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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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花好月圆

七队队长,得到了革委会主任把老梆壳要弄出去的口信儿,满心欢喜,从大队部走出来,就回家了。老梆壳第二天来到了七队队长的家,进门黄黑不说,直截了当问七队队长去大队的结果,七队队长,喜眉笑眼的告诉了结果,老梆壳自然也乐了,七队队长说:“回家候着去吧,不久你就要当工人去啦。”

    老梆壳候了一秋,眼看就入冬了,还没有音信,老梆壳又登上了七队队长的家门,开门见山问询结果,七队队长皱着眉头言道:“我也为这事着急呢,怎么还没信儿呢?”

    “您再去一趟大队,找革委会主任问问这事!”

    “好!我再去一趟大队!”

    七队队长又来到了大队部,革委会主任不容七队队长开口,首先发话,言道:“你们队的秋收搞得很好!这多亏了你的正确领导,公社要每个大队评出一名领导有方的生产队长当秋收工作的模范,我看你最合适,所以我就把你报上去了!你就等着领奖状吧!”

    领不领奖状,不是七队队长这次来大队的目的,他来大队的目的,是问询老梆壳当工人的事情怎么还没有着落,所以,他左耳朵听着革委会主任表扬的话,从右耳朵就跑掉了。他截过了革委会主任的话题,言道:“上次您应我的事儿过去已有两个月了,事情办的怎么样啦?”

    革委会主任装聋作哑言道:“什么事儿啊?”七队队长打了一个愣儿,说:“老梆壳当工人的事儿啊!”

    “这个事儿吗?因为秋收大忙,把这个事儿忽略了,但后来哪呢,这个事儿我还是去办了,可是啊!厂子招工的说了,老梆壳岁数大了!不能当工人啦!”

    “什么?岁数大了?老梆壳刚多大呀?”

    “不都二十五了吗?”

    “二十五就大啦?”

    “二十五还不大?你知道吧?当兵的最大不能超过二十三,当工人自然也不能超过二十三喽!”

    “当工人能跟当兵的比吗?”

    “怎么不能比?工人是领导阶级!自然也是好中求好!精中求精!岁数是个非常关键的因素!丝毫不能忽视啊!”

    革委会主任的一番话把七队队长说得哑巴了,闷了半天,言道:“没缓啦?”

    “工厂又不是咱们家开的!一是一!二是二!自然没缓儿啦!”七队队长,闷闷不乐的抬屁股走了。老梆壳还在家等着佳音哪,看七队队长哭丧着脸进来了,觉得不妙,急不可耐的先发了话:“怎么样?办好了啦?”

    “办好了?下辈子吧!”

    “什么?您说清楚点儿!“

    “革委会主任说了!你已经过岁数啦!你已经过岁数了,再想当工人,可不就等着下辈子了吗!”

    老梆壳稍稍一打愣儿,言道:“这话是您说的?还是他说的?”

    “自然是他说的!”

    “他说的!我肏他的妈!他蒙谁呢?他弟弟比我还大一岁哪!他今年没当工人走了吗?人都说革委会主任装着一肚子弯弯绕,我还不信哪!闹了半天是真的!我找他说理去!”

    老梆壳的话提醒了七队队长,是啊!革委会主任的弟弟是比老梆壳大呀!他能走得了,为什么老梆壳就走不了呢?这小子是成心在糊弄我们。七队队长对于革委会主任蒙哄人的伎俩早有所知,但是每回都不关他的事,这回蒙到了自己,他愤怒了,暗暗思忖,现在秋收完了,他用不着我了,卸磨杀驴了!要卸磨杀驴呀?我把这一腔子血倒出来!临死也要折腾折腾你!他想到这里,完全站在了老梆壳的立场上了,吼道:“走!找他说理去!”然后七队队长在前,老梆壳在后边跟着,就奔了大队部。

    革委会主任还没走,见到这两个人怒气冲冲的进了大队部的屋子,言道:“请坐!请坐!”老梆壳道:“甭猫哭耗子假慈悲!”

    老梆壳说出的话带着一腔子火药味儿,革委会主任究竟是革委会主任,没跟他一般见识,不阴不阳的言道:“怎么?我让你坐也错啦?”

    “装什么老人孙子呀!我问你!你说我当工人岁数大了!你弟弟比我还大一岁哪!他怎么就走啦?”

    这句话让革委会主任防不胜防,革委会主任闷了一刻言道:“话说到这里,我也不瞒你们什么了!我弟弟也超了岁数!可我拗不过我妈呀!她非得让我把他弄出去,我没辙!就给他瞒了几岁!”

    老梆壳不由自主从嗓子眼里喷出了一拉溜难听的话:“哈哈!是这样啊?可这样是对你们家的人!对你哪些沾亲带故的亲娘爹老子!对他们!你有得是办法!一溜一溜的!对于我们这些够不上钢锋的平头百姓!你也有得是办法!是搪塞的办法!也是一溜一溜的!”

    老梆壳满腔怒火,七队队长像充足了气的皮球,本来也是向革委会主任兴师问罪的。老梆壳慷慨陈词发泄了怒火,可七队队长呢?他是组织里的人,让革委会主任领导惯了,进门见了革委会主任哪一本正经的面孔,革委会主任以往的“领导”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不免惧怕了起来,像拔了气门芯的皮球突然间瘪了,他骂老梆壳道:“老梆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和主任这样说话!主任做事自有主任的道理!为哪码儿说哪码!怎么离题越来越远!”老梆壳不知所措,瞪着七队队长,瞪了一会儿,惧着这个未解除婚约的老丈人,把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七队队长究竟是队长,有思想觉悟,做事柔软,把老梆壳骂了回去,回过头来对革委会主任言道:“主任啊!他岁数小,您只当他是个混蛋,甭跟他一般见识,您瞧着我,我家庭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对大队的贡献有目共睹,难道您弟弟能瞒几岁,老梆壳就不能满几岁?”

    革委会主任言道:“这还像句人话,冲着你,我也给这兔崽子满几岁试试。”

    “还试什么!这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革委会主任看着这两个人就来气,特别是哪个老梆壳是个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他下了逐客令:“好!就这么着,你们回去吧,我给你们把这件事情办了就是啦。”

    “那我们什么话可也就不说了,就等着听好信儿啦!”

    七队队长边说话边抬屁股,和老梆壳走出了大队部。

    老梆壳耐着性子又等了些日子,还不见七队队长的回音,他又去找七队队长,七队队长说:“该有个结果了!可怎么还没给我信儿啊?还得找他去!”

    七队队长,这回不去大队了,登进了革委会主任的家门,革委会主任知道他干嘛来了,拿话先堵了上来,言道:“我早去厂子找了,工厂的人事科科长说了,说老梆壳个头儿矮!工厂个头儿矮的不要”

    七队队长无语,蔫蔫的从革委会主任家里走了回来,向在家等着的老梆壳如实诉说了经过。

    老梆壳听到这话,又是火冒三丈骂道:“放他爹的屁!工厂的科长没见过我!怎么就知道我个头儿矮呢?这都是他编的话!他草驴下粪箕子!屄里编的鬼话!他编着方儿的蒙我们!他肚子里的这点儿烂杂碎我是看透了?哪些当工人的指标!上大学的指标!他妈的!都给他那些亲娘爹故相好的娘们留着哪!哪儿有咱的份啊?还得找他去!不能这样让他把我给捉虎喽!我就是当不了工人!也要让他明白我不是糊涂傻子!不能让他把我当傻子卖喽!”

    七队队长拦住了老梆壳,言道:“你找他去!你找他去?就能找好喽?你不能去!就你这脾气!去了非弄砸了锅不可!”

    “你倒没弄砸锅!可去了八百六十回了!哪回还不是让人撅了回来!”

    “撅了回来,!也没砸!你一去非得弄砸喽!要是弄砸喽!就永远也别想弄好啦!我去行!说什么你也不能跟我去!”

    “我非要跟你去!我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他对证!我不信他就哪么能!是铜锤铁打的!”

    “老梆壳啊老梆壳!你听着,你要是非跟我去!弄砸了你可别怨我!

    “我不怨你!好坏就这一锤子买卖!”

    七队队长拧不过老梆壳,只得把老梆壳也带上了,两个又去了革委会主任的家。革委会主任看到老梆壳的脸儿煞白煞白,知道老梆壳来者不善,言道:“兄弟呀!我想的跟你想的一样,也想把你弄出去当工人,可把我腿都跑细了,也不成啊,人家嫌你个儿矮呀!”

    “我个儿矮!电线杆子高!在马路边儿戳着!秤砣小!能压千斤!***个子矮不矮呀?能指挥千军万马!个子矮的做成大事的有得是!”

    革委会主任听得这话暴跳起来,吼道:“反了你了!是不是你想吃饭不香啦?”

    七队队长看苗头不对,立马发话压住老梆壳,言道:“为哪码儿说哪码儿,干嘛扯哪么远!”老梆壳言道:“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不想给我办这个事儿!我要是他靠着的哪个野娘们的儿子他准给办了!”

    老梆壳气的说了疯话,革委会主任也气得翻了白眼,言道:“对!你说的太对了!你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你弄出去了!”

    “你他妈还是我儿子哪!哼!你当我儿子我还不要你哪!嫌你肮脏!你给我舔屁股!我嫌你舌头麻!你不是不给我办这个事吗!我还不用你给我办了哪!我到公社告你去!告你为了让你弟弟当工人你弄虚作假,把你弟弟从工厂再弄回来!我把你在村里做的哪些肮脏事情都抖搂出来!让它见见阳光!”

    七队队长看他们两个,都撕下了面皮,拉开了架势,口无遮拦越说越岔,越骂越僵,急的心里抓起了挠,老梆壳究竟和自己有关联,闹出事来如何收场?他不由分说上去打了老梆壳一个耳光,骂道:“你小子太无法无天了!这是你叔叔!你怎么能对叔叔这样说话呢?”

    “他是我叔叔?我没这样的叔叔,叔叔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七队队长一劲儿的和革委会主套近乎,可这老梆壳一劲儿的往掰里闹。七队队长看哈虎不住老梆壳,使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言道:“我问你!你还想当我姑爷不想当啦?”

    “当然想当!”

    “既然是想当!你就得听我的!给我顺顺溜溜的!你要是不想当我姑爷了?从此你就跟我无干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就闹去!你撒开儿的闹!你闹翻了天我也管不着了!”

    这一招杀手锏还真管用,老梆壳听了七队队长的话,止住了吵骂,冥旗息鼓了。

    七队队长,把革委会主任拉到一边儿悄默声言道:“你甭冲着他,你冲着我,你想想办法。”又压低声音说:“从古至今,是民不举官不揪!假如你把老梆壳真惹急喽!他可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主儿!甭说他要干别的,就是到处给你煽风点火,你搁蝇不搁蝇啊?家丑不可外扬!大家都相安无事多好?何必弄得鸡飞狗跳墙!”

    “不是我不想相安无事!是你们家这个老梆壳无事生非!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看这个小子!说出话来就是枪药味儿!一句人话也没有!成心找茬来打架!”

    “话他说的是过了一点,可不能木匠斧子一边砍!你老兄嘴也没闲着啊?老梆壳为什么那么来气?还不是他说的都是实事儿?”

    七队队长怕自己的话说重了,革委会主任接受不了,又往回找补,言道:“你老兄说的也是实事,可万事都有个变通,大家都要相安无事,你老兄就得想想办法,你老兄是场面上的人,怎么做自然比我清楚。

    “人事科长真的说过!个子矮的不要!”

    “你说的这话我也不是不信,话我都跟你说尽了,你就别跟我绕圈子啦!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有铁板一块的人?你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就看你用不用!我再跟你说一遍,大家都相安无事,算你老兄的把式打圆啦!”

    老梆壳和七队队长,一个做黑脸儿一个做红脸,一阵连珠炮,冲击得革委会主任多年累积和建造的防水堤坝出现了涌洞,他的脑袋百转千廻,瘫软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吗,就好办了。

    他想起了他弟弟当工人时,瞒岁数的事情,他的弟弟已经二十六了,可他填表是二十二,当初他怕厂子的人看出漏洞,过不了关,他给工厂的人事科长送了两筐苹果,人事科长得到了两筐苹果,睁半眼合半眼就过去了。

    革委会主任有了主意,凑近七队队长的耳朵,低低的言道:“你给人事科长送两筐苹果吧!这事就好办了!”

    送礼自然得送好的,七队队长知道,头等苹果三毛钱一斤,一筐六十斤,两筐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苹果得三十六块钱,而他一天才挣五毛钱,两筐苹果得让他挣两个多月。不免惊慌,言道:“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哪!我受得了吗!”

    “你这人怎哪么木呢?你的前任七队队长,当了林场场长,他的一家子家属还都在你们七队呢,他的家属还得你照顾哪!你从他那里弄两筐苹果,还用得着花哪么多钱吗?我跟他吱一声,让他在好果子上面放几个坏果子,就当坏果子卖给你,坏果子不是五毛钱一筐吗?这点儿钱你还花不起?你怎么说我来着?你也得让让步!”

    如此,由革委会主任带着七队队长,给人事科科长,夜里送了两筐苹果,随后老梆壳就去附近镇里的工厂上班了。

    转眼间,三年过去,大丫头大学毕业,回村里当了老师。

    老梆壳当了工人,是工人阶级了。大丫头,是贫下中农选拔去上大学的知识份子,“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郎才女貌”不久,就结了婚,过起了幸福、美满、甜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