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离火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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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mon oct 31 09:47:35 cst 2016

    天玑国·官道

    黄昏时分,官道旁的树影在暮色里渐渐加重,天枢使团一行车队,却停在路中央。

    苏严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车轮陷在泥泞中。

    一名侍从上前,回报道:“公子,可能是这几日连续下了数场暴雨,致使这官道上尽是泥坑。”

    苏严皱眉道:“那就赶紧想办法,把这车给拖出去。”

    侍卫骑马从前方回来,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积水,行至苏严的车边,道:“公子,前面大约有十里左右的路,都是这样子,今晚要去到驿站,恐怕是不行了。”

    苏严拍了拍马车的窗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上又没一处干的地方,这一大帮子人,今晚是睡树上吗?”

    侍卫又赶紧答道:“公子,转过前面的弯道,有个废弃的祠堂,属下去看过,勉强能对付一夜。”

    苏严摆手,“罢了罢了,赶紧把车拖出来,再说其他。”

    众人合力,将苏严的马车往泥坑外拖。

    好容易将车拖出泥泞,一路颠簸着到了侍卫所说的那座废弃祠堂。苏严从车上下来,看眼荒祠,眉头紧锁。这荒祠只剩个门洞,上方的瓦片间或不全,有几处还在滴滴嗒嗒的漏水。但眼见这天都已经黑了,确实不好再赶路,苏严无奈,只得在此暂歇。

    侍从们将马匹、车辆栓好后,先进入荒祠。苏严见仲堃仪进入荒祠后,才不甘心的进入。

    两名侍从已经升好火堆,扶着苏严在铺着厚毡的草堆上坐下,苏严一连改换了好几个坐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侍从见他面露不满之色,忙道:“公子,今晚只能暂时这样了。”

    安置好一切后,一众人分了些干粮,就着各自的水囊,吃了起来。仲堃仪自己动手,把干草铺在离苏严远些的地方,然后盘膝坐下。

    祠外突然传来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还伴着一个年轻人的说话声。“大哥,你再坚持会,进到祠中我们就能歇歇了。”

    荒祠中的众人都朝门口望去,苏严朝自己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走向门口准备查看。

    门口外走进两个一身泥泞的人。其中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右脚有伤。而另一个人正搀扶着他。

    扶人的年轻人关切的说道:“大哥,你小心点。”

    苏严侍从走上前,神色俱厉开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这才发现祠中还有别人,不禁吓了一跳,呆立当场。过了一小会儿,扶人的人才上前朝侍从行礼,那小哥有些紧张,“这位官爷,我们两兄弟在城西积瑞坊朱老爷家做工,现在是要回家探望生病的父亲。谁知雨后路滑,我大哥摔伤了腿。我们就想在这祠堂里歇息一晚。”

    苏严闻听,不悦地哼了一声,傲慢的说道:“既是探病,还是抓紧赶路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

    苏严一发话,侍从便拦在了两人面前。搭话的年轻人还想再说什么,他哥哥却拉住了他,一脸的怯懦。那小哥叹了口气,扶着自己的哥哥就要往外走。

    此时,仲堃仪走了过来,看看两人,道:“两位大哥,令尊病情如何?”

    小哥道:“听说是染了风寒。”

    仲堃仪点头,语带安抚,“季节交替,老人家体弱,染了风寒也是常有的事。既然不是什么急症,这位大哥又摔伤了腿,不如今晚先在此处歇歇脚,明早再赶路罢。”

    他说完这话,又转身向苏严,行了个礼,道:“苏师兄,我方才坐的那处还算宽敞,这两位大哥可与我挤一挤。夫子常言‘唯厚德者能受多福’,今日我等给予这兄弟二人方便,也算是善事一件。苏师兄以为如何?”

    苏严十分不快,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言辞反驳,不由得朝仲堃仪翻了个白眼,转脸朝向火堆烤火。仲堃仪见苏严不再言语,便上去搀扶伤者,带着他们一起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三人做好后,两兄弟对仲堃仪千恩万谢。

    摔伤腿的那人,略带痛苦的声音,连番向仲堃仪道谢:“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仲堃仪掏出干粮分给二人,微笑道:“还没请教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小哥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干粮,露出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约莫两寸的刀疤,他答道:“谢谢官爷,小的们姓庚。这是我大哥,庚寅。我叫庚辰。”说着话,他又怯懦地看了一眼苏严,转向仲堃仪压低声音道:“今日多亏了官爷,我俩才有落脚之处。”

    仲堃仪摆摆手,“相遇即是有缘,大家互相照应罢了。”

    又过得片刻,祠外传来马蹄声,不多会儿,慕容离进入。

    慕容离一看到这荒祠中竟有这许多的人,略显惊讶,他环视众人一眼,“不知天枢的使节在此,多有打扰。”

    苏严脸又黑了几分,但只是哼一声,不搭话。

    仲堃仪起身,走到慕容离跟前,“慕容乐师怎会到了此处?”

    慕容离对仲堃仪一拱手,道:“听闻云蔚泽的风景不错,却不想连日下雨,风景没有看着什么,倒是在此处遇上了贵国的使团。本想着幸亏有这荒祠暂歇,不过,看样子,是不太方便了……”

    仲堃仪望眼苏严,对慕容离摆了摆,搬了些干草到角落位置,“慕容乐师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也不知道夜里是否还会下雨,若无什么紧要的事,还是不要赶路了。”

    慕容离拱手,“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仲堃仪又拿出自己余下的干粮,“乐师言重了,我这里还有些干粮……”

    慕容离浅浅的一笑,“能得一隅安睡便已是幸运了,不敢再叨扰先生。”

    说完,他便径直走到角落处坐下,人被暗影遮罩住,看不真切。

    夜渐渐深了,荒祠里的诸人逐渐睡去,篝火里的木柴噼啪轻响,偶尔爆出火星。

    荒祠外人影攒动,鬼鬼祟祟的靠近祠堂,十来个蒙面人贴在墙角。

    领头的人压低声音道:“待那火灭了,就动手,麻利些,别把人吵醒了。”

    祠堂里的篝火,已燃到了尽头,不多时,便慢慢的熄灭了。

    慕容离猛的睁开眼,侧耳屏息听着微小的动静,片刻后,他小心的挪到身旁的柱子后,并放缓了呼吸,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篝火终于完全熄灭,蒙面人蹑手蹑脚进入,开始翻找众人的行李。一名蒙面人,慢慢靠近慕容离所呆的地方,慕容离左手轻轻抬起洞箫,右手中拈着一片残瓦。

    趁那蒙面人不备,慕容离一抖手腕,将残瓦丢出,远远的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天枢的侍卫立即惊醒。侍卫发现不对劲,一边出声示警,一边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里撒把助燃的粉末,火光腾起,蒙面人们措手不及。

    示警的侍卫往火堆里扔干草与干柴,大声道:“有山贼,快起来,都别睡了!”

    另外的几名侍卫,已与蒙面人缠斗在了一起。苏严、仲堃仪惊醒,其余人偶尔发出尖叫。

    领头的那个蒙面人对同伙喊道:“打劫他国使团是死罪,干脆把这些人都了结了!”

    苏严怒道:“既知是死罪,你们还不速速退出,本公子可以饶了你们。”

    仲堃仪一把拉住苏严的袖摆,低声道:“苏师兄,此时少说几句,他们只是求财,切莫冲动,有侍卫去阻挡足矣……”

    “我堂堂世族子弟,怎能向来历不明的山贼示弱?!简直是败坏了我苏家的名声!”苏严一把推开仲堃仪,满脸的不屑。

    仲堃仪却再次拉住苏严,怒道:“名声重要命重要啊?给你无上的死后哀荣你看得到吗!”

    “你知道什么是大家气度?!”苏严狠狠的甩开仲堃仪。

    仲堃仪眼中已显出怒气来,“苏师兄无论你平时多不待见我,我们今天保命要紧啊!若你执意要与那帮山贼硬碰硬……”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蒙面人已抡着刀砍将过来。仲堃仪将苏严往旁边一推,拔剑出鞘,格挡住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程谙那边已斩杀了两名山贼,一步跃至仲堃仪身边,与他并排而立。仲堃仪对蒙面大声喝道:“你们不过是求财,何必伤人性命。我等天一亮就要返回天枢,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那领头的人道:“留着你们,终究会走漏风声,不如就都把命给我交待在这里!”

    仲堃仪用眼神示意程谙离开,抬起握剑的手:“逼人太甚,在下无话说,要杀便来试试。”

    蒙面人们被仲堃仪的气势所摄,一时不敢上前。仲堃仪虚挥出一剑,吸引蒙面人们的注意力,程谙则是贴着墙角跑出。

    领头的山贼一看不好,立时喊道:“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混战之中,仲堃仪靠近苏严,拉着他就朝门外拖,“苏师兄,先出去再说!”

    苏严反应过来,还是甩开仲堃仪的手,“你住手,我堂堂一国使臣,岂能做出这等有损国体之事。”又转头对一名侍卫喊道:“把这些山贼,给我杀了!”

    仲堃仪怒极,拽住苏严道:“师兄何必要拿着鸡蛋碰石头,已有侍卫去报官了,咱们只需能撑到援兵来,便能解了眼下的危机。”又再转向一干侍从、侍卫,“大家往外撤,东西之类,不拿也罢!”

    数名侍从、侍卫逃出祠堂,仲堃仪突然想起慕容离,出声轻呼几声,未得到慕容离的回答。

    仲堃仪又推了把苏严,“苏师兄你先走,我得去看看慕容乐师怎么样了。”

    苏严却拍开仲堃仪的手,“你少在我跟前指手划脚!”

    一个蒙面山贼逼近两人,迫使两人不得不朝后方退去,苏严一脚踩空,竟跌入地窖,下意识的抓住仲堃仪的衣袖,将其也拉进了地窖。

    两人摔在地上,仲堃仪甩头站起来,握紧手中的剑。地窖外的打斗声加剧,偶尔夹杂惨叫,仲堃仪在地窖中,判断不出上面的形势。而那个山贼亦持刀跃入地窖,逼近仲堃仪与苏严,苏严此时方才感到恐惧,颤抖着缓慢的向后退。仲堃仪大喝一声,提剑斩向了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