢主里头也有三个是晋人。如今一番折腾下来,军中竟然只剩下了一幢晋人兵马,其余皆胡人也!朝廷为了骁骑军,可谓耗费财量无数,却尽数养了这些北来胡人。。。诶,每每思及惠帝时刘渊、石勒之祸,竟至神州陆沉,谢安焉能心安?”

    东汉以来胡人不断内迁,到西晋时,譬如在关中,胡人竟已占到户籍一半,终于在西晋惠帝司马衷(就是那位“何不食肉糜”的傻子皇帝)当政之时爆发了五胡乱华的祸事。匈奴刘渊,羯人石勒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先后建立汉、赵两国,硬生生将晋室赶去了江东,而使得北中国成了汉民的血泪之地。故此,汉民对内迁的胡人极为忌惮。谢安此言,矛头直指大量吸纳北来胡人的骁骑军,就差没明说骁骑军乃是晋国的隐忧了。

    王彪之摇摇头,说道:“安石未免多虑了。昔年五胡乱时,北地胡人忽忽百万之众,又适逢八王之乱伤了国中元气,这才惹出了祸事。如今我大晋举国上下胡人也不满万,国中更是安和一心,岂能与惠帝时相提并论?何况从石一向忠直,当不至于此。”

    谢安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罢。”顿了顿,又道:“说到从石,嘿嘿,听说他在京口时时攀附桓幼子。。。诶,此子怕是不像以前那般忠直咯!”

    王彪之干笑了一声,劝道:“彼时桓幼子正是从石的直属上官,他两个又都驻在京口,平日里这些交往总也是免不了的。如今桓幼子已然改镇姑孰,又从中军将军迁成了车骑将军,段随与骁骑军从此不再从属于他,安石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谢安笑了笑,说道:“叔虎兄,我知你心中定然在笑我谢安多心,不念旧情。然而既有惠帝时的前车之鉴,我辈当未雨绸缪,总也没错罢?”

    王彪之总算点了点头,说道:“有理。那么对这骁骑军,安石的意思是?”

    谢安苦笑一声,悠悠道:“眼下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如今骁骑军已然回归朝廷直属,朝廷又无其他趁手之军。。。如此,姑且听之、任之罢。”声音低落下去,继而又起了来,蹦出几个字眼:“恐怕还要防之。。。”

    王彪之不置可否,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对了,听说从石家那位可足浑小娘有了身孕?”倒不是老王八卦,只是两人对于骁骑军及段随的意见不大一致,老王眼见话不投机难以继续,可不就转移起话题来了?

    王彪之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谢安突然光火起来,气鼓鼓地说道:“哼!说到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段随这小子自个儿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倒是美满,却偏偏贪心不足,竟然还在纠缠我家阿元!叔虎兄,你倒是来给我评评这个理!”

    王彪之一头黑线,呐呐道:“这。。。”

    谢安自顾自继续:“他小小一个段家,有喜便有喜了,又算得什么大事?何至于弄得满城皆知?简直莫名其妙!”顿了顿,恨声道:“现下倒好,我家阿元听说此事,居然跑来和我说,要去京口看望那可足浑小娘。这算什么意思?还嫌不够丢脸么?昨日被我一顿呵斥,将她禁足了!”

    王彪之“诶”了一声,说道:“这事儿,确实有够乱的。不过将阿元禁足在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安石,关于阿元,你究竟什么打算?”

    谢安叹了口气道:“先让她冷静一阵罢。然后无论如何,今年便将她嫁去逸少(王羲之表字)家。说来阿元与叔平(王凝之表字)两个年岁都已不小,再拖下去,怕是逸少这般好脾气的都要与我红脸了。”

    王彪之点了点头,说道:“叔平确是阿元的良配,阿元再与从石纠缠下去,也确然不像话。”开明如谢安、王彪之这般,终究不过是当世高门大族的代表罢了,在他等眼里,谢家女就该嫁王家子,此事天经地义。休说段随已然有了正妻,只怕就算没有晴儿,他等多半也不愿见到谢道韫与段随走在一起。

    谢安勉强笑了一笑,说道:“但愿这一次禁足能让阿元明白些事理罢。”

    王彪之沉吟道:“安石,你家这阿元的性子啊,确实有些难办。强行将她禁足在家,只怕弄个不好反而助长了她心中的戾气。。。”

    谢安脸色一变,呐呐道:“然则,如之奈何?”

    王彪之沉吟道:“阿元这等有主见、有才情的女子,若是一味强压,效果多半适得其反。所谓堵不如疏,还是得顺了她的气,让她自己想通才好。”

    “计将安出?”

    王彪之嘿嘿一笑,凑过去轻声道:“安石若是信得过我,且让我见一见阿元,劝一劝她。如何?”

    “这等小事,焉能劳烦叔虎兄大驾?”

    “事关叔平与阿元的姻缘,可算不得小事。何况我也是看着阿元长大的,平日里见面她也喊我一声伯父,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与你叔侄两个闹成这般尴尬模样?”

    “既如此,有劳叔虎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