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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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风沙里的虚与实

    吕布陷阵击敌仅半刻不到,便打得张辽中坚节节败退,灰色的黄巾,若浑浊的巨浪,冲过了破裂的决堤,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吕布依然一将当先,靠身后那些不是很靠谱的黄巾,还不如靠自己来得容易与快速。

    木棍圆舞,扫清八方来敌。

    跃口腾起,避开敌卒棍棒。

    此刻的吕布,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人形陀螺,搅乱了应战士卒的心,强大得如此的真实。

    游走于敌阵之中,若进于无人之地。

    就算胯下无有赤兔,吕布依然是那个快速穿行于战场之上的幽灵,打不着,追不上,可又极具侵略性,棍棒无言,却发出了轰鸣的嘲笑声,击垮了无数兵卒欲要反抗的心。

    相比于那日的马超,同为陷入敌阵,吕布显得更加的轻松与写意,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个人的表演而已,成败早就写好,刻在了他的棍棒里。

    不远处的张辽不似吕布,他没有持武器冲入阵前,身先士卒,他知道自己兄长的武艺,自己非其敌手,与之单挑,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

    取胜的方式有很多种,吕布喜武斗,而张辽好战略。

    他一边指挥着士卒顽强抵抗,边打边撤,变撤边散,散后再集结,不知又在在谋划酝酿着什么。

    随着吕布的逐渐深入,双方士卒交锋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安静地有些超乎寻常,可明明张辽就在自己的眼前,也仅剩三两道防线,再作一次突袭,便能擒下文远,自己也便胜利了吧。

    当吕布最后一次挥动手中将折的木棍,击退了自己视野里的最后一个敌人,他竟感到了一丝寂寞与寒意。

    回首一望,滚滚沙尘之中,那些灰衣的黄巾已经消失在风沙里,取而代之的是张辽的那群兵卒,数目不多,然确实是把吕布给包围了起来。

    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地笑了一声,看来是自己冲得太猛了,那群黄巾果然还是跟不上来,可凭这百余士卒,便想要困我吕布,文远兄弟,看来汝计已穷。

    吕布看了一眼手里折的木棍,轻轻地把它们丢在地上,自信地,对着不远处的张辽放话,

    “文远兄弟,仅仅这百余,安能困住吕布,文远不若降了罢。”

    张辽没有回答,那还在不断运转的兵阵,用行动告诉了吕布,他们从未想过失败。

    那某便再花些力气,把文远兄弟的阵,整个掀翻。

    一脚踢开脚边的折断的烂木棍,高高地飞在空中,兵演场里,骇人的鹰唳再次响起,

    “围外士卒,奋战突进,与我内外夹攻,破了此阵,擒下张将军,拿下此战!”

    远远地听见了圈外黄巾传来的回响,吕布便再无有后顾之虑。

    那根木棍还未落下,然吕布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他似猛虎,又长鹰翼,一拳一掌,一脚一踹,虽手无寸铁,也能凭借赤手双拳,夺人武器,展开凛冽的攻势,他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

    三两个来回,吕布自觉,自己应该已经击倒近十兵卒,可越战,吕布越发觉得奇怪,围攻自己的士卒,根本就没有发动攻势,而是一味地在向侧向游走,自己每一攻下一人,却又有另一队人马填补空缺。

    就好像自己可以舀起了一勺溪流水,却始终改变不了这身前弯曲的河流的形状,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虚假。

    隐隐地,他感觉到,身前的这一条大河,流势渐猛,越流越快,士卒之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连结在一起,完全放弃了进攻,一味地追求闪避与防守。

    吕布提棍再起,施加猛攻,可自己始终突破不了半步,再战下去,恐怕不妥。这一处的士卒已经越来越密集,自己突围的可能也就越来越低。

    可这些士卒何来?

    三番冲阵的吕布终于意识到这点,身形稍往后撤,可还是看不清张辽阵型的全貌,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张辽早已来到了自己的身后的,不在本来的阵地,他身旁士卒已经寥寥无几,中路大开,设防在吕布眼里,如同**。

    吕布稍显迟疑,文远可不是鲁莽之人,怎会这般大意,暴露自己的本阵,难不成,此是诱敌之策?

    可惜自己的部下还迟迟不见踪影,就连声音都被完完全全地隔断。吕布已被彻底地孤立于阵中,周围只有敌,无有己,仅有风沙,无有方向。

    眼看身后兵卒越来越多,张辽对吕布的诱惑也就越来越大。

    若不暴躁,若不武勇,怎能称作吕布?他终于做出了决断,战机怎能延误?!

    大喝一声,哪管伏兵还是策略,吕布只知,擒下文远,自己便为赢家。

    “马将军,此阵又唤何名?又有何精妙之处?”

    无论是何阵,张瑜的了解都是一片空白,看不个所以然来,幸有马超在侧,可予张瑜许些解答。

    可这一次,马超无言答予张瑜,虽然那阵看似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围攻之阵,可是那人方才的步卒长蛇,彰显其布阵之才,现摆此平常之阵,自己却无法妄下定论,说不准平常里暗藏杀机。

    “超,不懂此阵。”

    “奉先可懂此阵?!安能破了此阵?!”

    阵里的吕布突袭了许久,击垮了一队又一队由侧突袭来的伏兵,眼见终于靠近了张辽,却不想从人群中风沙里听到了张辽的问话,像是虚假,又是如此真实。

    吕布大惊,不是因为身陷重围,而是因为那一声问话,竟是传自自己的身后,怎么回事?文远不是在自己的前方不远处么?

    风沙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可那声音真真地,却是从别处来。

    退了两步,稍加思索,可吕布还没有缓过神来,风沙散去之时,却又突然发现,自己身前,又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难以跨越的长河,溪水长流,源源不绝。

    “奉先能破张辽之阵?”

    又一声问话,这回却是从左侧传来,转身一看,四周之兵,又有三面敌稀,仅此处聚集了大量的敌卒,和刚开始突击之时,一模一样。

    张辽就在自己的身后,不对,是在自己的左侧,又不对,在右侧,亦有他的影子。

    无奈,再作突围,嘴里大骂,那些黄巾士卒何在?怎这久,还未突围?他们现在在何方?前?后?左?右?

    就连他自己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何处何方,更别说断定黄巾现在何方。无奈,只能在做突袭,这一次,他选择向右突袭,速度更快,迅雷不及掩耳。

    然而那群白衣兵卒像是幽灵一般,如影随行,无论吕布身到何处,他总算处于兵卒最多的那处,而张辽,永远都在他的身后,或者左边,或是右侧。

    到底何处为虚?何处为实?何处为前方?何处为方向?身于兵阵中,处在孤独里的吕布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