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离火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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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wed sep 28 14:43:56 cst 2016

    一连数日歇了朝会,朝中一应事宜,无论大小,都交到了魏玹辰的手上。就连将军吴以畏攻下了瑶光国这样的大事,都是由魏玹辰代陵光宣了个封赏的旨意了事。朝臣们无不猜测,那位天璇的年轻君王,何时才能回复如初。

    丞相府中,公孙钤如今已做了魏玹辰的幕僚,在魏玹辰的着意栽培之下,他对过往听都不大能听到的朝堂之事,已是了然于胸。只是,公孙钤也猜不到,原本意气风发的王,为何会一夜之间倾颓至此。

    这一日,公孙钤替魏玹辰整理完封赏事宜,正欲离去之时,魏玹辰皱着眉头踱步进了书房。他看着公孙钤,少顷,仿佛是做出了某项艰难的决定,缓缓的点了点头,“今日天色尚早,公孙啊,你随我进宫一趟吧。”

    公孙钤顿感错愕,进宫去?去做什么?可是,见魏玹辰并没有要给自己解惑的意思,他也只得暂时摁下心中的疑问,整了整衣饰,跟随魏玹辰而去。

    公孙钤跟着魏玹辰,一路无话的到了陵光的寝殿外。内侍一见是丞相到了,便立即进去向陵光回禀。

    直到此时,魏玹辰才淡淡的对公孙钤道:“王上近日来心情不佳,若是过会王上精神不错的话,你便陪他下下棋吧。”

    “下棋?”公孙钤愣了愣,只是这样?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望着魏玹辰疑道:“您是说,王上会与在下下棋?”

    魏玹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半个字。

    公孙钤没见过自己的君王,毕竟,公孙氏在天璇虽还保留着贵族的名头,却早已不复往昔盛景了。而他无品无爵,当然更不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王。

    他心里虽然好奇,却只是跟了在魏玹辰身后进入寝殿,连头都曾抬起过。

    魏玹辰在陵光跟前站定,看到陵光面上还留有泪痕,手里握着的是裘振那柄匕首,不禁先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王上,今日天气很好,宫后花苑里的花也开得正热闹,王上不如出去走动走动,只当舒展舒展筋骨……”

    陵光看魏玹辰一眼,别过头去,冷冷道:“孤王只盼,舍了这身筋骨去……”

    魏玹辰一听陵光这话,心里就打了个突,忙岔开话题。他侧让一步,指指公孙钤,对陵光道:“王上,老臣新近刚认识了一位晚辈,于棋艺之上,很有几分天赋。王上既是不想出去,不如便让他在此陪您手谈一局,如何?”

    公孙钤上前一步,在陵光跟前跪下,“叩见王上。”

    陵光垂眼,目光扫过公孙钤,恰巧见到他抬头,转瞬之间,陵光不由一愣。面前的这个青年,神情内敛、目光坚毅,恍惚之间,陵光以为自己看到了裘振。

    “平身!”陵光轻呼一声,伸出手俯身去扶了一把公孙钤的胳膊,更不自觉的喃喃道:“裘振?!”

    公孙钤没听清陵光说的是什么,只是被他拉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正想转头去看魏玹辰。不料,又听到陵光嘟囔了一句,“不,你不是裘振……”

    陵光后退两步,胡乱冲魏玹辰与公孙钤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孤王现在谁都不想看到……”

    魏玹辰几欲开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摇摇头,示意公孙钤随自己退出了寝殿。

    陵光走到窗前,手指拂过匕首冰凉的鞘,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今,如今孤王,只剩下这一柄剑了……”

    穿过王宫花苑,陵光的寝宫只能远远的看到一角的飞檐。公孙钤终于忍不住,问魏玹辰道:“丞相大人,王上手中为何拿着一柄匕首,那匕首,仿佛也并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魏玹辰苦笑一声,看眼公孙钤悬于腰间的佩剑,似有深意的说道:“特别之处,只在于持剑之人啊。”顿了顿,又摆手道:“此事的内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明白的。不过呢,日后你就慢慢会知道了……”

    又朝前走了一段,魏玹辰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吴将军自归国后,伤势又加重了,眼下天下的大局未稳,目前咱们天璇国,也只有他能带兵上阵了。唉,若是裘……罢了罢了……公孙啊,你近日看举荐信之时,可有看到能堪大用之人啊?”

    公孙钤略一沉吟,才答道:“可以冲锋陷阵的猛士倒是有,只是……能为将才的,在下还并没有发现。不过,最近在下听到一则坊间传闻,说天玑侯辖处某地,有白虹贯日的奇景。大家纷纷猜测,要么是那里出了上应将星之人,要么就是有人锻造出了神兵利器。”

    “还有这样的事?那速遣人去打探详情。”魏玹辰拈了拈花白的胡须,半晌,又叹了口气。

    ……

    天玑郡·边境山林

    一座看起来人烟稀少的山,苍松翠柏掩映着不起眼、且生满着茅草的小路。转过山中小路,是一处不大的清澈水潭,水潭边上,搭着几间半开放的草屋。草屋外,是架简易、小巧的水车,将潭水引进屋里。

    草屋内,炉火还未熄灭,铸剑台上散乱的放着各种矿石,还有些未及铸完成的刀剑。屋的另一边,是座极为简单的木架,放着已经铸成的刀、剑、戈、戟。偶尔有水溅到炉边,发出轻微的声响,腾出淡薄的雾气。

    一个穿着鸦青色布衣的青年人,蹑手蹑脚的进了草屋,先是看了眼铸剑台和火炉,然后走到木架旁,将架上的剑,逐一拔出鞘来细看。

    又一个穿着灰白色布衣的青年人,作贼似的潜进草屋,刚一进门就看到先前那人凑巧拔出一柄剑,他不由愣了一下,尴尬的笑笑。

    灰衣人索性对青衣人一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传闻中,那位铸出了神兵的剑师,齐之侃,齐先生。”

    青衣人闻言一愣,倒是马上反应过来,回了一礼,“都是些虚名,不值一提。阁下是?”

    灰衣人笑了笑,道:“在下就爱搜集稀罕的刀剑,听说这里铸出了神剑,恨不能插翅飞来、一睹为快,不知先生可能行个方便,让在下开开眼界?”

    青衣人对此话不置可否,眼中却隐隐透出些焦急,飞快的扫视木架上的剑,故做无所谓状,笑言:“不过就是把剑,没那么悬乎,不看也罢。”接着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剑,拿起另一把看起来很厚重的剑。

    灰衣人一直十分仔的细观察对方的的表情,见他如此回答,皱了皱眉,接着抽刀出鞘,“我看阁下不是谦和,而是根本就非这剑庐主人吧!”

    青衣人显然未料人对方一言不合便已亮出了兵刃,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狼狈的躲开灰衣人一连数招。奈何生死相博,一招不慎便已胜负分明,几个回合后,他被一刀刺入了腹部。

    灰衣人将刀抽回,胡乱在死者的衣襟上蹭去血迹,拿起先前青衣人拿起的剑来仔细看看,复又摇头放下。那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兵刃,硬要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大约只是剑身更加厚重而已。

    弃剑之后,灰衣人环视这草庐一圈,不像是还有人居住的样子。他想了想,从火炉里抽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柴禾,转着草庐点了把火。之后,他将柴禾枝甩进火城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屑便转身离开了。

    谁都没发现,远剑庐不远处的一株巨柏后,站着一个牵马的白衣身影。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两人的举动,就连自己所居的草庐被焚,也没令他有所动容。

    一只鸽子扑楞着翅膀落下,身着白衣的男子伸手一抄,将鸽子抓住,取下了一枚绑在鸽脚上的细竹管。竹管里是页薄如蝉翼的纸卷,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君难速归。

    他一把攥紧纸卷,翻上跃上马背,一夹马腹,那匹马嘶鸣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沿着山路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