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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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0一章 圣夏

村子里的知识青年们,走了一拨儿又一拨儿,而自从1975年章惠琴她们哪拨儿知识青年来了以后,村子里再也没有新的知识青年来补充了。

    由此,村子里的知识青年越来越少了,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圣夏”圣夏是个男生,圆圆的脸膛,白皙的皮肤,少言寡语。

    圣夏住的地方,是生产大队给知识青年新盖的房子,一拉流北屋,有二十多间,原来这些房子都满满的住着知识青年,知识青年多时,这里住不下,还要到大队部和社员家去住,那时候多威风啊!知识青年单开着食堂,吃饭时一大群,干活时一大帮,虽然吃的不好,干活繁重,但天塌砸大家,大家都这样,心里没有恐惧,没有忧虑。

    可知识青年走来走去,没有补充,只剩下圣夏一个人了,圣夏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床板,满目凄凉,一肠愁思,他半宿半宿睡不好觉,想起别人,思着自己,人家都已经有了归宿,可自己的归宿在哪里?还遥遥无期。往往他刚刚睡着,又突然惊醒,睁眼望着黑洞洞的屋舍,似乎有无限多双狰狞的眼睛盯着他,一个个血盆大口要吞咀他,他吓得更睡不着了,瞪着眼睛,蒙头盖脸蜷在一个墙旮旯里。

    圣夏过得日子很凄凉,要和社员一样上工,一样锄地,可社员们自幼在农村长大,过苦日子过惯了,不觉得苦是苦了,而且人家全家都在一个窝里,虽苦,却能团聚在一起,互相关怀,相互取暖,那些严寒困苦被体贴关怀给抵消了。而圣夏就不一样了,只光棍儿一人在这里,上工出去一个人,下工回来一个人,作饭一个人做,吃饭一个人吃,像一个机器人循环往复的做着一切事情,有怨无处诉,有苦无处说,而这一切又遥遥无期,他苦闷透了。

    圣夏所在的生产队里有一人家,只母女二人,看着圣夏可怜,就招呼圣夏上她们家去吃饭,圣夏吃了这母女俩的饭,就给这母女俩从自己的粮食袋子里挖点儿粮食过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母女俩家有了女人干不动的活儿,比如从生产队里分粮食往家扛粮食,从家里往街上推粪卖到生产队里,这些卖大力气女人干着费劲的活儿,圣夏都要帮一帮。干了活,免不了又要吃饭,时间一长,圣夏去这母女俩家里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圣夏到这母女俩家吃饭还有另一个原因,闲唠答钩起来,圣夏家住北京城西直门内新街口,而这母女俩,早年也住过北京西直门内新街口,真有一种他乡遇故交之感,这亲的又近了一层。

    母女俩和圣夏越走越近乎,圣夏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家的感觉。

    阴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农民,一年中的大年、端午、中秋,三大节日之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这一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秋收秋种,照样繁忙,但农民在多么繁忙中每年都要过这个节日,说是过节,只是预备一桌酒菜大吃八喝一顿。这母女俩,也和别人一样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邀请圣夏晚上到了她们家。母女二人不喝酒,因为是过节,又因为有外人,母女俩准备了一点酒,母亲准备了三个杯子,先给圣夏斟了一杯,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举起酒瓶对女儿芝子说道:“今天过节,又忙了多半年了,母亲给你也倒上半杯,芝子脸儿一红,还是举起了杯子,母亲倒了半杯,做罢。然后母亲紧让圣夏和女儿喝酒吃菜。圣夏嘴急,没有三口五口,一盅酒就倒进了肚里,母亲看圣夏酒盅子空了,又给满了一盅,圣夏平时不喝酒,今日就像久旱的土地,遇到了毛毛雨,落在地上的水滴,立时就没了踪影,圣夏喝了三五盅酒像没事人一样,虽没事人一样,但心里也热哄哄的了,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不免心里感慨万分,想起了同学,他们在干什么?也在过中秋节,可是他们是在城里和家人在一起过中秋节,自己的爹妈在干什么?也在过中秋节,可是他(她)们和自己却天个一方,圣夏思绪万千,不免眼圈儿红了。

    母亲看到圣夏举着酒盅子发呆,言道:“喝酒!喝酒!一酒解百愁。”酒喝来喝去,圣夏喝得酩酊大醉,这母女俩也有几分醉意,圣夏已经不省人事,母女俩把圣夏连搀带揣拖到了炕上,放倒了。

    圣夏呼呼睡得像头死猪,母女俩打扫杯盘碗筷,洗刷完毕,早也困了乏了,也倒头睡在了炕上。

    母亲一觉醒来,看看星星,已是后半夜了,看看两个孩子,都睡得正香,母亲脱掉了两个孩子的鞋子,把两个孩子在炕上捋顺了,在两个人的头下各塞进了一个枕头,又拉了一个大被子给两个人盖上,自己也拉了一条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然后下地拉灯上炕睡觉。

    母亲觉得刚刚睡着,忽然听得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做梦,没去开门。朦胧中,咣当一声响,屋门被闯开,唰、唰、唰,几道手电筒的光注像无数个探照灯一样在炕上照来照去,又一个人握着手电筒满屋子晃摇,晃摇手电筒的人找到了灯绳儿,拉了一下,骤然屋子大亮。灯光照在炕上,三个人盖着两个大被窝的镜头大白于天下。

    所来之人,其中一个,又高又大,厉声喝道:“大胆圣夏!让你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却胆大包天睡人家姑娘!真是色胆包天!”

    这圣夏一天劳累,本来困乏,又加上喝了点酒,酩酊大醉,一觉过去,呼噜之声震天惊地,正睡得香甜,被一阵呵斥之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当地站着五六个彪行大汉,这几个彪行大汉对他怒目而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惧的眼睛望着地上这几个横眉立目的彪形大汉

    这几个彪行大汉,一个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一个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一个是生产大队长,一个是管知识青年的村党支部委员,还有一个民兵,剩下哪个,不知是何种觉色?这五六个人齐声呵斥着:圣夏!起来!起来!快起来!到大队部去!到大队部交待你的问题!反了你了!”

    这五六个人押解着圣夏还有哪母女俩,到了大队部,分两个屋子审讯,一个屋子审讯圣夏睡母女俩的罪行,一个屋子审讯哪母女俩拉知识青年下水,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