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往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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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麻婆豆腐

    待到临近晌午,舒珲决定要亲自监督麻婆豆腐的烹饪。

    而这无疑是个明智的决定——.

    “什么,这铁锅居然是熟铁的?这是钱多了没处用吗?”

    舒珲无法理解地看着两名净人从厨房背后的储藏室里面,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口足有一指厚的铁锅。看他们的样子这锅似乎金贵得紧,不用的时候还要好好供起来。

    这倒是他想当然了。这熟铁锅也不见得就金贵得需要藏起来。只是现在流行用砂锅瓦罐,并没有出现舒珲记忆中那种安置铁锅的土灶,不管砂锅铁锅用完都是收起来。这倒跟用燃气灶时差不多了。

    待舒珲看仔细了,便发现这口约莫八十多公分直径的铁锅,上面居然存在许多锻打的痕迹,不太圆滑,竟然是用熟铁做成的。

    因为熟铁较软,这锅便做得厚了些,两名净人搬着都有些吃力。不过他们跟随了舒珲,却也不能再叫净人了,就目前来看与普通私仆并无区别。

    舒珲无法理解的地方在于,人类掌握生铁熔铸的时间明明要远早于熟铁锻造,而且铸铁的成本也要低于熟铁,再加上后世经验告述他生铁锅做出来的饭菜要更加入味……

    这怎么也轮不到熟铁锅竟比生铁锅出现得要早吧?

    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舒珲只是觉得若以后自己背时了,还能凭借一手小时候无聊老往镇上铁匠铺跑偷师得来的手艺混口饭吃。

    等锅驾好,两名奴婢开始按着舒珲教给红鱼,再由红鱼教给她们的步骤开始豆腐切粒,汆水漂净,倒还做得挺不错。对于第一次切豆腐的人来说,能够切得不散就是好手艺了。

    待铁锅烧辣下油,舒珲才想起现在的食盐没有加碘,直接放进油里面融掉可能会更好,便又临时修改了烹饪步骤。

    接下来一切都颇为顺利,毕竟这是一道很简单的家常川菜,没有太多考验功夫的技巧在里面。难点只在调味与火候的把握,很不巧,舒珲对此也看不出个名堂。

    等到起锅勾芡时,便显出舒珲特意跑来监督的重要性了。尽管舒珲特意说明芡汁少放,花椒多放,然而他毕竟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比例,多少都是相对厨师自己的评估而言。

    是以等舒珲一看那作为大厨的奴婢就要去接另一名帮手准备的湿芡粉,立刻叫停:

    “等等,那芡汁倒一半出去,再多加点水。”

    在某些比较讲究的餐厅,麻婆豆腐的芡汁会单独在一口锅里面调味收汁,然后和烧好后滤掉汁液的豆腐混在一起。这样做可以使芡汁的味道与豆腐更加平衡,但却少了些家常的感觉。

    “花椒粉,再加点,再加点……就你旁边那个瓷勺子,半勺!”

    待到加花椒时更是如此,尽管舒珲以前反复叮嘱多加一点,然而厨师还是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等到舒珲满意,加入的花椒面已经有厨师自己心理预期的十倍还要多了。这花椒粉全靠用刀剁碎,舒珲一次性就用了平时十几天的用量。

    掌勺的奴婢一脸麻木地按舒珲的吩咐将豆腐盛起来,撒上葱花。她已经对这份名为“麻婆豆腐”的菜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么多花椒,能吃吗?

    舒珲让敖广将他从放菜的案板上抱下去,吩咐掌勺奴婢给他乘上一勺豆腐先尝尝看。红鱼接过豆腐用小瓷勺舀了一勺吹了吹,便要往舒珲嘴里喂去。

    红鱼不吹还好,一吹舒珲陡然一惊,这怕不是要烫死个人啊!因为有油和芡汁包覆,豆腐中蕴藏的热气不容易发散,所以吹过以后看起来不怎么冒烟的豆腐可是很烫的。

    “再等等,这东西很烫的。”闻着那麻辣鲜香,舒珲口水直冒,眼冒绿光地艰难说道。

    心急的他就想要开空调抽取豆腐中的热量,不过他倒是没有被口水倒灌进脑子,终于还是忍住了。

    若此时开了空调,那不是坑红鱼和敖广等人吗?到他们吃的时候,以为吹两口就没问题了,可是吞进嘴里却发现跟说好的不一样……那说不好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红鱼又吹了会,舒珲感觉也差不多了,便让她喂给自己。对于这种饭来张口的腐败生活,他是过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豆腐一进入口腔,顿时引爆了舒珲的味蕾!

    一股久违(实际上只有十几天)的麻辣畅快不住地向周身辐射,羊肉的鲜、豆腐的嫩、芡汁的滑奇妙地纠缠在一起。

    仍然微微烫口的温度令他不由微微张开嘴,顿时一股包含葱花蒜蓉产生的浓郁香味进入到了鼻端,让舒珲满足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细细咀嚼,慢慢下咽。闭上眼睛回味着这强烈的冲击,虽然食茱萸和未经碱工业精炼的盐都略微带点涩味,但是这无疑是舒珲来到唐朝所吃到最过瘾的食物!

    舒珲看向那名掌勺的奴婢,打算记住她的脸。不过她个子中等,穿着普通,长相大众,舒珲觉得就这样死记硬背实在容易弄错,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你是负者这厨房掌勺的是吧……很好,记住,以后你这个职务就叫厨师长了。菜做得不错,我很满意,该赏!”

    说到这里,舒珲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标准去奖赏,便吩咐她待会去找红鱼领点赏钱。自己不知道,红鱼总该知道吧。

    “乘一半送到正房,准备三个人的饭,剩下的你们分去尝尝。”

    说完便和红鱼两人径直回正房去了。

    ……

    在唐朝这个时期,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就餐都是分盘进行。因为分工明确,将整份菜吃完就成了基本的餐桌礼仪。

    是以红鱼和敖广坐到舒珲的下首,看着眼前几叠汤菜中舒珲特意要求准备的超级麻“麻婆豆腐”,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吃吧,不要怕,非常过瘾。”舒珲蛊惑道:“我怕你们吃了后会觉得今天中午的饭菜不够。”

    红鱼和敖广两人,不像岭南与江南两道的人一样不爱吃花椒,对麻婆豆腐的配料本身倒是并不抵触。

    关键在于用量!这道菜,茱萸因为舒珲对它的辣度不了解的关系,只是“谨慎”的用了平常菜式的三倍,可是花椒整整用了十倍还多。

    不过花椒吃多了,顶多会让人口舌麻木一段时间,倒不会有什么痛苦。所以敖广和红鱼两人决定这次就依少爷的,往后就不和他准备一样的菜式了。

    两人都是不看好这道菜,颇为不情愿地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顿时两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眼神隐隐发直!

    这倒不是说麻婆豆腐真的好吃到爆炸,而是它美妙的口味太出乎两人意料了。要是有人捏着鼻子准备喝中药,到了口中却是银耳燕窝汤,他的表情大概也是如此。

    两人从未尝到过如此浓郁醇厚的香味!

    这不怪他们,敖广先不说,红鱼在宫里的时候连大蒜和小葱都没得吃,羊肉也因为腥膻的缘故受到限制。

    而舒珲到来之前,根本没有这种成熟的北豆腐可以享用,现阶段的烧菜与炒菜更是处于萌芽和摸索阶段。可以说这整道菜品没有一处不给予两人新鲜感。

    再加上舒珲对调料大胆的运用,简直颠覆了两人对于味觉的常识,这道麻婆豆腐所产生的能量就可想而知了。

    红鱼辣的眼泪汪汪,感觉已经略微有些饱足之意,却又仍自不停地给自己添饭。没有米饭和菜汤相佐,虽然美味无比但是用料太重的麻婆豆腐恐怕是吃不完了。

    敖广倒是很淡定,反正他食量大,不惧任何美食挑战。

    这麻婆豆腐关键就在一个麻字上面。麻味可以促进口腔分泌唾液,增进人的食欲,另外还会刺激人的大脑分泌奖赏物质多巴胺以提高人的注意力,并产生过瘾的快感。这个时期还没有浓麻型的菜品,麻婆豆腐的魅力目前可谓独领风骚。

    敖广甚至觉得,这比溜叶子还要过瘾!对了,少爷让他以后别再溜叶子,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舒珲的饭菜和两人一样,只是每份的量都要少了很多。待三人吃完,早有守候在旁的厨房奴婢将碗碟收拾干净。

    残羹剩饭?那是什么东西?三人表示在麻婆豆腐的魔力下,根本不存在。

    吃饱喝足,应该出去走走消食。像舒珲同龄的孩子,大多是整天活蹦乱跳地挥洒着过度的精力。而作为拥有成年人思维的舒珲却没有那么喜动,但是如此一来恐怕不利于身体的成长。

    “敖广,你会功夫吗?”舒珲想来,敖广作为李世民拿得出手的护卫,手底下应该有点真章才对。

    “功夫?少爷,咱家一直都在待命啊?”敖广茫然地问道,两人因为仍自不停地因为花椒的原因分泌着唾液,说话时怕口水流出来口型都不太自然,听起来有些漏风。

    嗯?不叫功夫……对了,功夫可能这个时候是指时间,或许还指一些别的什么技艺的娴熟度,不过只有前者符合语境。

    “武功,嗯……武功有没有?”舒珲换了个说法,边说还边咽了一口过剩的口水。

    这……敖广就有些犯难了,这说起来好像自己确实没有啊。就跟到了小学同学家里去玩,同学家长问你得过什么奖状,这要是问到没有得过的人身上就有些尴尬了。

    “没有少爷……”敖广颇为不好思思地说道,甚至脸上都隐隐有些发红,他又赶忙解释缘由:“咱家以前一直是陛下的亲卫,没有机会上战场,所以才没有立下武功。”

    舒珲颇为有些无奈,这两个词都不对啊,怎么办?索性直接问: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练习……嗯,强身健体和战斗技巧。”

    “在卫里的时候,就练习骑术、弓箭和兵器啊。”敖广想都不想就回答,“到了少爷这里,这些东西都没法练了,我想在三进院立个假人练练拳脚。”

    看来这个时代没有那些酷炫的武功吗?舒珲不死心地追问一番,对他所知道的武术种种进行了一番不太规范的描述。

    敖广表示对此一无所知,倒是红鱼眼前一亮,有些不确定地说:

    “少爷说的莫非是舞蹈?”她这么想,也是听舒珲对于武术的描述与宫里时常举行的宴乐和礼乐非常相似,也是做出一些假想搏击的姿态,又掺杂了一些兼顾美感却无实际意义的动作。

    令红鱼产生这种联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舒珲作为玄龟化成的神明,不知生活了多少年月,应该有古代的皇朝用这种礼仪向他祭祀。

    舒珲抚了抚下巴,觉得这个解释虽然跟他所知南辕北辙,然而仔细一想竟然颇有几分道理。

    首先那就是谐音问题了,武术和舞术只是口头叙述的话是分不清区别的。再则这个时期并不存在以编排好的连贯动作直接锻炼身体的方法,更多时候是与作战工具的熟悉与磨合。如此看来,当前的舞蹈倒是更加贴近舒珲所知。

    也许,武术本身就是由舞蹈演变而来?不过不管最初面貌是什么,它的最终目的却并不只是观赏,追根究底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对于舒珲来说,只是确认了当前并没有什么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学可以让他练习,好在习成以后飞檐走壁,以一当千,长生不老,御剑飞行……

    这个时期虽然没有武术,但可能已经有早期雏形了,只是舒珲面前的两人并没有想到而已。但以舒珲颇为自负的性格,想来就算有也不见得能比得上科学的广播体操。

    于是他决定将荒废多年的广播体操重新拾起来,拿出前世毕业后健身的毅力持之以恒,应当也能收到些成效。

    广播体操的动作是十分科学合理的,需要对解剖学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创造出来。然而练习它们的人却未必能够重视这些,舒珲就不太记得清他说不准到底是第几套的广播体操中某些具体步骤了。

    虽然每个学生都要做十几年广播体操,但是同时也会经历不同的版本。一旦放下,记混也是常有的事情。

    舒珲指点完为明天早餐准备的灌汤包面皮的发酵事宜,让人把发酵的陶罐用一床新棉被包好放在他卧房外的小桌上,用空气净化隔绝了外来菌种的污染并将发酵温度设置到三十度,便一个人在房中比划起广播体操来。

    他隐隐觉得,在还带有一定形上学特点的五禽戏等养身操能够得到多代帝王追捧的古代,一套经过科学规划与验证而创造出的广播体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无价之宝。

    如果自己空守着这座宝山,而长成了一个李世民那样的肥宅,将来有机会穿越回去的话,岂不是无颜面对体育老师?

    喝水都胖的李世民若是知道舒珲此时所想,不知道会如何伤心。