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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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涉圭

    sun dec 20 17:40:09 cst 2015

    草原的夜空星星闪烁,映衬着大地上点点萤光,煞是魅丽。清风徐徐吹过,空旷的原野静谧祥和。

    大获全胜的叛军就地扎营,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慕容令与段随两个连日奔波,今日又大战一场,也是累得狠了,此刻睡姿豪迈,鼾声大作。涉圭作为叛军的第三把手,当仁不让担任了今晚的值守之责。慕容令与段随没有道理不信任涉圭,这厮从头到尾表现得配合之至,俨然铁了心跟着两人造反。

    涉圭带着十余个亲信手下,满腹心事在营中瞎转悠,不知不觉便逛到了关押俘虏的所在。日间一战下来,超过一千名龙城军跪地投降,如今皆被捆缚了手脚,关在营中。慕容令打算先关他们两日,然后裹挟一处同赴龙城,以壮声威。

    “哎呀,这人我认得。他是沙城县令涉圭!”

    “他也造反了?怪不得慕容令那厮能在沙城成事!”

    “这厮不得好死,害死咱们这许多弟兄!”

    窃窃声四起,俘虏们盯着涉圭议论纷纷,叫他觉着好不自在,脸上一忽儿青,一忽儿白。从头到尾他心里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可从没真心要去作那叛贼,这会儿被俘虏们指指点点,感觉如同叫人剥去了衣衫一般,光溜溜地心虚不已。

    涉圭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就要拂袖而去,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涉圭大人,好久不见啊!”

    涉圭愕然转身,借着火光,一张阴鸷的脸庞映入眼帘,似曾相识。

    “你是?”涉圭皱了皱眉头,突然“哦”了一声道:“莫不是麟公子当面?”

    “涉圭大人好记性。正是我慕容麟!”

    都是旧主之子,如今自己跟着一个作乱,却擒住了另一个,说起来好不尴尬,涉圭站在那里,喏喏说不出话来。

    慕容麟霍然扬起头颅,把上身挺得笔直,倒把涉圭吓了一跳。只见慕容麟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低声道:“涉圭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涉圭“啊”的一声,脸上阴晴不定,盯着慕容麟不置可否。慕容麟笑容不变,颇有耐心的样子。

    边上几个涉圭的心腹有些不耐烦,走过来想将慕容麟踢倒在地,却被涉圭一伸手拦住,咬了咬牙道:“将此人带到我的帐中。”

    。。。。。。

    涉圭帐中,两道人影在昏暗的烛光下不断晃动,仿如鬼魅。

    “麟公子,不是我涉圭不念旧情,你那兄长是何等人物,你比我更加清楚。今时不比往日,你若是想央求我放你离去,我可不敢答应。”这是涉圭的声音。

    “我几时说过要你放我走的?”慕容麟夜枭般嘎嘎笑了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那。。。麟公子的意思是?”涉圭大为好奇。

    “我只说三句话,三句话说完,但凭涉圭大人处置。总之涉圭大人放心,今日便是你赶我走,我慕容麟也不会走!”慕容麟说话的时候牙关咯咯作响,显然发了狠。

    “如此。。。麟公子请说!”投机分子就是投机分子,总不肯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其一,如今我投在太傅门下,甚得器重;其二,太傅深恨这两个反贼,若得他二人头颅,许我赵郡太守以为赏赐;其三,大司马、中山王殿下已然亲临龙城,坐镇擒贼一事!”慕容麟干干脆脆把三句话讲完,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涉圭看着慕容麟一脸笃定的模样,心里头翻江倒海――慕容麟的三句话,说白了就是威逼加上利诱。

    中山王是谁?天潢贵胄里的天潢贵胄!他来了龙城,亲自监督此事,慕容亮就是想偷懒也不成了。涉圭从没指望叛军能够节节胜利,本来想着就算造反不成,最多跑去当流寇罢了。如今看来,慕容亮多半不会草草了事,以自己在叛军中的“地位”,估计挖地三尺也要把自己给挖出来。想到这里,涉圭不禁两股战战。

    倘若与慕容麟合作呢?赵郡乃是国中有数的大郡,慕容麟真个当上了赵郡太守,又有太傅慕容评这个靠山,那还不得飞黄腾达?慕容麟话中的意思相当明显,这是要招揽自己,恰巧自己早就想回去中原繁华之地。。。以自己眼下一介叛贼身份,这等机会可真是千载难逢啊!

    涉圭心中的天平迅速向着慕容麟倾斜过去――说到底他心里明白,跟着慕容令造反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落草为寇,在这苦寒之地整天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直到哪天来个不得善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自己又不是那些罪囚,本就是被裹胁而来,说不得要为自己的前程拼一拼!

    主意已定,涉圭一脸谄媚,躬身上前道:“多谢麟公子指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慕容麟豁然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扬起:“涉圭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啊!”

    “然则计将安出?”

    “嘿嘿!营中现成就有千余忠勇将士,何不率领他等趁夜突袭?”

    “正该如此!事不宜迟,麟公子且随我来!”一俟打定主意,涉圭比慕容麟还要猴急。

    。。。。。。

    回到俘虏营,涉圭即刻通知值守的叛军换防,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虽说有些奇怪,并无人上前质疑,到底涉圭乃是叛军的头目,如何会有人疑心于他?

    待人走开,涉圭与手下一起动手,解开俘虏们身上的绳索。慕容麟在旁连声与俘虏们打招呼,要他等噤声,一时三刻之后,俘虏们已经纷纷脱困,摩拳擦掌,活动着筋骨。

    紧接着涉圭带头,领着五六十人偷偷潜入堆放武器的营房,来回几次过后,千余俘虏人人都拿到了兵器与引火之物。

    今夜月不黑,风不高,却不妨碍做个杀人夜!慕容麟一声令下,千余人鼓噪着四散杀出,到处放火,见人就砍。

    慕容令与段随倒是安排了一些斥候,可惜都在营外游弋,哪个会想到祸起萧墙?睡梦中的叛军猝然遭袭,顿时鬼哭狼嚎,死伤枕藉。这支队伍本就是乌合之众组成,大乱之下毫无抵抗之力,迅速崩溃,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自己一双腿脚!

    混乱中慕容麟犹自念念不忘心中仇恨,一把扯过涉圭,满脸狰狞地大叫:“带我去那两个贼子的营帐!”涉圭被他的气势所慑,忙不迭在前带路。

    两人带着一部人马直取中军,堪堪到达时却发现慕容令与段随两个已经杀将出来,虽说未着甲盔,可是一个挥刀,一个舞槊,当者无不披靡。慕容麟大怒,大喊一声,率众扑了过去。

    眼见又有大队人马杀来,慕容令与段随两个不敢恋战,赶忙往反方向逃跑。恰巧这时候有一名逃命中的叛军骑马斜斜穿出,生死关头慕容令可管不了他是敌军还是自己人,一跃而起将那人推下了战马,自己则稳稳坐在了马上。

    “石头,快!”慕容令大声招呼段随。

    段随一个箭步上前,槊交左手,右手一搭抓住慕容令伸出的猿臂,借力一跃已然上了马背,慕容令双腿发力,那战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两人一骑,刀砍槊刺,挟着雷霆之势杀向营门而去!

    临近寨门,慕容令猛然一个大弯腰,眼瞅着就要落下马去,下一刻他又如随风扬柳一般抄了回来,稳稳坐定。

    段随吓了一跳,叫道:“那罗延,你搞什么鬼?”

    “运气不错,捡了副弓箭!”慕容令嘻嘻一笑,扬手举起一副弓箭。他倒是眼尖,一眼看到地上不知被哪个丢弃的弓箭,仗着骑术精良,也不停马,一抄手将之捡了起来。有弓箭在手,慕容令胆气为之一壮。

    慕容麟远远看到两人跑走,眼中喷火,咆哮不已。这时候还是涉圭冷静,连声提醒慕容麟:“麟公子!马厩就在营后,那两个贼子共骑一马,必然跑不快。我等赶紧追去,须走不脱他两个!”涉圭同样也不愿跑了慕容令与段随,一来可以免除后患,二来自己的荣华富贵还需着落在他两人头上。

    慕容麟如梦方醒,当下跟着涉圭赶到马厩,幸喜战马未曾逃散。这时候营中还在处处厮杀,混乱不堪,心急如焚的慕容麟与涉圭来不及召集大队人马,只喊上近前的龙城军,跳上马就走,算算总有百十人,对付两个精疲力尽的贼子应该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